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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刀知道,如果他的臉上真的有了無所謂的表情,有了一種再正常不過的平靜,那麽事情就很不簡單了。一個人走在路上,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擔憂,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期待的時候,大多是這種沒有表情的狀況,但一旦這種表情出現在鍾無涯的臉上,那隻是說明,他的哀傷與痛苦已經達到了頂點,沒有任何方式可以釋放他的痛苦,沒有一種五官的動作可以描述他的心境。此時的鍾無涯,臉上就是這種表情,甚至,更冷。


    刀記得很多年前,鍾無涯結婚的前幾天,一夥盜匪洗劫了他未婚妻的村落,一村上下百餘人,無人幸免。鍾無涯在開始得知後大聲哀歎,怒罵盜賊,抽出刀來在空中亂砍,但是砍著砍著,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臉上冷的就像一塊化不開的冰。當晚,他沒有請示上級,擅自帶兵出動,半個月內殺了附近所有草寇,為此,免了職務,戴罪留任,罰了幾年的俸祿。


    作為一個軍官,鍾無涯並不是很合格,他經常會忽略上級到底說了些什麽,他太過自信,也太過放縱了。


    刀默默地擺好了酒,菜不多,因為他知道鍾無涯不會吃很多。而酒卻擺了很多。鍾無涯一言不發,一口一口地喝著酒,刀知道現在無論如何這個家夥也不可能再開口說一個字,刀隻有陪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酒。冬日裏本來就不明亮的陽光漸漸暗了。刀以為這樣最好,冬日的陽光沒有其他時候的溫暖和溫柔,這時的陽光,更像一把把鋒利的劍,冷酷而殘忍。


    刀起身,點上蠟燭,去把爐火燒的更旺了些。鍾無涯來看刀的時候,從未有過這樣的狀態。他也從沒有在冬天來過。今年真是奇怪,刀已經記不起這是自己今年第幾次冒出這個想法了。他今年確實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人,遭遇了太多奇怪的事,好在一年就要過去了,他這樣對自己說。


    今夜又下了雪,極大的雪,看不清外麵的世界。鍾無涯還在一杯杯喝著酒,刀靠在窗前,他感覺,自己沒有本事陪鍾無涯喝下去了,他像是要喝到海枯石爛。


    “十五年了,我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麽來這。”鍾無涯的語氣裏,有了一絲情感。


    這平淡的一句話,像是一陣微風,卻在狹窄的巷子裏掀起了滔天的巨風。刀像是猛然失去了溫度,直接被凍住在了冰冷的寒夜裏。“為什麽好好的騎兵指揮不做,來這裏當個酒店的掌櫃,我想知道。”


    刀的心裏,此時冰冷而沒有一絲溫度“十五年了,為什麽這次要問。”刀感覺自己的這句話並沒有費什麽力氣,這幾個字就像已經等待了十五年一樣,自然而然的從刀的嘴裏溜了出來。


    “因為這次不同。”“哪裏不同?”刀很快就感覺到了自己這句話的可笑,今年的不同,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嘛。“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鍾無涯麵無表情,“十五年,我每年來看你,希望你在有一天可以告訴我,但,你一直沒有。”刀點了點頭,卻不再開口,他低著頭,知道鍾無涯正在狠狠的盯著自己,但他,沒有開口的意思。


    “要是沒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這次就跟我迴去吧。”鍾無涯說的很平靜。刀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直盯著鍾無涯的臉。“為什麽,我為什麽要迴去。”鍾無涯也盯著他的臉,“你真的不知道?”刀急切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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