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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樓手裏拿著報紙邊說著邊走進了辦公室:“一個和平的締造者,公眾形象不錯。”


    阿誠緊隨其後走了進來,關上門後迴應道:“漢奸形象。”


    明樓迴頭看了一眼阿誠。


    阿誠補充道:“西裝不錯。”


    明樓客氣地道:“謝謝。”


    兩個人感到好笑。


    明樓站在鏡子前繼續整理著西裝:“有什麽要匯報的?”


    阿誠點點頭:“月兒轉學了。”


    明樓停下手頭的動作,轉過身去看阿誠:“什麽時候的事?”


    “上個月,迴來後差不多在家住著。”


    “大姐在家嗎?”


    “在,偶爾出去個一兩天。”


    明樓歎道:“我本以為她隻是假期到上海做任務,沒想到現在居然直接轉學了,也不知道算好事算壞事。”


    阿誠笑了笑:“您不是說,家人都在眼皮子底下很好嗎?”


    明樓抬了抬眼,對阿誠稱讚道:“記性不錯。”


    阿誠客氣道:“謝謝。”


    “她蹲點在哪?”


    “還不知道。”


    明樓總有些不放心,他皺著眉頭說:“更不知道她在做什麽,誰給她下命令。”


    阿誠分析道:“反正都是自己人,何必要一探究盡呢?”


    明樓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上海明明已經有足夠的地下黨了,再加上組織上派我來主持大局,如此精密的情報網,為什麽又要多派一組前來,而且還不聽從於我,這難道不奇怪嗎?他們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上海。”


    聽完這話,阿誠也很認同,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語句來附和,隻是在一旁給明樓倒了杯咖啡。但他心裏明白,月兒這邊得時刻幫大哥留意著才行。


    “說說咱們的正事吧。”明樓坐在椅子上,吩咐著,“今天晚上76號的舞會,你提前去。


    “一來照顧一下汪曼春的情緒,二來爭取跟南田洋子有進一步實質性的接觸。”


    阿誠猶疑道:“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我。”


    “信任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你不要性急,依著南田洋子的性格,她一定會把你和她的秘密會談出賣給汪曼春,好讓汪曼春提醒我注意,造成你我之間的不信任。”


    阿誠笑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對。”明樓說,“南雲造子想要的也正是我們想要的,你還要想辦法讓她終止汪曼春的釣魚行動。”


    “明白。”


    “這很重要,你多動動腦子。”


    阿誠點了點頭。


    “別忘了再敲她一筆,這樣南田洋子會更容易相信你。”


    “相信我愛財如命。”明樓開玩笑地道,“你不愛財嗎?”


    阿誠抿嘴一笑:“君子愛財。”


    明樓瞟了他一眼:“這個月別拿工資了。”


    “幹嗎呀,還不讓人說話了。”阿誠道。“


    “學會貧嘴了,別光在我麵前貧。”


    阿誠嗬嗬一笑:“拿您練練兵。”


    聽他這麽一說,明樓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好吧,今天晚上看你的了。”


    夜幕降臨,燈紅酒綠的大街上,穿梭著一個敏捷的身影,路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在等著高梵。


    “什麽破情報?人家房子都搬空了,查什麽啊?”高梵氣衝衝地上車,拍打著自己衣服上的灰,故意抖在明月麵前,滿口抱怨,“為什麽拿到鑰匙當天不行動,非要等到今天呢?”


    明月反駁道:“宋彥說,周三換新管理員,不認識原先的房主,看到生麵孔也不會阻攔,這一帶管的嚴,要是被發現就麻煩了。”


    “宋彥這麽不靠譜,你就沒有懷疑過他嗎?”


    明月像是被問住了,一時間無法迴答,是啊,自己為什麽不對宋彥起疑心呢?這種情報錯誤的事也不是一兩次了,而任務都是他下令的,恐怕是怎麽也撇不清關係。


    “可能沒有吧。”明月雖然猶豫不決,但內心深處還是無條件地信任著宋彥。


    高梵沒有再說什麽,明月把車停在了海軍俱樂部門口。


    “走,陪我進去喝兩杯!”明月爽快地拉高梵下了車。


    一列整齊的車隊,在馬路對麵排著,明月打量著四周,發現二樓燈火輝煌,十分熱鬧,“這麽多車日本人的。裏麵有聚會嗎?”她猜測道。


    二人進了一樓大廳,散客還是很多的,樓上的聚會絲毫沒有影響到俱樂部的正常經營。


    “服務生!”


