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已經好久沒迴徐州城了。


    那位名叫行檢的門童隻虛虛歎息道:“當時少爺你被山匪綁走,真是嚇死我們了,當時老爺都快瘋了,還是謝大人把老爺安撫住的,謝大人給少爺算了一卦,發現少爺這一趟無兇反吉,大家才放心的。”


    謝昭義就算了一卦,這些人真的不管了?杜若中竟然真不找杜衡了?


    這謝昭義的卦就這麽神嗎?


    尹霖有些困惑,她的模樣也被杜衡看見了,杜衡說:“謝昭義的卦象真的很準,大家都懷疑他是大荒島神明轉世……怎麽說呢,現在帝都能這麽和平,也多虧了謝昭義,要不是謝昭義,就按照皇帝那個性子,現在天下早就亂了。”


    皇帝……


    尹霖對這些更不了解了,她是真的在昆侖山兩眼不觀窗外事,也就這段時日下山才了解一些,真要比起來,她對人類帝都的了解都不如白澤。


    杜衡也想起來這一點,向她解釋道:“之前那位……顧文濟,顧文濟也是因為得罪了皇帝被流放的嘛,但是他是當朝丞相,皇帝說貶就貶了,完全不管他過去有沒有為這個國家做了事。”


    “那……”尹霖更加困惑了,“那你們為什麽還要給他做事呢?”


    這事說起來實在太大不敬了,行檢都嚇得筷子掉了一下,他咳了兩聲,都有些後悔自己今日出來了,這話要是被聽到,他們幾人都要被株連九族啊。


    但杜衡反倒覺得尹霖說得對,他過去也是這麽想的,等長大之後,他才意識到這些事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簡單。


    杜衡說:“因為皇權在皇帝的手上。”


    這事還是杜衡長大後聽師父說的。


    一切都要從大荒島山海怪風波開始說起——當時負貳和相顧屍鼓動了山海怪爭鬥,一時大荒民不聊生,百姓實在沒有辦法在這樣混亂的地方居住,女媧感到悲傷,特意劃分了一個區域給人類生存。


    這個地域,就是現在的人類帝都。


    但種族數量一多,就需要秩序,更別說像人類這樣天生聰慧的種族,所以女媧又在這些人中尋找了一個聰慧的人作為領袖,將皇權給予了他。這人確實最聰慧,他的本事很大,將當時荒涼的地域改造成了一個初步的皇都,而後帶領這些人民開創種種事業,他們的國度越來越強盛,將周圍不服他們的部落吞並,最終山河統一。


    但這個開國皇帝晚年是糊塗的。


    當時所有人都在說,陛下,你得把皇權交給能夠治理現在國家的人。


    這個說法確實是對的,因為當時女媧給他皇權的時候僅僅是認為他很聰明,女媧並沒有看他的血脈,也不覺得他和其他人相比就高人一等。但在這些年的統治裏,他更是被利益熏染,認為這本是他的基業,二來,他本就認為這是他的子孫後代應得的。


    所以他將手上的皇權交給了下一代。


    但是人的聰慧不是看血脈,而是看頭腦的結構,雖然他聰明,但他的後代並沒有他聰明,他們很多時候都是按照過去的計策做事情,但時代變更之後,過去適合的計策現在反而顯得故步自封,導致很多地方都因為這樣不妥的政策出現混亂。


    但皇權是女媧賜予的權利,除非一個皇帝自己不想要,不然不可能會出現下個帝皇。


    “原來是這樣。”尹霖思索道,“所以現在謝昭義做任何事,哪怕他的名聲已經大過皇帝,皇帝也不害怕,因為他手上有女媧給的皇權。”


    行檢和杜衡同時點頭。


    恰在這時,店小二將他們點的陽春麵端上了桌,尹霖則是點的涼麵,還慢了一些——現在時代變了,她終於能坐上最好的客棧吃上整個國度最好吃的涼麵了,她有些感慨道:“我都好久沒這麽安穩地坐著吃涼麵了。”


    杜衡還在認真地挑碗裏的蔥花,行檢一聽來了精神,問道:“女俠,你這是去了多少地方行俠仗義啊?”


    行檢不清楚尹霖叫什麽,天天都喊尹霖女俠,他也能看出來尹霖才是這三人中說話言語最多的人,今日看少爺杜衡的態度也能看出來。


    尹霖一聽這人語氣中的崇拜頓了頓,一瞬間計從心來,脫口而出就是一句:“當時你家少爺被山匪綁著,人看他長相英俊,直接就是想把他作為壓寨夫人啊!”


    “咳、咳!!!”杜衡猛地咳出來,險些剛吃進去的麵條從鼻子裏掉出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尹霖,但尹霖可不管,繼續吹噓自己的女俠之路,“我與另一位同伴,對就是你認識那位,我們一起的,當時可是經曆了腥風血雨把你家少爺救了下來!”


