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卻不是我喊的,隻見一道人影從門外飛了進來,上前就是一腳攻向崔翊君中路。崔翊君橫劍一擋,頓時便被擊退了數尺。那人隨即站定並未再攻,開口喝道:“你瘋了!”


    我瞧那人冷麵長須,目光中盡是涼意卻難掩鋒銳,估摸約三十來歲,腰間掛著一把單刀,站在原地便有如山海一般的氣勢。崔翊君收起重劍,皺了皺眉,然後斂容行禮道:“六哥,您怎麽來了。”


    那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門後又進來兩個人,把楊平章扶了起來站在一邊。我定睛一看, 竟然是他的好基友高淩光和徐萬年。我頗有些詫異,這都進來三個生人了,咋萬老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楊平章麵有慚色,對著那人叫了一聲“崔六爺”。我這才猛然醒悟便是此人從將軍府帶走了文煉的母親崔氏,並把崔氏安置迴了柏嶺。萬老頭定然是不敢攔他的。果然便見萬老頭從外麵急急趕來道:“老爺,這位是柏嶺崔家六爺,老頭子實在是攔不住……”


    我揮了揮手,示意萬老頭下去。我拱手道:“既是貴客到來,李某有失遠迎,見諒見諒。”我掃了一眼低著頭的崔翊君,“翊君,還不給六爺和幾位仁兄上茶?”


    崔翊君應聲稱是,轉身便要下去。崔六爺卻冷冷道:“不必了。”他上前一步,朝我拱手道:“李先生,我四妹之子,勞煩你一直在照顧教養,雖然文煉不姓崔,但崔家仍然承你的情。”


    我迴禮道:“不敢當,六爺客氣了。文煉!你出來一下,過來見見你六舅舅。”


    文煉依言出來行了大禮,磕完頭,眼圈便已經紅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六舅舅!我娘還好嗎?”


    崔六爺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柔,語氣卻依舊冷硬,道:“她很好。”然後便轉過頭去,沒再看文煉。文煉目含淚光,我摸了摸文煉的頭,讓他先下去。


    崔六爺指著崔翊君道:“十三妹是我二伯嫡出的幼女,前些年送她進了宮伺候貴人,卻不知何故到了李先生府上。還請先生放她迴歸崔氏,柏嶺願以重禮酬謝先生。”


    我撫掌道:“好啊。六爺親自跑這一趟是最好不過了。翊君,你這就跟你兄長迴去吧,這樣我也放心。”


    崔六爺有片刻的怔愣,那邊崔翊君卻大聲道:“六哥,我不能和您迴去!”


    場上氣氛頓時便有些古怪。我聳了聳肩,招手叫了小馮過來。小馮小聲問我是不是要把弩箭準備一下。我掃了他一眼,讓他去上茶。小馮愣了一下,看了看場上對峙的雙方,苦著臉道:“我看這幾位爺都站著,也沒辦法上茶啊。”


    “你給我上一杯就行。”我輕輕的歎了口氣,“隻可惜大家都站著,我不好一個人搬了凳子坐下,不然我還想你給我端點花生瓜果女兒紅上來。”


    小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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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六爺凝視了崔翊君半晌,歎了口氣道:“我記得你離家……已經有差不多五年了吧。這些年你去了宮中,卻一封信也沒給家裏寫,你知不知道你母親有多傷心?”


    崔翊君低著頭,看都沒看一眼崔六爺,道:“我母親早就死了。”


    崔六爺道:“看來你還是介意此事。”


    崔翊君道:“六哥今日來,是想跟我說家事?”


    崔六爺道:“你若還在宮中,自然就算不得家事,也輪不到我來管。可你既然離了宮中的貴主,自是應當迴歸柏嶺,你母親自會給你尋一段好的姻緣。”


    崔翊君冷笑不答。崔六爺又道:“你若信不過她,總該也要相信祖母大人。”


    崔翊君道:“祖母大人若是無所不能,我四姐姐又為何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崔六爺掃了一眼文煉,道:“盧國柏他自己沒來提親,為了仕途娶了鄭家女兒,這也能怪在祖母大人頭上?”


    崔翊君冷哼了一聲,道:“這事確實不怨祖母大人,可是四姐姐照樣還是能嫁去將軍府,不是麽?”


    崔六爺怒道:“混賬!我崔家女兒,豈能給人做妾!”


