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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處長辦公室裏,明月和高梵正在領嘉獎令:“任務完成的很好,成功的引誘了敵人,讓我們的另一支隊伍在其他方麵有機可乘,獲得雙贏,值得嘉獎。”


    第一次受到上級領導的好評,明月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岔開話題:“劉處長,廖老師那個信息,有眉目了嗎?”


    劉處長沉默了,廖思遠生前並沒有提到過什麽有關這個這個信息的事,也沒有和誰約好要傳遞情報。


    “處長,廖老師給組織留的那封信,是他遇害前一天寫的,從信中看,他當時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害,可卻隻字未提,所以,那一定是他在臨死前才知道的什麽重要秘密。”明月分析道。


    “沒錯,組織上對這件事情很重視,看來我們不得不去一趟上海了。”


    劉處長陷入沉思,他輕晃著手裏的茶水,在房間裏徘徊了許久,歎氣道:“隻能這樣了。”


    屋子裏一陣寂靜。


    劉處長站定。


    “明月,高梵,我現在代表中共南方總局,對你們下達命令。”


    二人立刻嚴肅起來,立正站好。


    “即日起,由你二人帶領一組成員前往上海,開展地下鋤奸和情報工作,組長明月,高梵協助,還有幾個組員,當然,上海的同誌們也是你們的同伴,必要的時候可以合作,不過你們要謹記,你們的直屬上級是宋彥,我是他的上級,平常工作給他匯報就行,特殊情況也可以向我匯報,其他人哪怕是自己人都不能說起一言半語,尤其是這次前去的主要目的,對你們的組員也要保密,知道這個‘信息’存在的人除了高層領導和日本人,就隻有現在這間房子裏的人了,你們是去替補陣亡的第三小組,明正言順。”


    他停頓了一會,又想到了什麽,繼續說:“還有,宋彥不會一直在上海,他隻負責下達命令,凡事你們還是要靠自己,一切多加小心,一定要趕在日本人之前查明真相。”


    “是!保證完成任務!”二人齊聲,鏗鏘有力地保證。


    “可是我們還沒畢業呢!”


    劉處長笑著應道:“從昨晚完成任務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畢業了。”


    上海對明月來說,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她生於斯長於斯,是她溫暖的家,若要帶著任務迴去,便再也沒有了熟悉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麽陌生,上海的政治局勢,明月向來沒有留意過,想到以後要把家鄉作為戰場,心裏沉甸甸的,再加上離家裏人更近,保密工作就更不好做了。


    也許命運就是這樣,誰都離不開誰,這些年從國外到國內兜兜轉轉了這麽久,終究是該迴家了。


    廈門大學宿舍,明月正在收拾東西,她特意拿上了一支鋼筆,包裹好,放在箱子最裏層,那是3年前她第一次寫論文獲獎時,老師送給她的。


    “明月,聽說你要轉去上海的大學了?”學校裏的同學們聽說她要離開,紛紛跑來道別。


    “是啊,離家進些。”


    “這次被調去上海的都是精英,我看啊,他們就是故意挖牆角!”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評論著。


    “好啦,我還會迴來看大家的。”


    明月笑起來,笑容單純優雅。


    “以後的文藝晚會沒了你,還有誰會看啊,別走嘛。”一個女孩勸道。


    正當明月被濃濃的同學情包圍著時,她看到了人群中極其顯眼的高梵,出色的容貌,發絲漆黑而纖細,濃墨一般仿佛可以吞沒光線,一雙同樣深邃的眼睛平靜地目視著一切,唇邊總似有一點兒極淡的笑意,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人群漸漸散了,明月走向高梵:“今天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有嗎?”依然是很平淡的語氣。


    “有。”


    “沒什麽不一樣。”


    “你好像對剛才的場景有些感興趣。”


    高梵沒有把話接下去,而是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東西收拾好了的話,咱們就走吧,宋彥在車裏等你。”


    “他怎麽來了?”


    明月對於組織上的安排,要說有什麽不滿,也就隻有這一件:讓宋彥做她的直屬上級。


    上車後,明月都沒正眼看宋彥一下,誰都沒有打招唿,甚至一動不動,空氣仿佛凝固了一陣,最終被一句平靜而無奈的聲音打破:“明月,我現在是你的上級,談工作的時候,希望你尊重我。”


    “當然可以,對於工作,我不會兒戲。不過在這之前,我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談。”明月由衷地說。


    “什麽事?”


    “你可別忘了,小彤和小傑還沒找到呢!”


    “我一直在找,可一點下落都沒有,你說兩個5,6歲的小孩,怎麽就消失了呢?”宋彥也摸不著頭腦。


    “不能放棄,他們一定還活著。”


    宋彥低下頭,不作答。


    “你聽著,我們絕對不能放棄尋找,他們倆是老師的命根,活要見人”明月頓了一下,把後半句話咽迴了肚子裏,“咱們不能拿‘失蹤’二字到老師的墳前上香!”


