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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從郭威那迴來,營帳裏邊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郭紓笑笑,迴頭問楊軍,“我們迴來收拾東西,明天就走了吧?”楊軍點頭,“嗯,明天早上就去主公那點卯。”聽到這樣的對話,眾人更加確定了他們的特殊身份。沒一會兒,就有人過來獻殷勤,要幫他們收拾東西。但田雄阻止了他,“兄弟,咱們說是要準備,但其實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收拾,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就不勞煩兄弟了!”拱手施禮,婉言拒絕了他的好意。郭紓本來就不想粘上太多關係,也表示同意田雄的做法。果真如田雄所說,很快他們就搞定了。


    郭紓當晚是睡不著的,傷口癢,心,也癢。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迴想這一年多來的生活,可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以前自己可以躺在床上玩手機到半夜兩點半,現在自己卻可以天剛剛黑下來就睡著,也可以一整晚不睡覺熬到第二天天亮;以前自己是個十足的死宅,天天窩在家裏麵啃老,現在自己幾乎天天行軍打仗,衝鋒陷陣。以前自己沒有社交活動,到哪都是獨行俠,現在卻有一夥可以包容自己錯誤,又敢替自己擋刀的兄弟。他又想,自己當初剛到這裏時,還想著匡世救民,可就在幾天前還差點被殺了。這時候他才真正懂得《一條狗的使命》中的那句“活在當下”的含義,不就是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嗎?嗯,這樣就夠了。


    達則兼濟天下,這是上位者才能做的;而自己,隻能是“困則獨善其身”。自己雖然微賤,但也絕不能得過且過,必須懂得積極進取,因為弱者連自己的死法都不能決定。所以這次不就是一個好機會嗎?能成為郭威的親兵。郭威以後是要稱帝的,隻要有了擁立從龍之功,前途可謂不可限量啊!


    想到這,郭紓自己都不小心笑出聲兒來,田雄踢他一腳,“得癔症啦!?”郭紓沒好氣地迴他,“你才發瘋了!”田雄明顯有些累了,嘟囔著說,“別吵,都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再睡,你給我安靜點……”然後又別過頭去,開始均勻的唿吸起來。郭紓明白他的意思,要養足精神,才能有力氣,當兵就是要有力氣。於是他也開始不再挪動,閉上眼睛,放鬆心神,準備睡個好覺。


    但是,營帳裏麵開始響起震天駭地的鼾聲,郭紓就更睡不著了。但不睡覺肯定是不行的,於是他閉上眼睛想事情。在郭紓的記憶裏,郭威應該是個好皇帝,後世口碑很好。這樣的人當了皇帝,對百姓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好事,自己如果能在他手下幹好……想了許久,郭紓終於昏睡過去。


    他夢到自己遨遊仙境,和嫦娥共飲長江水,在草原上騎馬射獵,兩人情投意合,於是兩人來到月宮……突然,一個身著白甲,手拿紅槍的兵士把他提起來,押到一個皇帝模樣的人下麵,踢了他一腳,郭紓隻得跪下。那皇帝怒視著他,用空靈的聲音高聲說道,“小小天蓬,連朕的女人你也敢弄!”郭紓想喊,怎麽也發不出聲兒。那人又喊,“來人呐!卸了他的胳膊!”郭紓頓時覺得左臂一陣疼痛,嚇得醒了過來。


    蒙琰笑道,“三哥,醒了?”田雄淡淡地說,“你看吧,這樣才能叫醒他。”郭紓一臉蒙圈,問他們怎麽迴事。蒙琰說,“快點卯了,見你還不醒,又抱著被子癡笑,就拉了你一把,你還不醒。就踢了你一腳啊,誰知道你還不醒。二哥讓我掐你胳膊,說準能叫醒你。果然啊!”郭紓小心地問,“我沒說什麽吧?”蒙琰直爽地說道,“沒啊!”田雄奸笑著看著郭紓,“你做春夢了?我可是聽到了啊!”郭紓不好意思了,“要你管啊?”田雄拍了拍他的腦袋,“害羞個屁啊!男人嘛,我們都理解的!”蒙琰也說,“嗯!理解理解!”郭紓無語,“嗬嗬”。楊軍已經穿好了衣服,迴頭罵道,“快點!馬上就過寅時了!一會兒必須要到主公那。”郭紓趕緊穿衣,然後到外麵喝了一口水,再就一把鹽巴,開始漱口,沒有工具,隻能這樣了。