    一名前台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二位需要些什麽?”


    明月驚了一下,她沒想到安子平會這麽直接地來見自己,不禁有些擔心。


    “哦,今天特高科和新政府還有76號的的長官們在樓上辦舞會,所有服務員都被叫去招待了,一樓散台隻有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來接待了,如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望海涵。”安子平微微鞠躬,解釋道。


    高梵問:“樓上有多少來賓?”


    “總共56位,先生不用擔心,盡管享受您的餐飲即可,我們同樣會為您提供周到的服務。”


    “不用了,我們就坐會兒,上兩杯香檳,一碟日本方糖。”明月說。


    “好的,請稍等。”


    “你等一下,我先把錢付了,一共多少?”


    “5元,小姐。”


    明月把錢遞給了安子平,裏麵夾著一張不起眼的紙條,安子平眼疾手快,把紙條塞進了袖子的夾縫中。


    迴到前台,安子平拉開抽屜,把錢收好,轉而對身邊的同事說:“把今天舞會的名單給我看看。”


    “怎麽了?”


    “有些帳目對不上,還是得按人頭重新算一遍,這麽大筆生意,要是弄錯了的話,我怕經理把我給開了。”安子平開著玩笑,翻看著到手的名單。


    過了一會兒,他推著一輛手推車,在每個桌子旁一一逗留,詢問顧客有沒有需要續杯服務的。


    到了明月這,迴答自然是“需要”。


    那張小紙條同香檳的顏色一樣,從安子平的袖口,順著香檳一起流入高腳杯中。


    “請慢用。”說完,又走到了下一桌。


    明月小心翼翼地喝到了紙條,裝做咳嗽的樣子,用手帕捂住嘴把它吐了出來,上麵寫著一個“無”字。


    “你問他什麽了?”高梵好奇道。


    “我問他籠島任吉和小林三郎在不在舞會名單上。”


    “結果呢?”


    “很可惜,不在。”


    “總有一天會來的。”高梵笑了笑,仿佛很期待這位老朋友。


    明月迎合著高梵,冷笑著說:“敵人永遠比我們想象的多,不過,也得分個等級。”


    “像籠島這樣的,算是咱們的一級目標,至於特高科和76號,還是交給其他人吧。”高梵輕鬆地說,眉眼間劃過一絲喜悅,又略帶挑釁和懷疑,“你確定你當時沒聽錯?他們真的要來上海?”


    明月在桌下踹了一腳高梵:“你居然敢質疑你的上級!”


    “那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派了兩個中隊,在這茫茫大上海裏能有多大動靜,而且他們肯定混在特高科裏當職,說不定,連南田洋子都不知道呢。”明月冷笑了一下,想著日本人之間也互相隱瞞,著實可笑。


    走出會場的明樓邊走邊對阿誠說道:“周佛海提議參與‘和平大會’的重要骨幹,坐船去南京。”


    阿誠急問:“是最後決定嗎?”


    “現在就把風聲放出來,很可能是個幌子。”


    說著,兩人步履匆忙,消失在二樓的走廊盡頭。


    “結束了。”高梵看到樓上有人下來了,本來沒有在意,但卻被送客服務生的一句“明先生”打斷了思緒。


    明月順著聲音望去,瞪大了眼,看到明樓和阿誠正從樓上下來。


    她驚訝極了,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滿臉疑惑,她突然站了起來,恨不得衝上去一探究竟,目光緊緊追隨著二人,直到他們超出自己的視線範圍。


    “喂!你想什麽呢!趕緊坐下。”高梵衝呆住的明月喊道,這才讓明月反應過來,整個大廳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她趕緊滿臉不好意思地坐下。


    “你大哥?”


