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跟蹤反跟蹤,監視埋伏還是打入某些特定的場合,都要不同程度地用到化妝術”


    “一般在化妝的時候,必須準備兩套風格、款式、檔次截然不同但均適合目前環境的服裝.


    記住了,脫離生活常識的設計和偽裝都是扯淡


    一個乞丐可以出現在咖啡店外,但他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坐在咖啡店內享用咖啡”


    “雖然反差大的化妝能起到很好的隱藏本來麵目的效果,但一定要符合實際


    現實生活中,普通人的觀察力受到心理上的影響,很難發現偽裝後的同類,但我們麵對的是訓練有素的特工”


    “除了化妝要符合環境,你的表情、眼神、行為舉止、說話的語氣都要符合你打造的人設”


    袁記茶樓,一張彌天大網已經布下。


    一場緊鑼密鼓的抓捕行動即將上演。


    茶樓的所有人員,從老板、掌櫃、會計到小廝已經全部換成了諜參股的便衣,張義正在進行最後的訓話。


    他看了一眼手表,望著外麵的天色,道:


    “目標很可能也做了偽裝,所以之前的畫像有可能沒用.你們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


    說著他看了一眼扮演“蝮蛇”青野大介的鄭唿和,鄭重道:


    “老鄭,雖然此人喜歡藏頭露尾,目前隻見過‘章魚‘,但他說話的聲音和語氣是偽裝不了的,所以等他們一到,第一套方案失敗…我們立刻開始抓捕行動,伱靠的最近,首當其衝,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雖然是搞情報的,但也是經過搏鬥槍械訓練的,對付一般的特工沒有問題。”鄭唿和雙眼炯炯有神,隨即問道:


    “張股長,你這些理論是從什麽地方學到的,有些和我在莫斯科學到的一致.”


    “當然是看書,學習同事,也學習敵人。”張義絲毫不慌張,振振有詞道:


    “我們是什麽人?特工、特務或者叫情工,這個職業,在國統區和敵占區是不一樣的。


    可能是案牘勞形,平庸一生。


    可能是披星戴月,奔波忙碌。


    可能是經濟拮據,窮困潦倒。


    可能是槍口刀劍,明槍暗箭。


    可能是生死一發,以血銘誓。


    甚至還可能是背叛誓言、身負罪孽。


    這個職業它和舒適、安逸、輕鬆、美好等等沒有任何關係,如果形容他,隻能用辛苦、忙碌、枯燥、危險、曲折、湍急等字眼


    但如今國家積貧積弱,飽受屈辱,我們又在對付日本間諜,將來或許要麵對更多兇殘狡詐的敵人,每個人都需要盡快學到本領,武裝自己,強大自己.”


    說著他冷峻的目光從一眾興奮、緊張、或者毫無波瀾的便衣臉上掠過,突然笑了笑,道:


    “有句話說知識就像內褲,看不見但很重要,關鍵時刻可能救你一命.


    嗬嗬,猴子你好像穿的是紅色內褲,怎麽?是本命年?”


    這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紛紛看向聚精會神聽張義說話的猴子,眉開眼笑。


    張義見開了個玩笑,氣氛沒有那麽緊張了,笑笑道:


    “好了,都打起精神來,把進洞房的精神頭拿出來,各司其職,迎接我們的客人.誰他媽的都不要受傷.


    隻要今晚的行動成功,我親自給他請功.另外,翡翠樓擺下酒席,不醉不歸。”


    “是。”眾人渾然應答,全都正色起來。


    黑夜,燈火闌珊。


    “螳螂”扮演成的中年商人從黃包車上下來,閑庭信步進入一家雜貨部。


    他買了一包老刀牌香煙,然後隱身在暗處的電杆後麵,一邊抽煙,一邊默默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其實他剛才已經坐著黃包車繞了一圈,但小心無大礙,特工一旦出來執行任務,半條命就不是自己的。


    香煙泛出的星火在黑夜裏撲閃迷離,映照在他那張原本狡黠奸猾的臉上,他微微一笑,此刻有點慶幸今晚沒有帶槍出來,不然剛才路遇巡警檢查就已經露相了。


    雖然他閉著眼睛都可以將他們解決,但


    想到那兩個原本一臉正氣的巡警在自己遞上鈔票後,頃刻間變化的態度,他微微有些不屑,以小見大,這個腐朽的國家已經沒救了。


    以後這裏的礦產、黃金、土地、美女都是大日本帝國的.


