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鳳凰一眼,她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看著我,眼神裏似乎還含著一句話:“哥哥我們又要去掃蕩妖魔啦?”我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頭,道:“丫頭,你現在和我一起運功,好好感受一下這黑夜裏有什麽。”


    鳳凰點了點頭,依言閉眼運功。我也運起功,但今天不同往日,隻覺得鳳凰在我懷裏扭來扭去,頗不安分。我隻好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慢慢的哄著,過了好半天才消停了下來,一但安靜下來後便立即進入了境界,不一會兒便把觸角散步到了四麵八方,隻覺得那股古怪的感覺不知道何時起的,好幾個方向都有,而且似乎一直在小範圍的移動。我越探觸越是心驚,隻隱隱約約覺得各方都不靖,最近的離這裏也不過數十丈,大約就在兩三條街外。


    我睜開眼睛,又撿了一塊瓦片,想了想又放了迴去,轉頭急急的朝院內喊道:“萬當家的,快去把柳捕頭請過來。”萬老頭探出頭來,有些吃驚,但也沒廢話,急急就出了大門。我見他跑到院牆附近的一棵大樹下麵,朝上麵扔了一塊石頭,不一會兒便見樹上下來一個人,和萬老頭說了幾句話後便飛奔而去。


    我看的滿頭黑線,其實那個位置上藏有探子我一直都知道,剛才我撿瓦片就是想扔過去來著,就是覺得有些粗魯不合適,沒想到萬老頭就這樣直接簡單……


    我睜開眼睛,拍了拍鳳凰,問道:“你可感覺到了什麽?”鳳凰吸了吸鼻子,歪著頭睨著我道:“我的鼻子感覺到了,你身上有鄭家姐姐的味道,又好像還不止……”


    我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這女人再小也是女人,這份對同性的警覺簡直就是天生的……我怒瞪了她一眼,喝道:“關你屁事,管的著嘛你個小丫頭片子。”


    鳳凰哼了一聲,低頭有些悶悶不樂,道:“我剛才就覺得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聞著很不安心……”我翻了翻白眼,敢情她剛才半天都進不了狀態是因為這個……我在她腦門上輕敲一記,她抱頭唿痛,一抬頭,便又看到一雙剛哭過亮晶晶水汪汪的眸子。我頓時便有些心軟,柔聲道:“好了,現在不是扯這些的時候,你好好告訴我,感覺到什麽了?”


    鳳凰氣哼哼的,還是乖乖的指了指幾個方向道:“這邊,這邊,還有這邊,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頷首道:“很好,是不是感覺有些古怪,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說話,但是又聽不清楚,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鳳凰搖頭道:“不舒服?不是。是感覺……感覺有人在唿喚我……現在,現在感覺就更明顯了……哥哥……我……”


    我大驚,不用進入狀態也感覺到了西南方向突然出現了一股強烈的感覺,古怪中蘊含著讓人心悸的危險。我瞧著鳳凰的眼神有些不對,便趕緊抱緊了她默默運動帶動她的內息。那份危險的古怪也變得更加的清晰。


    是老鬼!他沒死!我腦子裏頓時冒出了這個念頭,冷汗也頓時從額頭上冒了出來。但我又突然發覺,這次老鬼似乎不如上次在樹林裏遭遇那麽強大,不知道是因為距離,還是他傷沒好全打了折扣。我頓時感覺到自己有些緊張,下意識便想摸劍,手一抓,卻發現手心裏去全是汗,這才醒悟根本沒拿歲月便上了房。這時又聽到下麵夏煙喊了一聲:“老爺!


    我心裏一驚,立即抱著鳳凰跳了下來迴了屋。鄭初晴坐在地上,正閉目運功,身邊似乎多了一灘血跡,她今晚穿的是一襲青衣,身上倒看不出來,隻嘴角還有一絲讓人心驚的豔紅。夏煙見我來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道:“鄭姑娘本來臉色緩和多了,突然間捂著頭,然後就吐出一口血來,人也差點暈過去了……”


    我眉頭緊鎖,伸手捏住了她的脈門,她內息有些紛亂,隻不過前些日子功力大損尚未恢複,內力不如從前,反而容易平複。我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她的內息漸有平靜之勢,頓時放下了心。鳳凰從我身上爬了下來,拿了帕子給鄭初晴擦了擦嘴角。


    我沉吟了片刻,拿了歲月,背在背後,正準備再上屋頂看看。鳳凰卻突然也捂著頭,驚叫了一聲。我大驚失色,趕緊又一把摟住了她。夏煙也驚叫道:“就是這樣!鄭姑娘就是這樣吐血的!”