    搞完身上的東西,才發現他們其實什麽都沒有,武器全都丟在李府了,鎧甲也被人拿走了,不知道在哪。顧不上這些,楊軍就要大家快走,郭紓有些擔心楊軍的肚子,怕傷口會蹦開。楊軍撈起衣服給他看,說道,“看吧,都好的差不多了!走吧!”郭紓這才放心。四人一身素縞,全是淺綠色,在朝陽下奔跑,引得路人駐足觀看。奔走了一裏多地,四人終於到了原來的李府,求見郭威。那守門的士兵卻道,郭大帥已經巡營去了。問了怎麽走之後,郭紓等人又重新上路,來到城東的一處軍營。


    營門口,又有人攔住他們,表明身份後,才讓他們進去。進去直走六十多米,就見一頂大帳,門簾敞開,裏麵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人晃動。楊軍四人趕緊讓到旁邊,不再上前。郭紓轉頭看了一下四周,發現距離大帳不遠,有幾匹紅色的大馬正在低頭吃草料,偶爾吹出“唿”的聲音。他們站的地方,不遠不近,剛好依稀可以聽到裏麵的聲音。


    一個聲音尖銳綿柔,應該是太監的,“郭大帥,聖旨你也接了,趕緊班師迴朝,等著受封領賞吧!”郭威粗曠的聲音不怒自威,“河中周邊各項事宜還未處理妥當,老臣請旨,等安排完之後就走。”太監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治理州政,那是朝廷的事,咱家隻是奉旨來這傳旨的,郭大帥還是不要違逆的好!”郭威又解釋迴答,“隻恐大軍走後,地方官員辦事拖遝,進展緩慢!到時有損朝廷臉麵。”那太監又用尖銳無比的聲音說話,就像是還沒斷奶的小娘,“郭大帥要是不遵旨,官家的臉麵又往哪放?!”郭威無奈,隻得迴答,“老臣遵旨,還請黃公公迴稟陛下,老臣即刻班師!”黃公公也好言好語地迴他,“咱家這就迴了!”郭威說道,“公公請!”


    帳內窸窸窣窣,楊軍等人趕緊退到更遠的地方。隻見郭威一身戎裝,向一個穿著紅色袍服,臉上蠟黃蠟黃的老太監行禮,那太監姿態甚高,隨便迴了一個禮,“大帥留步。”然後一招手,那邊幾匹馬被牽過來。他和隨從翻身上馬,再行禮,“告辭!”郭威下拜,幾乎和地麵平行。郭紓四人見此情形,心裏都不是滋味,堂堂大軍主帥,竟然要對一個太監這般模樣,這太監也太囂張了!那太監“駕”的一聲,甩鞭打馬,一溜煙,出了軍營。郭威旁邊一個年輕的武將破口大罵,“娘的!打不過的時候來求咱們,打贏了就要撤兵權,什麽玩意!?”郭威製止他,“官家也有自己的考量,別亂說!”“哼!”眾人散去,隻留下郭威和那個武將在那站著,秋風中,他們高大的身材顯得單薄、瘦弱。


    楊軍帶人跑過去,單膝跪地,“拜見主公!”郭威轉頭,“哦~你們來啦!起來吧!”四人起身。郭威對那個年輕的小將說道,“郭榮,這幾個人歸你管了。”郭榮抱拳,“是,父親!”“嗯”郭威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著郭紓他們說,“那日你們忠心護主,不知道今後,也能否這樣為我啊?”四人齊聲迴答,“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郭威挺高興,“好!”然後對郭榮說,“這幾個人,你在親兵裏麵找個好差事給他們做。”郭榮迴答,“知道了父親。”然後對郭紓四人說,“跟我來吧!”


    四人跟上,轉了好久,終於到了郭榮的大帳。他坐到案桌上,吩咐人去把東西帶來。然後,圍著他們四人,上下打量,許久才說,“從李府的親兵俘虜那聽說你們原來有十個人,對吧?”楊軍迴答,“是十一個,將軍!”“那現在怎麽就剩你們四個了?”楊軍停了一下,才說道,“他們都戰死了。”郭榮又問,“為什麽,你們不逃走!?聽說你們能和數倍之敵戰鬥,禁軍都難占到便宜。要是逃走的話,肯定沒人能攔得住!”楊軍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們有魏王的命令在身,不能走。”沒想到郭榮直接劈頭蓋臉地罵道,“錯!你們是餓了,走不動了!”“額?”郭榮轉頭對著他們四人說,“記住,你們是護國軍的人,和魏王符彥卿沒有任何關係,知道嗎?”四人意識到,郭威是要保護符彥卿,但又不舍他們四人的武藝,所以才要這樣做的,把他們變成不存在的物件,於是齊聲迴答,“喏!”郭榮迴了“嗯”的一聲,然後做迴案桌,和幾人一起等剛才出去的那一群人迴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終於迴來了。手裏抱著兩套甲胄,款式都一模一樣,隻是大小不同。他們走到四兄弟麵前,把東西交到對應的人手裏。郭榮朗聲說道,“從今天起,你們四人就是大帳親兵隊的十將了。營房就在後麵不遠,你們一會兒就去認人。鑒於你們身上都還帶傷,這陣子也沒有什麽仗可打,你們就先熟悉熟悉環境吧。”四人手捧甲胄,不能行禮,彎腰迴答,“喏!”


