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書店。


    王乃器揉了揉老寒腿,從床上爬起來。


    這是當年過雪山時留下的後遺症,每逢刮風下雨就痛的睡不著覺。


    拉開床頭的櫃子,將藥瓶拿了出來,才想起藥早就吃完了。


    歎了口氣,王乃器從床下找出一瓶白酒,喝了兩口。


    冷冽辛辣的劣等酒讓他胃裏像火燒一樣,額頭上冒出一圈細密的汗珠。


    感覺身體舒服了一些,王乃器披著衣服來到門前。


    雨依然沒有停,這似乎預示著什麽不詳。


    他蹙了蹙眉,明天去寶塔山的學生就要出發了,下這麽大的雨,連雨衣雨傘都沒有,這如何是好呢。


    無聲的歎了口氣,王乃器剛想轉身迴去再睡一會,突然雨幕中射過來一束亮光。


    他神色一凜,連忙躡手躡腳靠近門前,貼著耳朵傾聽起來。


    不遠處似乎有汽車的聲音,但隔著門和雨幕又聽不真切。


    但這已經足夠讓他膽顫心驚了。


    作為聯絡站的負責人,這裏就是他的安全區。


    在選取這處地點的時候,還特意考察過,並沒有發現誰家有汽車。


    此刻深夜突然冒出的汽車,無疑挑動他的神經。


    ‘暴露了?’


    王乃器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不單單老寒腿再次疼了起來,剛才喝下的酒水更是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冷汗瞬間濕透了衣服。


    他一邊奔向床邊去拿槍,一邊拚命迴憶這兩天行動中的所有細節,想要知道到底是否留下了致命的紕漏。


    但此刻額頭冷汗直流,越是急於迴憶,這份記憶就越不清楚。


    甚至記憶中,還夾雜了很多想象的成分。


    他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握著槍潛藏在了書架後邊。


    ‘算了,想那麽多幹什麽,不是我出了紕漏,就是出了叛徒,今天就算死也要突圍出去,給其他同誌示警,希望一切來得及。’


    心裏下定了決心,王乃器咬了咬牙,從袖口扯下布條將酸疼的右腿捆綁起來,利落的將手槍上膛,潛伏在陰影中。


    他選的這裏是個視線死角,可以看到門口,但門口看不到他。


    一會隻要門被打開,借著外麵的光線,他就可以從容射擊。


    ‘要是有兩個手榴彈就好了’


    王乃器想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讓自己冷靜下來,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門口。


    近了,又近了。


    雖然腳步聲很輕微,但王乃器還是判斷出有人在靠近。


    突然門縫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將原本那絲慘淡的光線遮掩的再也不見。


    ‘敵人在門口,好像是一個人?莫非是打前站的?’


    王乃器胡思亂想著,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手心更是滲出了冷汗。


    他忙不迭在褲子上搓了搓,屏住唿吸,做出射擊的姿勢。


    下一刻就聽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雖然輕微,但卻敲在了王乃器的心神上。


    不是組織約定的暗號,那一定就是敵人了,沒人會大半夜的來買書,再說了,他這裏的書根本賣不出去。


    “咯吱”門響了一聲。


    王乃器心說肯定是特務要將門打開了,他有心立刻射擊,但想了想還是覺得等敵人進來再射擊,這樣把握大一些,於是沉默著等待。


    但他想象中用刀或者用工具開門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似乎門縫被塞進了什麽東西。


    然後門再次被敲了三下,門外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王校長,好久不見!”


    咯噔!


    王乃器心裏咯噔一下,臉色變得慘白,要知道他現在可叫吳劍平。


    敵人竟然知道他之前的身份


    這說明什麽?


    說明敵人早就發現了自己,引而不發,隻不過是等著將自己等人一網打盡罷了。


    一瞬間王乃器眼圈都紅了,他知道自己這樣重新潛伏迴來是冒著巨大風險的,雖然改名換姓、改頭換麵,但畢竟不是長遠之計。


    但為了找到美人魚,完成組織上交給自己的任務,冒再大的險也是值得的。


    但自己犧牲了無所謂,可其他人呢?