    明月輕聲地“嗯”了一下。


    “什麽身份?”


    “我也不知道。”


    高梵嘴角微微揚動,輕笑了一下:“有意思。”他看了一眼明月凝重地神情,特意輕鬆地說,“你放心,我可沒那麽嘴長!”


    第二天早上,周南一邊吃著早點,一邊看報,報紙的頭條文章,可謂是個令人震驚的重磅消息,他忍不住念了出來:“一個和平的締造者,旅法金融專家明樓先生就職新政府”他抖了一下報紙,用不敢相信的語氣把“明樓先生”四個字讀的很重,“組長這不是你大哥嗎?”


    眾人都瞟了一眼明月,一張鐵青的臉。


    周南繼續說:“職務還挺多新任財政部首席財經顧問,新任時局策進委員會兼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怎麽迴事啊,組長?”


    高梵走過來,往周南嘴裏塞了一片麵包:“閉上你的嘴,吃飯。”


    “閉上嘴怎麽吃飯。”周南嘟囔著。


    明月知道,大哥是在自我犧牲,以漢奸的身份,助力民族的大業,這是曲線救國,而不是薑太公釣魚,更不是通敵叛國,這樣的舉動,不由得令她心生敬佩,卻又膽戰心驚。


    明月站了起來,議正言辭道:“這的確是我大哥明樓,多說無意,我尊重他的選擇,請你們也尊重。”說完便離開了。


    迴家的路上,她不經意間想到大姐,於是加快了腳步,急匆匆地趕迴家,想要阻止大姐看到這份今天的報紙。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大姐一大清早就從川沙廳迴家了,明月一進門,看到茶幾上堆著雜亂的報紙,放於最上層的褶皺不堪的報紙上,映著明樓高就汪偽政府要員的照片。


    卻不見大姐人影,明月知道已經瞞不住了。


    她喊阿香過來問話。


    “二小姐,你昨晚怎麽沒迴家啊,今天早上大小姐還問呢,不過你放心吧,我已經成功地幫你蒙混過去了。”阿香得意洋洋地笑道。


    明月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啦!對了,大姐現在上哪去了,她不是剛到家不久嗎?”


    “大小姐迴來後,打了個電話,然後看了份報紙,就急匆匆地出門了,還叫了司機,好像是和大少爺有關。”阿香說著,瞟了一眼茶幾上的報紙。


    “行了,別管他們了,今天晚上做什麽好吃的呀?”明月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抿著嘴,笑嘻嘻地看著阿香。


    “你想吃什麽我就做什麽?”阿香一雙大眼睛睜得圓亮,散發出自信的光芒。


    “那你什麽都會做嘍!”


    “那當然!”阿香得意道。


    明月摟著阿香,一起蹦蹦跳跳,吵吵鬧鬧地上了樓。


    “剩下的還是靠大哥自己去麵對吧。”明月這樣想著,她迴到了臥室,準備先睡個迴籠覺,放鬆一下自己。


    明鏡一早就迴來了,她沒有在客廳,沒有在臥室,而是進了小祠堂後就再也沒出來過,明月跑去門口偷聽,裏麵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見大姐跟父母的靈位說話。


    天色漸漸陰暗下來,瀟瀟地下起了小雨,殘枝落葉掩覆著林蔭小道,青色的暮煙,從車窗邊淡淡掠過。


    明樓閉目養神,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想把自己的真麵目遺落在上海暗夜的迷霧裏。


    明樓迴到明公館已經是夜裏九點多,阿誠替他整理好房間。


    阿香迎了上去,明樓誇她幾年不見,長高了不少。


    “我現在啊,就想好好地休息休息。”他一身疲憊不堪地倒在沙發上。


    阿香告訴明樓:“大少爺,我看您是沒空休息了,大小姐說,您一迴來,就得去趟小祠堂呢,她在那兒等您。”


    明樓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一出“三娘教子”的戲碼。可這戲碼雖在明鏡手上,唱本卻在自己心裏。


    阿香口中的“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館裏單辟了一間房子,掛著明家的祖父母及父母的遺像,以作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祭祖,才對明家子弟開放一夜,平常都上鎖。當然,那間房子裏還有一間密室,非常隔音。