    崔翊君冷笑道:“做妾便不行了,六哥可知我現在是在這裏做什麽?”


    崔六爺道:“你是說丫鬟?做下人是要有憑據的。我去官府查過了,並無你的賣身文書。”


    崔翊君搖了搖頭,道:“可能楊兄弟沒把事情查清楚。我在李家做的可不隻是丫鬟。”她抬起頭,掃了一眼楊平章,“我如今是李先生的通房。”


    楊平章頓時麵如土色,忍不住全身哆嗦了起來。高淩光和徐萬年也是臉上變色。崔六爺驚愕萬分,一時間愣住了。崔翊君道:“平章,現在如何,還上門提親嗎?”


    我本來還想看個戲吃個瓜,這才沒幾句瓜就吃到了自己頭上。崔翊君這話簡直殺人誅心,我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了,看把人家孩子給嚇得。我輕咳一聲道:“翊君,莫要胡說嚇著了大夥兒。你在我家就是我給鳳凰文煉請的老師罷了。”


    崔六爺聲音提高了八度:“通房?!混賬!”他怒發衝冠,戟指罵道:“我崔家怎會出了你這樣無父無母、不知廉恥、自甘下流的女兒!今天定要拿你迴去家法處置!”


    崔六爺猛然縱身拔刀,隻一瞬間刀便到了崔翊君麵門。崔翊君早有準備,橫劍一擋,隻聽得當的一聲巨響。以崔翊君手臂之力,竟然也忍不住連退了數步。我大吃了一驚,這崔六爺功力驚人,又含怒不會留手,家裏這些東西隻怕都不夠他砍的。我趕緊上前一步伸手欲攔,沒想到崔六爺也直接伸出一掌攻向我,力度還頗為不凡。我急忙運勁,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和他對了一掌。我退後兩步,崔六爺卻站在原地沒動,冷冷的看著我道:“你玷汙了我崔家的女兒,等我擒了這不孝女,再和你算這筆賬!”


    玷汙?這話怎麽說的我極是不爽,但還是躬身行了一禮道:“六爺莫要聽翊君胡說,我和翊君之間清清白白。我也知翊君是大家之女,怎敢胡亂行事?”


    崔六爺麵色稍緩,崔翊君卻瞪了我一眼,怒道:“老爺這是要對我始亂終棄了?”


    我連忙擺手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崔翊君道:“你睡過我也不承認了是麽?”


    他娘的,睡是睡過,可是睡的隻是素覺啊。咋地,這是還需要我出示沒有拔槍射擊的證明嗎!這事根本就說不清楚,我一時有些語塞。


    “哥哥!”鳳凰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諸人頓時一起看向她。鳳凰開著窗戶,小臉兒板板正正的,大聲道:“崔姐姐早就是咱家的人了,你幹嘛不承認呢?”


    我一愣,隨即怒道:“死丫頭你胡說八道什麽!”


    “老爺,昨天我都看到了,君姐姐就在你床上……”這迴出聲的竟然是夏煙!


    鳳凰小聲嘀咕道:“你要納崔姐姐納就是,何必非要讓崔姐姐做通房,我又沒有不讓她進門……”


    我暴跳如雷,喝道:“都反了反了!”


    這邊崔六爺麵色又迴複了冷漠,隱隱的壓抑著暴怒。楊平章卻似乎終於迴了魂,忽然衝上去一把抱住了崔六爺的手臂,道:“六爺!莫要為難姐姐,我這就迴去請父親大人去柏嶺提親!”


    崔六爺道:“你剛才也聽到了,她在這裏呆了不少時日,定然早就失了貞潔,你還願意娶她?”


    楊平章堅定搖頭道:“我還是那句話,平章自幼便傾慕姐姐,無論如何,都願意求娶姐姐為妻。”說完他已然忍不住淚流滿麵。


    崔翊君也頗為驚訝,麵色柔和不少,幽幽的歎了口氣。我趕忙道:“楊兄弟,別聽你姐姐胡說,我可真沒碰過她。實在不行你們等下找個穩婆給她驗身,一看便知真假。翊君,難得楊兄弟一片誠心,你就不要嚇唬他了,跟你六哥先迴去如何?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嘛。”我轉向鳳凰的窗口,喝道:“你們幾個也都給我閉嘴,再敢胡言亂語,家法伺候!”