    我感覺到鳳凰的內息又開始起伏,她雙眼緊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急忙運功輸了一些內力過去,不一會兒,她便好得多了,睜開眼睛道:“哥哥,我不知道怎麽的……感覺亂糟糟的,總覺得腦子裏有聲音。”


    我聽得暗暗心驚,麵上卻依舊笑著柔聲哄她。這時有人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卻是崔媽媽。她卻一如平常,並無異色,一進來便瞧著鄭初晴不對,上前搭脈。我便問她道:“文煉那邊可有異常?”


    崔媽媽一臉端肅,搖了搖頭道:“少爺睡得很熟,沒什麽不對。就是我老覺得今晚外麵有些吵……我原以為是我年紀大了,睡不著倒也平常。隻是方才我問了萬當家的和楊媽媽,他們也覺得外麵吵……鄭姑娘這個脈象,和上次有些像啊……”


    我沉吟道:“小馮,馮兄弟可有異常?”


    崔媽媽道:“小馮兄弟可能身子還是有些虛,方才我去他房間叫了他幾聲,他酣睡未醒。”


    我皺了皺眉,道:“媽媽是怎麽叫的,進他房間了了沒有?他什麽反應?”


    崔媽媽有些疑惑,道:“我沒進去,就在他房間的窗戶外叫的,他沒迴話,隻聽到他打鼾。”


    我覺得似乎有些不對,道:“今晚確實有些古怪,勞煩媽媽去叫萬當家的和楊媽媽把文煉抱到我房裏來睡,大家一起有個照應。我去看看小馮兄弟。”


    我說完便抱著鳳凰徑自出了門。才走到庭院,鳳凰小聲的跟我道:“哥哥,小馮哥哥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


    我嗯了一聲,想了想道:“我也說不出來,先瞧瞧他再說。”


    我停下了腳步,抱著鳳凰站在了庭院中,默默的運起了功。我能感覺到小馮的房間裏確實有人,唿吸悠長,似乎和平日裏沒什麽區別。我心放下一半,睜開眼睛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小馮的房間前,小馮的唿嚕聲和我平時夜裏聽到的並無二致。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思索了片刻,便輕輕的推開了他的房門,細細的掃視了一遍他的房間,均無異狀,也無他人。我走到他身前,一邊推他一邊叫道:“馮兄弟,馮兄弟!”


    小馮嗯了一聲,悠悠轉醒,直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看著我,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先生?”。我嗯了一聲,鬆了一口氣,突然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他撲通一聲又躺迴了原位。鳳凰吃驚道:“哥哥點了他的昏睡穴?”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解釋,直接帶著鳳凰出門上了屋頂。我看了一眼懷中的鳳凰,她狀態已經恢複正常,睜著一雙充滿問號的大眼睛看著我。我肅著臉道:“有疑問等天明再說。現在和我一起運功。”


    鳳凰依言閉眼,這迴瞬間就和我一起進入了境界。我能感覺到,幾處的妖人似乎都沒有挪動過,老鬼則更加遠離了我的位置。我心下稍安,但仍舊覺得心裏有些煎熬,這種古怪的感覺,以我往常的經驗來說,定然是傀儡妖人在施法害人。我每夜運功查探,就是防備此事。之前連續多日沒有收獲,我一直以為傀儡妖人或許已經離開此地了。


    如今突然四現,對方的目標卻不知是何處。若是就在我左近,我自當一一揪出而製之。然而四處都是妖人,離我還都頗有些距離,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可能帶著鳳凰再去冒險,效仿那博浪一擊。況且我若前去,家中老幼誰能守護?可是我若枯坐不動,豈不是坐視傀儡妖人興風作浪,不知道要釀成多少人間慘劇,我……我又豈能心安?


    我難以抉擇,仿佛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塊熱砧上的餅子,翻來覆去受那煎熬之苦。鳳凰估摸是感受到了我的焦躁不安,便出聲問道:“哥哥,這些讓人覺得古怪的地方,是什麽?”