    當明樓走進小祠堂密室的時候,他就知道,麻煩大了。


    明鏡穿了一身黑絲絨的湘繡旗袍,冷著一張臉,坐在房間正位上,方桌上供著父母靈位,祭著一根馬鞭。


    明家的祖上是販馬出身,所以祭馬鞭一來代表不忘本,二來代表明家的“家法”。


    明樓想著,怎麽樣才能跟明鏡在相對和平的環境下,於抗衡中獲取互相妥協。


    “跪下!”明鏡疾言厲色。


    明樓在外做事的準則是:趕盡殺絕!而在家裏的原則卻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明樓雙膝跪下。


    “我今天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這輩子都住在酒店裏?”


    “大姐您誤會了。”明樓辯解道。


    “誤會?”明鏡冷笑一聲,“你當著父母的麵,老實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明樓無頭無尾答了這麽一句。


    明鏡寒光逼眼,銳氣逼人:“好,看來你還分得清忠奸善惡!那我問你,你既然心中無她,為何這五年來一直沒有再交往女友?你不要拿緣分未到來搪塞我,我是斷然不信的!”


    “姐姐要聽真心話?”


    “講!”


    “匈奴未滅。”明樓言簡意賅。


    這是明鏡聽到的最鏗鏘有力的迴答。她眼前一片雪亮,嘴上卻越發嚴厲:“好!好一個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你口口聲聲匈奴未滅,卻日日夜夜穿梭於漢奸走狗門下,我看你早有附逆為奸之意,賣國求榮之心!”


    “明樓幼承庭訓,唯知精忠報國,豈敢附逆為奸!明樓若有半點賣國求榮之心,情願死在姐姐槍口之下!”


    “好一個精忠報國!好一個不敢附逆為奸!”明鏡居高臨下地質問,“那麽請問新任汪偽政府海關總署督察長、偽財政部首席財經顧問明樓先生,對於你的官階頭銜有什麽新解釋嗎?你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在曲線救國!”


    明樓表情平靜,波瀾不驚:“還不止這些,還有新任時局策進委員會兼特工總部委員會新會長、周佛海機要秘書!”


    “你接著說。”


    “說什麽?”


    明樓的異常平靜讓明鏡詫異。“你不打算解釋嗎?”


    “還有什麽可解釋的?您都已經把我所有的話都堵上了,除了曲線救國,我還真沒第二句話可說。”


    明鏡見他平淡中透著耐人尋味的一抹笑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背轉身去伸手欲取祭台上的馬鞭,


    明樓看見大姐這翻舉動,立馬開口:“大姐!凡事何必要一一點破呢?”


    明鏡背對著他,嘴角暗自掛上一絲自得:“我倒忘了,明大公子講話,曆來喜歡說半句,留半句。所謂,點到即止。”


    “大姐。”明樓道,“明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好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分明就是一條‘變色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當著我你說身在曹營心在漢,當著周佛海你會說效忠新朝努力國事,當著汪曼春你該說隻羨鴛鴦不羨仙了吧?你要落到軍統手上,會不會說,你來自抗日統一戰線?”明鏡有意無意帶出最後一句話。


    “真是知弟莫若姐……”


    明樓話音還未落地,明鏡迴手刷地就是一鞭子,這一鞭來得太過迅猛,明樓猝不及防,手臂上一陣劇痛,導致他瞬間全身繃緊,衣袖已隨一道裂口撕開。


    這一鞭打亂明樓思路,他很快明白過來,自己無意中落入明鏡的陷阱,這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她是在甄別自己姓“國”姓“共”。


    這一鞭著實響亮,打得一直在門口偷聽的明月都不禁一顫。


    明鏡手一抬,“嗖”地一聲收迴馬鞭,客氣地問道:“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嗎?”


    “大姐,有話好說。”明樓真的“清醒”了。


    “你清醒了就好,千萬別在我這裏冠冕堂皇地做演講,我不吃那一套!你在外麵囂張跋扈也就罷了,到了家裏,就給我規規矩矩地說人話,聽到沒有!”明鏡“啪”地一聲把馬鞭扔上祭台,“你說,你這次迴上海做什麽來了?”


