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房屋的那一刻,尹霖大為震驚——麵前這房屋比她之前住的客棧、甚至比昆侖山上的一些木屋都寬敞許多。連拱門都刻上了鏤空雕花,兩邊放著石獅子,雲從還特意種了些桃樹幫襯在一邊。如果尹霖沒看錯,連上麵的牌匾都是她花了大價錢做的,如果她還是沒猜錯,那肯定是金子。


    三人此刻都因為這府邸沉默了,甚至於杜衡都被震驚得癱掉在了地上。


    他本以為自己家裏已經很富裕不懂得省錢了,沒想到雲從卻是更甚了,他都不敢想這裏裝扮要花多少心思和人力,顯然不是雲從隨口所說的‘不清楚你們喜歡什麽,隨便搞了搞’。


    白澤估摸著自己頭也不昏了,指著上麵的牌匾,聲音都發抖,低聲問:“純金的?”


    尹霖顫顫巍巍點頭,“純金的。”


    二人對視一眼,又看向雲從,雲從還一臉奇怪地看著他們,“……你們不喜歡嗎?我不知道牌匾放什麽,就去書院裏隨便買了一個名家的字。”


    “你這是謝昭義寫的吧!”杜衡忍不住道,“謝昭義的字可真的是價值千金啊!你可真不是隨便買了誰的字啊!”


    更別說謝昭義現在就是京城的首相,首相的字,那別說買了,能拿過來製做牌匾,也是一般人不敢做得出來的。


    杜衡被折服得搖了搖頭,他這一生中也隻有這麽一次感受到了有錢真是有魅力。


    雲從沒覺得什麽,畢竟她真沒說錯,現在她是真的有錢,笑了笑,倒沒有向他們多解釋什麽,推著他們進門,“我想著你們估計要午時才到,沒想到還真猜中了,正好我去點了一些菜,現下估計還熱著,你們快來,不然一會兒冷了也不好吃了。”


    這下白澤頭是真的不昏了,腰不痛腿也不酸了,從衣袖裏掏出那把被尹霖修複過的扇子晃了兩下,臉上又浮現一抹笑意,“我準備好了。”


    尹霖也好久沒吃什麽好東西了,聽聞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雙筷子,這還是她從昆侖山上帶下來的玉筷。有些人賴床有些人賴被,尹霖也差不多,她對自己的東西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這種占有欲強到她這次下山都不想帶別的秘籍,隻帶了一雙筷子。


    唉,民以食為天嘛。


    尹霖也興奮地跳起來,“我也準備好了!”


    杜衡站在二人身後,覺得自己此刻才是那個最年長的人,他搖搖頭,跟著他們推門進了府邸。


    這一頓把尹霖吃撐了。


    她感慨地放下筷子,又想起剛剛在人群中瞧見的人,那此刻並未蒙著臉,但戴著一草帽,似乎也不在意他們有沒有發現他,沒有屏掉自己的氣息,但在白澤出現之時,他又消失了。


    尹霖看了眼白澤,對方也正因為吃完疲憊地躺在那裏,她想想還是沒有問了,畢竟誰沒有秘密——若是別人問她關於東方易的事情,她其實也是不想答的。


    “今日有花燈節,你們要參加嗎?”雲從忽然道,“我本來想著一個人就不參加了,沒想到你們今日正好來,我都等得急死了。”


    尹霖問:“當時師父讓我們下山,你和嬌穗先離開了,師父隻讓我去找你,你瞧著也是必須等我來才能走……雲從,你是拿了別的什麽寶物嗎?”


    在飯桌上說這些確實有些煞風景,但他們必須趁這個時機早點說清楚,尹霖可不想突然又出了什麽事情以至於他們後麵都沒時機交談了,雖說她現在都已經習慣突然出什麽變故了。


    雲從知曉瞞不過尹霖,看她這模樣也是十分信任一邊的二人了,隻悠悠歎口氣道:“當時山主把我和嬌穗叫過去,給我們的一個任務,他說山海怪跑了出來,那不足為意,但是圖騰裏還有一個邪神跑出來了。”


    “是不是雙手被銬在背後,走路間還有矛聲的?”白澤忽然說。


    雲從有些意外,張了張嘴,“你們見到了?”


    “我之前和你說昆侖山腳下的城鎮中出了些事情……”尹霖簡而意駭道,“當時,有一個靈體和我們說,他見到了那個家夥,但他沒有看清長什麽模樣,也不知道他叫什麽。”


    “相顧屍,”雲從說,“山主告訴我們,他叫相顧屍1,他是大荒中背叛神明的逆臣,因為做錯事情被殺的,但是死之後,雖然他的肉體死亡,靈魂卻一直沒有消散……那時候,大荒的神明決定刻畫山海圖騰,為的就是借用封鎖害人的山海怪名義封住他。”


    所以山海閣一直和大荒有聯係,大荒也不是人們口中那個似乎不存在又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流傳下來的神明之國。


    杜衡暗暗一驚,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過去在書中看到的神話是真實發生的!