    我略一猶豫,還是說道:“極有可能……是有傀儡妖人在做法,我每次遇到他們都會有這種感覺,無論是之前……還是後麵在將軍府、城郊的樹林,都是如此。”


    鳳凰卻吃了一驚,指著“老鬼”所在的方向道:“那,那哥哥,那個方向!那裏是將軍府的位置啊!”


    “什麽!”我平日裏方向感不是太好,又想著將軍府離此處也不近,根本沒想過老鬼的位置竟然是那裏。我霍然起身,頓時也急了:“現在還來得及嗎?柳三怎麽還沒來?”


    我突然感覺到,遠處有數人飛快的飛掠而至,顯然都是輕功高手。我取下歲月拿在手中,暗暗戒備,凝神細查,但並未察覺到“鬼氣”。我看到那數人均是黑衣夜行打扮,並未來到我家,而是一一飛掠穿過鄭家的宅子,馬不停蹄的朝著老鬼的方向奔走了。我吃了一驚,這些人都是武功好手,難道也察覺到將軍府的異常了?還是說他們是老鬼的同黨?


    我看著他們飛奔的背影,幾個起落間就湮沒在了黑夜之中。我卻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問鳳凰道:“丫頭,剛才你看到了幾個人?”


    鳳凰想了想道:“好像是五六個人?”


    我問道:“到底是五個還是六個?”


    鳳凰歪著頭,想了半晌,語氣躊躇道:“看人影好像是五個……但……”


    我“嗯”了一聲,鳳凰似乎也明白了我想說什麽,也沒再做聲了。此時終於看到另外一個期待已久的人影飛快的朝我的方向奔了過來,頗為利索的上了屋頂到我麵前。我急急道:“柳捕頭,你手裏有多少人?有沒有高手?”


    柳三有些疑惑,道:“先生,這是怎麽了?”


    我直接指著各處方向道:“這, 這,這,還有這邊,都有傀儡妖人的蹤跡,還請柳捕頭派人以我家為原點,按這幾個方向前去巡視。另外就是你現在親自再去將軍府示警,老鬼可能就在將軍府附近!!一定要通知到盧家小姐!”


    柳捕頭大吃一驚:“什麽?!先生何以知道這些?”


    我道:“來不及解釋了,剛才還有五……五個黑衣人往將軍府方向去了,不知道是敵是友,但隻怕都是高手。”我詳細的說明了一下每一路需要巡視多遠,柳三麵色驚惶,終究是一一記下,然後飛快的下去安排人手了。不一會兒,我就看到了數隻隊伍陸續朝各個方向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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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夜晚成了我這些年最難熬的一夜,甚至超過了之前鳳凰中術昏迷後的第一個夜晚。我一閉上眼運功,忽然覺得處處哀嚎,隨風四起,叫聲淒厲慘烈,含著無盡的絕望;而後又戛然而止,四下裏變得死一般的寂靜。我忐忑的到處張望,卻什麽也看不見、聽不到。突然間,火光迸現,照亮了我四周的天空,隻見我宅子附近,黑壓壓的全是雙目無神,步伐詭異的傀儡!他們個個麵帶瘮人的微笑,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卻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我周圍的街道和宅院,慢吞吞的挪向我所在的屋頂,仿佛汪洋大海即將吞沒我腳下的一方孤島。


    我驚恐的大叫,卻發覺自己張著嘴巴,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我再一看,懷裏的鳳凰也不知去向。我驚駭欲絕,整顆心幾乎都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一般,驚惶之下急急的去背後拔歲月。劍剛拔了一半,陡然間醒悟了過來,再定睛一看,鳳凰還在懷中,正吃驚的看著我,歲月也真的就隻拔出了一半;我再環顧四周,四周靜謐安寧,隻有風聲微微刮過,傀儡們也都不見了,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插劍迴鞘。鳳凰小聲道:“哥哥,你怎麽了?你剛才的氣息也好亂。”


    我一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我也被傀儡妖術所影響,還是心魔作亂。總覺得似乎是自己私心過甚,隻顧護著自己身遭,卻坐視生靈塗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我一時間心如油煎水沸一般,那份焦慮和不安再也抑製不住,不由的站了起來。隻聽得鳳凰一聲低唿,我低頭望去,隻見鳳凰也是麵露不安,驚惶的連聲唿喚:“哥哥,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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