    崔翊君搖頭道:“我已不是完璧,找穩婆又能如何,徒增難堪罷了。六哥,我已認定李先生為主,你是我長輩,自然知道崔家人的死心眼,又何必為難我?”


    我心裏一咯噔,你不是完璧?誰幹的?這特麽黃泥糊褲襠,那我就更說不清楚了哇……崔六爺道:“崔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恥辱,現在已經不是我為難你了,是你在為難整個崔家!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般任性妄為,崔家顏麵何在,你父母顏麵何在,以後崔家的女兒還怎麽嫁人?!”


    這邊高淩光卻突然靠近崔六爺道:“六爺,這李老實邪門的很,君姑娘這般著了魔似的,鄭家的“靜嶺之花”晴姑娘也是如此。她之前天天往這兒跑,若不是受了傷還不肯走。盧家文烽和文煜兩兄弟天天給她噓寒問暖她無動於衷,昨天李老實派了個老頭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麽,當天就又從將軍府離開了,搞不好現在又到這兒來了……”高淩光一邊說著,一邊還四處張望。


    我聽得額頭冒汗,鄭初晴還好一直沒出聲,不然這罪名就要坐實了。


    高淩光轉而盯著我,接著道:“……六爺您說,這李老實莫不是會傀儡術操控了君姑娘和晴姑娘……我聽說樊陽好幾次傀儡事件都有他在場……”


    他娘的,把我說的跟江湖淫魔似的倒也罷了,我就當是誇我風流倜儻,但傀儡這口黑鍋那可就太嚇人了。我衝著崔翊君怒道:“你還不跟你六哥迴去!是想害死我嗎?”


    崔翊君也咬牙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休想甩開我!”


    我服了:“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我改還不行嗎!”


    崔六爺重重的哼了一聲,他死死的盯著我道:“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演了。”他揮了揮手,“你們三個,去給我擒下這個不孝女,我來盯住李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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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院子的角落,慢騰騰的品了一口菊花茶,認真的觀察了一會兒場上的局勢,對坐在一旁的崔六爺道:“六爺,我看這三個大兄弟,拿不下翊君啊。”


    崔六爺無動於衷,給他上的茶水也一口都沒喝,也沒看場上的激鬥,隻冷冷的瞧著我。他緩緩道:“我這些時日聽了許多關於你的傳聞。你武功很高,膽子很大,四大世家就沒有你不敢招惹的。”


    我汗顏道:“不是的,六爺。我其實不是膽子大,我隻是單純的沒禮貌罷了——呃,說錯了,是心裏沒數罷了。”


    崔六爺麵上不動分毫,依舊對我虎視眈眈。我小聲嘀咕道:“沒有幽默感哈……”我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比如現在,崔六爺你上門來要人,請教六爺,我應該怎麽做才是最合適的?”


    崔六爺哼了一聲,道:“你就不該色膽包天,動我崔家的女兒……”


    我攤手道:“我沒動。是翊君先前那個主子突然把人塞給我的,翊君也是,我趕都趕不走,我可早就盼著您過來把她接走了。”我隻恨世界上沒有處男證,不然我一亮出來沒準就沒這麽多破事了。


    崔六爺仍舊不為所動,我自討個沒趣,隻好繼續喝茶看比武。崔翊君重劍在手,以一敵三,其實早就已經落了下風了。但無奈這仨似乎都不敢下重手,尤其是楊平章,在場上跟個臥底似的,還幫崔翊君擋過一兩迴徐萬年的兵器。崔翊君也打的極是聰明,楊平章早就露了敗像了,但她就是不攻他,留著他在場上礙事。剛開始觀戰的時候我還有些緊張,瞧到現在著實有些膩味了,這尼瑪友誼賽也沒這麽打的啊。


    我打了個哈欠,對崔六爺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六爺不如先叫三位大兄弟先歇一歇,咱們一起用個午飯?孩子們都餓了……今天貴客來訪,我親自下廚招待各位。”


    崔六爺仍舊紋絲不動,我也沒轍了,站起了身走向了場內。這時崔六爺動了,如一陣風一樣瞬間便又攔在了我麵前。我苦笑道:“六爺要不這樣吧,我陪您切磋一場,我若贏了就請諸位離開,您若贏了自然就直接把翊君帶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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