    還有,還有幾個黃包車車夫在拉客的間隙鬼鬼祟祟地人群中搜索著什麽,他湊過來瞥了一眼,不出意外有自己的畫像,但那又怎樣,我就站在你的旁邊,你認不出來,能怪我嗎?


    隻能說你是廢物.


    這就是中國特務處的實力?


    不過爾爾。


    早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殺個幹幹淨淨。


    這麽想著,他微笑的臉龐逐漸變得冷漠,冷森的殺氣在臉上彌漫開來…


    一支煙抽完,中年商人目光警惕地從附近的擦鞋匠、黃包車車夫、賣糖葫蘆的商販身上掠過,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望了一眼遠處的茶樓…


    茶樓燈火通明,它的後麵是無盡的黑暗。


    黑暗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把人緊緊勒住,壓抑和痛苦會讓你馬上窒息.


    望著無盡的黑夜,中年商人不禁打了個冷顫,臉皮跳了跳,他皺了皺眉頭,還是徑直走了過去。


    上了四樓,在小廝的帶領下,他佯裝找位置,默默觀察著這裏的布置…


    大廳中間坐著十幾個茶客,有人寒暄閑聊,有人蹙眉下棋,有人侃侃而談,對他的到來誰也沒有留意。


    中年商人瞥了幾眼靠街開啟的窗戶,心裏默默點了點頭,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唿小廝道:


    “給我來一壺六安瓜片。”


    見小廝記下,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六安瓜片是四川瀘州的?”


    小廝笑道:“客官您肯定記錯了,此廬州非彼廬州。


    六安瓜片是安徽六安出產的名茶,廬州是古稱,唐代被稱為廬州六安茶,明朝開始稱六安瓜片,為上品、極品,清朝成為朝廷貢茶。”


    “哦,原來如此,看來確實是我記錯了.小哥真是博聞強識,哈哈。”中年商人嗬嗬一笑,眼底的一絲憂鬱全然散去。


    “您過獎了,茶文化博大精深,小的知道的不過是皮毛而已,您稍等,我馬上給您上茶。”小廝謙恭地笑笑,轉身走了。


    “好的,多謝。”中年商人拱了拱手,抽出一根煙,借著點煙的機會,又細細打量了幾眼小廝的肩膀和走路的姿勢,見沒有異樣,微微鬆了口氣。


    很快茶上好了,中年商人一邊喝茶,一邊瞄著門口的位置。


    不一會兒,另外兩人也到了。


    一男一女。


    是烏賊和葉蛙。


    兩人坐到了他的旁邊,喝著茶,借著下棋的由頭,三人寒暄著坐到了一起,看上去像是拚桌的陌生人。


    烏賊是另一位清潔工,他同樣是商人的打扮。


    此刻兩人正在對弈,別人看上去似乎彼此之間透著疏離,此刻一個個蹙眉思考著下一步怎麽下…


    但他們互不交錯的目光,隻是訓練有素的默契。


    葉蛙坐在旁邊,好奇地看著他們在棋盤上廝殺,眼睛卻一直在觀察著茶樓的一切風吹草動。


    烏賊:“有什麽問題嗎?”


    葉蛙雖然是女人的摸樣,但她說話的聲音卻很粗狂:


    “沒有,從出門到茶樓,我看見過的人都裝在腦子裏了,沒有發現重複出現的。”


    螳螂挑了挑眉:“人的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或許別人也做了偽裝呢?小心無大礙。”


    葉蛙不屑地冷哼一聲:“你應該相信一個職業報務員的記憶力。”


    烏賊用犀利地眼神瞥了兩人一眼:


    “我們總是演繹著一個又一個謊言,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螳螂說的對,我們是應該小心些


    蝮蛇一直神秘莫測,自從信鴿出事後,更是詭秘,這次召見我們,到底是什麽事?”