    雲從政繼續道:“不隻是他,還有一個邪神也出來了。”


    尹霖了然道:“所以嬌穗和你兵分兩路了。”


    雲從點點頭,麵色凝重道:“山主說這兩個邪神並不一樣,相顧屍本身並不壞,他隻是想要明白自己為什麽肉體死亡之後靈魂卻不死,他本來以為是神在罰他,但他後來被關押,他才發現是因為他自己,他自己不願意死。”


    “但是他不清楚這份執念來自何方,所以十分迷茫。”


    所以相顧屍在看到崔卓立之後,才會幫助他——崔卓立也說得沒錯,相顧屍就是覺得他可憐,他什麽都不要,也不要催卓立的迴報,因為他僅僅是覺得崔卓立可憐,和他一樣,這份可憐已經可以推動他幫助崔卓立了。


    “怪不得。”杜衡小聲道。


    尹霖又問:“那另一個邪神是誰?”


    “那個啊……”雲從皺起了眉,“我其實也聽不真切,隻知道那個神明是人麵蛇身,本身就喜好殺戮,所以在殺掉數無辜之人之後被大荒島的初代神明折丹責罰了,他被責罰之後肉體卻也不死,因而也被封在了山海圖騰中數百年。這次人族災難頻現,其實我覺得是這個邪神做的,對了,他叫貳負2。”


    這個名字出來之時,尹霖和白澤同時頓了頓。


    “山主算到甘州城中有人與他們二人有關聯,就派我來到了這裏,嬌穗就不一樣了,她被派到了徐州城。”


    杜衡心下一緊,“那兩位邪神也在徐州城嗎?”


    雲從一看便知他誤會了,連忙搖頭,“自然不是,自然不是,隻是京城現下封鎖了,隻能去離京城的徐州城待著了。”


    聽這話,杜衡才鬆了口氣。


    “其實除我們之外,山海閣弟子也來了,我之前還見到過他們兩次,是兩個人,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身著麻衣,戴著草帽。一個柔媚酥骨,但看著眉宇間卻化不開憂愁。”雲從思索道,“其實我有些好奇他們來這裏做什麽,但你知道的,他們肯定不會說的,畢竟他們要是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他們我在做什麽。”


    白澤忽然說:“聽著,你們道門似乎和山海閣關係不好嗎?”


    他這話也不喜不悲的,聽著仿佛是隨便問問,但尹霖卻知道並不是這樣——白澤這人麵上看著捉摸不透,但其實說話都單純得要命,他這樣偽裝,反而滿是異樣。


    但雲從並不知曉,她和白澤就沒認識多久。


    “說是不好也不盡然,山海閣閣主一向知曉天下各種大事,所以山海閣弟子就認為自己天下第一了。”雲從說到這裏撇撇嘴,“也是,成日裏生活在孤島上,能不這麽覺得嗎?”


    尹霖補充道:“山海閣弟子也認為我們就是破山上出來的,所以也看不上我們。若不是這次圖騰被破山海怪全部跑了出來,他們不可能來找我們。”


    雲從冷哼一聲。


    白澤聽完了,他沒說什麽,隻是淡淡地點了下頭,大概示意自己明白了。尹霖望了望,又想起剛剛白澤對那個山海閣弟子做的事情,大概也猜出來了,他們之間要麽就是血海深仇要麽就是白澤和那個山海閣不共戴天。


    她收迴視線,殊不知白澤也看了過來。


    兩人都沒發現雲從此刻眯起了眼,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


    “所以你們今晚去花燈節嗎?”她再次問,“甘州城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辦一次花燈節,這都是習俗了,反正現在也沒出什麽事情,不如放鬆會兒玩一下?”


    杜衡有些好奇,“花——”


    他還沒說出來,就見白澤站起來走了出去,而尹霖瞧了瞧,最終也跟了出去。


    杜衡也不是垂髫孩童了,一看就看出來了一些名堂來,他頓時瞠目結舌,張大嘴巴看向雲從,對上了對方笑眯眯的麵色。


    “他們,他們這是要——”杜衡都不知道怎麽問了,他大腦開始瘋狂思考這段時日裏白澤和尹霖之間的關係,最後還是保守一點問道,“——他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雲從已經樂瘋了,勾著唇歎息道,“誰知道呢,反正肯定不隻是聊花燈。”


    1相顧屍:在北海以內,有一個反綁著戴刑具、帶著戈而圖謀叛逆的臣子,名叫相顧屍。


    2貳負:貳負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在古代,貳負為一神氐,人麵蛇身,是人蛇合體的圖騰,古代跑得最快的神人,喜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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