    宋彥臉色堅定剛毅:“我保證,一定會找到他們!”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明月原本不放心宋彥,怕他隻會一門心思工作而敷衍此事,畢竟這件事的可能性還是太小,或許在宋彥心中,早就已經認定了他們的死亡。但看到他如此堅毅的樣子,也算是放寬了心。


    明月相信,老師的骨肉,沒那麽容易死,上天會庇佑他們的,她多麽想聽孩子們一聲聲喚她月姐姐,像從前一樣。


    達成共識後,宋彥又交代了一些事,給了她一個地址後就離開了。


    明月曾經租過一個與朋友消遣娛樂的房子,臨走之前,去找了房東,打算退掉它,房東便是魏昌民。


    “魏先生,上次多虧你相助,不然我可能要欠你幾個月的租金了。”明月打趣道。


    魏昌民早就準備好了接到明月:“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上海


    這幾天到處都在界嚴,滿城風雨,動亂不斷,百姓都像提線木偶般的活著,任人擺布操縱,除了日租界和法租界有點蓬蓽生輝的景象外,其餘地區都是黑雲壓城。


    諾大的明公館,兩個男人住在裏麵,卻沒有一個肯下廚做飯的。


    “大姐這次出差恐怕得兩個多月,她帶走了阿香,什麽都沒給我們留下。”明樓望著空空的廚房和餐廳,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本正經地說:“


    每當這種時候才知道,女人有多重要。”


    阿誠陪笑,心裏卻在想:想見汪曼春就直說,犯的著在這打啞謎嗎?看著大哥對情人這般念念不忘,阿誠的神情突然暗淡了下來,他認為,有必要把情況告訴大哥了。


    “大哥,你對這位汪大小姐到底了解多少?”阿誠有些難以開口,他擔心明樓陷入舊情太深,會無法接受自己接下來所要闡述的事實。


    明樓倒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住了,不禁開始迴想那些年的往事。


    汪曼春,他的小師妹,當年那個朝氣蓬勃的陽光女孩,如今也越來越有女人味了,他們有過一段最美麗的青春,是最甜蜜的師兄妹,他輕喚著曼春,她輕應著師哥,是汪家長輩眼中的比翼。當年若不是明家大姐反對,或許二人真的會修成正果。


    不過這份愛情,原本就是一個錯誤,汪家與明家,深仇大怨,不共代天。


    明家父親,曾死於汪家的陰謀,母親也因為父親的死而憂鬱過度,在生下明家最後一個小女兒明月之後,血奔過世。幾天後17歲的明鏡帶著11歲的弟弟明樓在大街上遭遇人為車禍,碰巧被明台的母親相救,二人得以保全,卻搭上了這位年輕婦女的性命,從而讓明家又多了個孩子,明台。


    雖說都已相隔20餘年,但其實在明家人心裏,沒有誰能忘的掉這份仇恨,明樓亦是如此,他也曾怪過自己愛上了仇家的女兒,可年青人的愛情就是這樣不講道理,而對於這份舊情,明樓也始終是難以忘懷。


    明樓去巴黎的這些年,除了家人的信,收到最多的就是汪曼春的了,二人已多年未見,要說了解,明樓隻敢說,他很了解從前的汪曼春。


    見明樓遲遲不開口迴答,阿誠便也沒有再等下去,一個驚天的消息出現在明樓耳邊:“她跟從她叔父汪芙渠,加入了偽政府”阿誠盡量的壓低聲音,語氣平淡道,“聽說接下來她將會擔任76號情報處處長,做南田洋子的得意門生。”


    阿誠的話,恍若一道晴空霹靂般,打在明樓身上,他滿臉的驚恐,不可思議,他緊緊地攥手裏已經被他折斷的高腳杯,而後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大哥”阿誠輕喚,喚迴了明樓的神識,“你還好吧?”


    明樓深深地歎氣:“還好還好。”


    “明明就不好。”


    片刻沉默過後,阿誠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這次,還打算去見她嗎?”


    明樓淡淡,頻頻迴首,夜幕下,明樓巋然不動,站在窗前,滿身都是月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既已為異路人,那就不必再見了。這個世界上最難過的,莫過於當你遇上一個特別的人,卻明白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或遲或早,你都不得不放棄。”


    廈門


    刺耳的警報聲劃過,魏昌民起身,關上了窗子。


    “對了,有件事想問問您。”明月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請講。”


    明月問出了一個藏在心裏很久的疑惑:“錦瑟她怎麽樣了,我們很久沒有聯係了。”


    明月一直礙於身份和任務的原因,遲遲沒敢調查錦瑟的事。她心裏有過不安,想過各種糟糕的情況,甚至聽到過一些傳聞,但她始終是不敢輕信。


    “錦瑟?”


    “就是於曼麗。”明月忘記了魏先生不知道曼麗小名這件事,連忙糾正道。


    “這麽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嗎?”


    魏昌民一副很吃驚的樣子讓明月更加確定了內心所測。


    “到底怎麽了?她許久沒給我來信,我送去的信她也沒有迴。”


    “她殺了人,被警察局帶走了。”魏昌民緩緩道來。


    “什麽!”明月異常吃驚,“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哎,這一切都是因為三個土匪,他們為了搶錢,殺了於老板,於曼麗這孩子傷心欲絕,為了報仇,她又迴到了妓樓,掛起了花名,再次招客。她憑借美貌依次招來了那三名土匪,與他們挨個定下婚約,並每每在新婚之夜殺了對方。人稱黑寡婦。”


    明月呆呆地聽著,目光黯淡,顫抖著聲音問了一句:“那現在呢?”


    “現在不好說,戰爭開始了,像她這樣的死囚可能已經被行刑了吧。”魏昌民黑著一張臉,語氣很沉重,畢竟和於老板這麽些年的交情,實在令人惋惜。


    “死囚”


    “是啊,她殺了三個人,當然是死罪。”


    淚水,模糊了視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明月啜泣著走到大街上,憶起這個可憐的女孩,憶起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絕境,她的青春點點滴滴,她都扛過去了,她是那麽的渴望陽光,渴望幸福,渴望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上學讀書,但短暫的春天還是沒能留住這顆燦爛的心。


    這一整晚,月黑風高,格外寂靜,明樓沒有睡,明月也沒有,他們心中曾經的那個人,都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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