    說著他臉色一變,道:“章魚怎麽沒有來?”


    葉蛙玩味一笑,沙啞道:“誰知道呢,或許他和夜鶯在一起呢,那可真是個美人呢。”


    說著她臉上一變,低聲道:“發暗號了。”


    其他二人側目瞥了一眼,隻見403包廂的燈光突然熄滅了,然後燈光重新亮起,如此反複兩次。


    三人小心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然後向著包廂走去。


    旁邊的包廂裏麵,屏風後麵,張義正戴著耳機仔細聽著。


    咚咚咚.叩門聲響起,三重兩輕。


    然後響起開門的聲音…


    此刻張義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章魚”的交待,蝮蛇以前都是藏頭露尾,從未顯露過真麵目…


    每次密室召見,都是隻聞其聲,未見其人,但他的聲音幾人肯定熟悉,鄭唿和一會說話會不會漏出馬腳呢?


    如果第一套方案不行,那就必須執行第二套方案,非要動手不可了。


    雖然他們想了很多計謀,但好的計謀,環節不宜太多,各個環節之間的依賴性也不能太強。


    因為任何環節都有不可控因素,一旦某個環節沒有按照計劃進行,整個鏈條就崩潰了。


    所以最主要的還是考驗一個人隨機應變的能力。


    此刻403包廂內,門開了又閉上,鄭唿和一臉平靜地站在茶桌旁,目光深邃地望了幾人一眼,沙啞著嗓子道:


    “都坐吧。”


    “前輩請。”


    聽到這個聲音,張義突然鬆了口氣,默默在心裏讚歎一聲。


    但事情究竟如何發展,還要看接下來鄭唿和的表演。


    此刻耳機裏麵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情勢危急,飛雪計劃失敗了,根據上海方麵的指示,你們馬上撤離金陵。”


    “前輩.”


    “這是三張今晚最後一趟班次的火車票,你們立刻出發,等到了上海,自然有人聯係你們。“


    “前輩,那你呢?”


    “執行命令。”


    “是。”


    “我奉命繼續潛伏,不知和諸君何日再能相見,今日特意買了帝國的清酒,離別之際,我們滿飲此杯,以壯行色。”


    “嗨。”三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即是杯盞叮當的碰擊聲。


    張義在旁邊聽得暗暗好笑。


    這三個日本間諜在外麵估計都是奸詐狡猾,做事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此刻在上級麵前又恢複了低眉順眼躬謙順從…


    隨即他又蹙起眉頭…


    雖然他們用的是最先進的提純後的麻醉液,但酒杯就那麽大,實際飲用量並不大,再說麻醉效果也要幾分鍾.


    但拖得越久,鄭唿和暴露的風險越大


    在他的傾聽中,隻見屋內響起椅子拉扯的聲音,隨後是開門聲


    然後隻聽櫃子響動,從內到外響起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隨即是嗬斥聲、搏鬥聲


    隨著“哢嚓”一聲似乎是隔壁包廂的門破開了,接著又傳來一聲痛唿慘叫聲


    一分鍾後,場麵逐漸安靜下來


    張義出門一看,隻見三個日本間諜此刻已經躺在了地上,個個鼻青眼腫,旁邊散落著假發、假胡須


    有的隊員手拿注射器,有人此刻正在搜身,還有一個便衣撕扯下衣服將鮮血噴湧的手背包紮起來.


    “受傷了?”張義看了此人一眼。


    “對不起,股長,本來將這廝按倒了,可他突然從嘴裏吐出一把刀片.


    要不是屬下用手背擋了一下,估計此刻”他一臉慚愧又後怕。


    “馬上去醫院檢查下。”張義拍了拍此人的肩膀,然後看向地上的“三頭肥豬”,冷笑一聲道:


    “真實的謊言最能令人入甕,嗬嗬,直接帶迴去,立刻審訊,然後想辦法找到他們的住址。”


    忙碌了這麽久,都在鋪墊這一天,終於將所謂的“飛天小組”一網打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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