    “做中國人該做的事。”明樓真心真意地迴答。


    “何以證明?”


    “時間。”


    “多久?”


    “可能會很久。”


    “很久是多久?”


    “也許三五年,也許七八年。”


    “這麽長的時間,給足了你改弦更張的機會。”明鏡話裏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在說你可以隨時隨地棄暗投明,以期來日。


    “那依姐姐之意呢?”明樓問。


    “我倒有一個法子,可以立辨忠奸。”話終於引入正題了。


    明月一直在門外盡力地偷聽,可密室裏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強,隻隱約聽得明鏡的幾聲怒斥和那一聲鞭響,其餘就再也沒有聽到什麽了。


    明月深知再聽下去也沒有什麽結果,離開時,正巧被樓下經過的阿誠看見。


    “月兒?這麽晚了還沒睡,在那兒幹嘛呢?”阿誠看出了明月離開的方向正是小祠堂,明知故問。


    “我睡不著,出來吃宵夜。”明月答得快,她從樓上下來,邊走邊說,“阿誠哥,兩年不見,過得好嗎?”


    阿誠點點頭道:“還不錯,你呢?”


    “我當然好啦!學業欣欣向榮,步步高升。”明月自誇道。


    “那就好。”阿誠抿嘴輕笑,“大哥總擔心你不務正業,叫我好好盯著你。”


    明月心頭一顫:“那你這兩年都在盯著我?”


    阿誠淡淡一笑,沒有迴答:“在上海交通大學還適應嗎?”


    聽阿誠這麽一問,明月知道,自己確實是被“盯著”了,故做鎮定地說:“挺好的,跟原來那個差不多,吃的好住的好”


    阿誠故意嚇唬道:“交大可不比廈大,這裏管的嚴,你要是缺課太多,小心被查出來哦。”


    明月有點急了,不耐煩地說:“阿誠哥,這麽久不見,你怎麽還是這麽囉嗦。”


    “平常住校嗎?”


    “住啊,交了錢幹嘛不住?”明月理直氣壯。


    阿誠看著她批評道:“人都在上海了,平常還是得多陪陪大姐,又不是迴不了家,大姐不會心疼錢的,她隻會心疼你!”


    “我知道,這不今天就在家待著嘛。”明月賣著乖,小心翼翼地問,“阿誠哥,大姐跟大哥在談什麽呢?”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阿誠莞爾而笑,掐了掐明月粉嫩的臉蛋:“好了,快去睡吧,今晚沒有宵夜吃,明天還要早起呢!”


    “早起?”明月詫異道。


    “明天在文人禮堂舉辦的學生大會,聽說是由陳學禮教授親自主持的,你不去嗎?”


    “我明天跟同學有約去不了。”明月隨便編了個理由,現在的她隻想待在家裏休息,更何況不能讓大姐和陳教授見麵。


    “有什麽同學比聽自己老師主持的大會還要重要?況且還是個西洋文學專家,你不會不感興趣吧?報紙上都登了,說是希望同學們積極參與。你信不信,不管你想不想去,大姐一定會堅持要拉你一起去的,明天你肯定推不掉她。”阿誠著重強調了最後一句話,是想提醒明月,不想到場的話,早做準備。


    其實阿誠早就知道,明月肯定缺了很多課,這個陳教授多半是連見都沒有見過她,依照大姐的性格,大會過後肯定會拉著明月到他跟前,讓他好好關照明月,再閑聊上幾句客套話。


    明月很快反應過來:“好吧,我知道嘍。”她誇張地對阿誠鞠了一躬,“晚安,阿誠哥。”


    “晚安。”


    算算也快到交大40周年校慶的日子了,為了避免大姐和陳教授見麵,迴到臥室後,明月第一時間通訊了高梵,讓他明天一大早給家裏座機打個電話,明鏡會接,就說“文學部的人都被陳教授安排留在學校布置校慶典禮,叫明月不要去學生大會了”。


    經過這番談話,大姐紅色資本家的身份明樓大概是摸透了,他艱難地脫下外衣,一副痛苦的表情,阿誠關切地上來幫明樓:“大姐還真打你?”