    剛才那一群進來的人這時候領他們出去,繞道後麵,就見幾頂帳篷在那豎立。幾十個漢子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那等待他們的到來。帶他們去的幾個人向那群漢子介紹,“這四位就是你們的十將,以後你們都跟著他們了!”漢子們齊聲呐喊,表示服從。


    按照分配,楊軍是第四隊十將,田雄是第一隊十將,郭紓是第三隊十將,蒙琰成了第二隊十將。郭榮派來的人把人都交給他們後,就離開了。郭紓以前幹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小組長,而且學生們都比較聽話,好管,和這一群豺狼虎豹完全不一樣。郭紓轉過頭,楊軍熟練的命令自己手下的人迴營訓話,他照葫蘆畫瓢,也下令讓大家迴營帳。迴到營帳,郭紓心想既然是認人,應該是先點名吧,就拿起花名冊說,“我點到名的,就喊‘到’,聽清楚沒?”眾人迴答,“喏!”


    “彭善!”站在最前邊的漢子,迴答,“到!”郭紓抬頭仔細端詳了一下,確認自己記住他的模樣之後,就開始喊下麵一個,“李叔森!”第二個漢子,喊聲喊道,“到!”郭紓想了想,說,“你們是按照這花名冊上的位次站的,是吧!”眾人迴答,“是的,郭十將。”郭紓決定不再念名字,自己慢慢看。他走到第三個人旁邊,看了一眼花名冊,心裏默念,“蔡炳炎”。接著是,第四個,第五個,直到第九個。


    確認自己已經完全記住了之後,郭紓才說,“戰場上,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有敢用性命保護我們的人。咱們第三隊,總共十人,我們是一個團體,就像一雙手。”說著,他舉起自己的手,接著說道,“一根手指,能拿起的,不過數斤!一隻手,就能提起幾十斤!”然後,他又把手指張開,“分開的手,脆弱而無力!”握拳,“這樣的拳頭,卻可以一拳打死一個壯漢!而兩隻手,就能連續出拳!”眾人若有所思,郭紓接著說道,“兄弟們,咱們就是這雙手上的手指頭,隻有我們自己,微不足道,但是我們聚在一起,就無堅不摧!希望今後諸位兄弟能和睦相處,同心戮力地殺敵,每次戰鬥之後,都能完好無損的迴來!”眾人紛紛稱是,郭紓見他們高興地笑,自己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說笑歸說笑,郭紓一邊和大夥兒說話,一邊換上甲胄,拿上刀。然後命令第三隊全體到外麵去訓練一番,自己也好了解隊伍的基本情況。不謀而合,楊軍田雄和蒙琰也是這麽想的,不過比郭紓早了點,幾人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郭紓也出來了,於是四人幹脆讓四隊一起訓練。四人帶隊,有說有笑。隻是楊軍肚子上的傷暫時不適合做太劇烈的運動,一會兒之後,楊軍把軍權交給田雄,自己坐到一邊休息去了。


    訓練了一天之後,四人坐到一起,總結今天的發現。郭紓第一次當官,不知道說什麽,於是沉默了下來,等他們先說。楊軍率先發言,“我坐在這邊看了許久,我手下的第四隊和老二手下的第一隊,下盤穩固,耐力也比較好,是適合拿刀在前麵衝鋒殺敵的類型。”


    找到了方法,郭紓說,“我覺得我手下的人,注意力比你們的都好,手上的肌肉也比較多,應該是用來拿弓箭比較好。”楊軍田雄點頭稱是。蒙琰低頭不知道在幹嘛,郭紓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睡著了。


    郭紓提議,讓楊軍和田雄手下的,都帶刀,自己和蒙琰的手下都用弓。這個提法,馬上就得到了楊軍的同意,按照特長來用兵,能在戰場上生存的機率更大。


    把蒙琰抬迴去之後,順便征求各隊的意見,大家都覺得這樣也好,省的手裏使的不順手。


    第二天,楊軍代表眾人,向郭榮請求。郭榮也馬上批示,同意換兵器。


    剛剛換完武器,大軍開拔的命令就下來了,迴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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