    行檢一聽‘哇’了一聲,瞪大眼睛,但自己還想著要幫少爺拍一拍,一手直接拍到了杜衡臉上,讓杜衡本來還沒掉下來的麵條掉下來了。


    “……”杜衡沉默著看向二人,二人都沒理會他,他這一趟出去也習慣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拿手帕擦了擦鼻子。


    行檢十分震撼,“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尹霖說,“然後,那群山匪看到了我們,直直就是追著我們跑,喊著把他們的山寨夫人還給他們。”


    杜衡一臉黑線,但他實在說不出什麽了,他有時候覺得尹霖願不願意欺騙人全看她的素質,要真想騙起人來,尹霖才是他們中最厲害的家夥,連白澤都比不上——更別說白澤現在拿到了劍,整個人都沒有過去那種懶懶散散的樣子了,現在還說自己要練劍不出來玩了呢。


    ……真是稀奇啊,杜衡想。


    但是杜衡沒起疑心,實在是白澤這個人想一出是一出,而且過去他們中拿主意的都是尹霖,尹霖現在都和他出來了,大概白澤說話也是真的……而且這裏是他的家,在家裏,就算是再聰明的人都會放鬆警惕。


    尹霖就趁著杜衡擦桌子的時候瞥了眼他,見他沒起疑心後笑了笑,不繼續說了。


    行檢倒是十分感慨,“這聽來真是波瀾壯闊啊。”


    杜衡也笑笑不說話,當然這笑聲全是冷笑了,他沒想到行檢這麽單純,說信真信了,就跟個傻蛋一樣,哪天被人騙了都要跟著數錢。


    尹霖也不好意思騙下去了,隻是笑笑。


    他們吃過了一頓黑夜中的午飯,準備走的時候,店小二跑來問:“客人們要不要來一份上好肉質的清蒸魚?這是我們這邊的拿手招牌呢。”


    杜衡已經吃不下了,晃晃手,行檢本就自認為自己是奴隸,聽主人這麽說,他自然也不好意思點一份;但尹霖不一樣了,她這段時日對‘魚’之類的十分敏感,聽聞立刻道:“端上來吧!”


    這話引得杜衡都是一驚,實在是尹霖就沒有這樣過,過去她吃不下的都要丟給白澤吃。


    杜衡下意識詢問:“當真?你真要吃啊?這清蒸魚很大的。”


    現在當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尹霖隻好點頭道:“當然當然,端上來吧,我這都沒來過徐州城,之前就聽說過你們這菜品一絕,特別是這個清蒸魚……我好不容易來了,不能失望而歸吧?”


    小二一聽來了興致,立刻道:“那當然了!肯定要讓你們吃頓好的!”


    杜衡一聽捂起了肚子,他是典型的隻要吃飽聞到菜味都會受不了的那些人,這時候也忍不住皺起眉,看向尹霖道:“你去哪裏聽說這裏的頭牌菜品好的啊?”


    尹霖嘿嘿一笑,“剛聽店小二說的。”


    “這個清蒸魚真的很大,我要吃都要吃一天呢,”杜衡又擔憂道,“你剛剛不是吃了一個涼麵了嗎?你沒吃飽嗎?不應該啊,難道你平日裏就是在白澤麵前裝個樣子嗎?我懂這個,雲從說過,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麵前姑娘總是要害羞一些的。”


    尹霖忍不住捶了杜衡一拳。


    杜衡這段時日天天吃他們炫耀的‘愛意’,現在終於扳迴了一局,因而忍不住笑了一下,對上行檢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又恢複原樣道:“你別看,大人說話你看什麽?”


    “……少爺你……”不是也才比我大一天嗎?


    行檢沒有說下去,他乖乖地閉了嘴,而尹霖則看著兩人道:“行檢,你一會兒也帶一點迴去吃吃吧,我肯定一個人吃不下的。”


    為了報答他們,杜若中給了他們不少錢,現在尹霖終於不是那個剛從昆侖山下來就沒子兒的倒黴蛋了,她心情還算不錯。


    行檢一聽便答應了,感激道:“謝謝你啊,女俠。”


    尹霖不準備在這裏吃,將這一道魚打包了起來,杜衡這才了然,“你是要帶給白澤吃啊?”


    確實是帶給白澤看一下,但實際上也不是杜衡說的這個意思,但尹霖已經不準備解釋了,隻是含糊點頭,而後杜衡臉上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冷笑。


    肯定是被誤會了,尹霖歎口氣,而後看向一臉好奇的行檢,在他正想要問到底聊些什麽的時候,尹霖直接開口阻斷道:“別問。”


    哦……行檢頓了頓,不準備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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