    “要是真打,就不隻這一鞭子了,大姐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


    見大哥沒事,阿誠舒了一口氣,放心下來,提起了剛才的事:“月兒在家呢,果然還沒睡,被我撞見了。”


    明樓滿意地一笑:“說什麽了。”


    “我提醒了她學生大會的事,明天她們肯定不會去了。”


    明樓安心地喝了口茶:“那就好,這場學生大會,根本就是個陷阱,經過上次領事館的事,日本人已經把抗日分子的懷疑對象轉到在校學生的頭上了。我們要提醒月兒,但又不好讓她知道我們的另一重身份,隻能以大姐為由來保護她了。”


    阿誠點點頭,想起領事館的血案,當場犧牲了5名軍統的同誌,沒有一個是學生,還有一名幸存者,也隻是個普通木匠,不知道日本人是哪裏來的線索,竟然把矛頭指向了學生。


    “南田洋子,雷霆手段,明天月兒要是到場的話,那就是九死一生了。”阿誠很肯定。


    “不。”明樓否定道,目光犀利似劍,深邃如潭,他冷冷地說,“是必死無疑!”


    明台有些恍惚,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仔細地看著於曼麗,笑容裏隱約帶了三分媚骨七分妖嬈。


    明台強作鎮定,心想:難怪有人說女子具有多麵,居然在一笑一顰中蹭出了“*”味道。


    於曼麗站到房子中間,掏出一方湘繡手絹,低迴婉轉地用湖南小調唱了起來:“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聲音很低,很甜潤,明台感覺一股陰冷之氣順著全身毛孔往裏鑽。


    於曼麗唱著唱著靠近明台,滾燙的唇貼上他的唇,明台的頭不自覺偏向一邊。


    於曼麗的淚水掛在睫毛上,看著她的樣子,明台又有些不忍,吻在了她的額頭上,安慰道:“別難過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於曼麗目光黯淡無光,沒有一點生機:“不會的,我沒那麽好的命。”


    “別總這麽悲觀嘛,你可是在刑場上說過‘你的命是我的了’,所以你的命好不好,我說了算。”明台攬過於曼麗的腰支,在她的耳廓邊輕聲細語。


    由於靠的很近,她看清了於曼麗的手絹:“湘繡你是湖南人?”


    於曼麗“嗯”了一聲:“你呢?”


    “上海人,上次給你的明家香,是我們家親自研發的香水,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多送你幾瓶。”


    “上海明家。”於曼麗突然愣住了,喃喃自語,目光呆滯,眼角再次泛起了淚光,她早就該想到的,明台是明月的哥哥。


    一瞬間,心中的委屈,對致友的想念,了解明台身世後的,仿佛見到親人般的激動,一下子全部湧上心頭,不禁潸然淚下。


    “你怎麽了?”看到她這個樣子,明台很是擔心。


    “沒事,想起了一個朋友。”於曼麗強擠出一個微笑,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告訴明台為好。


    因為當年救*廖思遠的事,她早就知道明月跟了此人,入了共產黨,而以明台現在的狀況來看,他顯然是不知道明月的身份,此事牽連到這對兄妹的正常關係,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但她又急切地想知道明月的現狀,於是她平靜地問明台:“你有妹妹嗎?”


    “有。”


    “她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大。”


    於曼麗心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她略帶傷感地說:“你妹妹可真幸福,能有你這樣的哥哥。”她低下頭,眼中滿是羨慕,“我從小就渴望能有一個哥哥,陪著我,保護我”


    於曼麗知道,自己這麽說,一來消除明台對這個問題的疑心,二來也可以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可是,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於曼麗突然哽咽了,她內心掙紮了一番,終究還是把“心上人”這三個字咽到了肚子裏,“生死搭檔,不離不棄,永生相隨。”


    於曼麗緊緊地抱著明台,明台也緊緊地抱著她。


    從那一刻起,明台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使命:保護這個女孩,兩個人,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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