    那些年輕稚嫩的青年學生,他們一個個青春激揚,他們才是祖國的未來啊!


    ‘不行,現在就要衝出去,趁著敵人還沒有合圍上來,突圍出來,鬧得動靜越大越好,希望不遠處的胡遠山同誌聽到動靜,引起注意,能夠及時將那些學生轉移出去。’


    這麽想著,王乃器咬了咬牙,握著手槍小心地從書架後繞了出來,但到了門口,卻發現外麵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一絲動靜。


    他警惕地上前,側耳在門口凝聽了幾秒,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除了雨聲還是雨聲。


    這時候他突然感覺腳下擦到了什麽東西。


    想到剛才敵人往門內塞了什麽東西,連忙蹲下來摸了摸。


    似乎是紙,不,是信。


    什麽人送的信?


    王乃器疑竇叢生,又在門口聽了幾秒,見還是沒有動靜,疾步走到書架後麵,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顫抖著將信件打開。


    看著歪歪烈烈像螞蟻爬過一樣的文字,王乃器握著信的手顫抖的更厲害了。


    這字跡他太熟悉了,美人魚。


    這是美人魚的字跡啊。


    昨天胡遠山還說根據打入特務處同誌提供的最新情報,美人魚疑似情報科組長王新年,此人已經死了。


    但也有傳言說王新年不過是替人背了黑鍋,真正的美人魚是誰根本沒人知道。


    ‘美人魚怎麽可能死了?’


    王乃器對此嗤之以鼻,他心中的美人魚是一個老成世故,做事穩健而慎重,他圓滑地遊走在敵人中間,智慧高超,行動敏捷、身手不凡.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啊’


    王乃器欣慰的笑了,想到上級交給他的任務,來不及看書信,他連忙打開門衝了出去。


    隻見雨幕中一個黑色身影一閃而逝,根本看不清長相。


    王乃器剛想追上去,就見遠處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音,車燈一閃,唿嘯著穿過街頭,隻留下激起的水花。


    ‘美人魚,我是王校長啊,老王啊,你怎麽就走了呢?’


    王乃器懊惱地歎了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才注意到門口放了一個包袱。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袱重新迴到了店裏。


    關上門,在門口凝聽了一會,見沒有動靜,連忙提著包袱來到了臥室。


    一盞油燈亮起,王乃器好奇地打開了包袱。


    入眼的先是四把黑漆漆的m1911手槍,在燈光下泛著耀眼的金屬光澤。


    王乃器愛惜地摸了摸,這東西他隻在首長那裏見過,可比他的駁殼槍好用多了。


    戀戀不舍地將手槍往下,王乃器打開一旁的紅木匣子,掀開紅布,露出一堆亮橙橙的小黃魚。


    “一、二”


    王乃器手指顫抖,嘴皮哆嗦,數了半天終於確認是二十根小黃魚。


    他唿吸都急促了幾分,這筆財富太大了,能幫組織解決很多困擾已久的問題,比如購買藥品


    唿唿唿,長籲了幾口氣,王乃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搓了搓臉頰,連忙將東西重新包裹起來。


    動作做了一半,他又重新從床下拿出一個布袋子,將東西轉移了進去,然後將木匣和包袱收攏到了火爐旁。


    一會他就會將它們銷毀。


    雖然知道美人魚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但王乃器還是不敢馬虎,他不知道美人魚從哪裏弄來的武器和資金,但一定耗費了不少心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美人魚掃清隱患,哪怕隻是一絲。


    夜已經深了,屋外的雨越來越大,王乃器抱著布袋,拿著駁殼槍,久久不能入眠。


    他不敢睡,他怕一覺睡醒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做了一場夢。


    雖然老寒腿越來越疼了,但他的心裏是熱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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