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麽了?爹,你不要嚇唬我!爹!你醒醒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將朱由校的心緒帶迴現實,他循聲找去,隻見喬青青抱著渾身是血的喬庭棟在那號啕大哭。


    朱由校趕緊走到近前,隻見喬庭棟的右臂從肘關節那裏被齊生生砍斷,鮮血還在往外流淌,人已經不省人事。


    朱由校上前摸了一下頸動脈,還有脈搏,他趕忙扯下一塊布料,為喬庭棟止血。


    喬青青此刻也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幫著朱由校救治她的父親。


    一通忙活,血總算是止住了,朱由校問道:“村子裏有沒有大夫?”


    “我爹就是!”


    這不廢話嗎?朱由校繼續問道:“除了令尊,還有別人嗎?”


    喬青青搖搖頭:“沒有了,剩下就是我和三個師兄弟了,但我們都剛入門,連皮毛都沒學會。”


    朱由校頓時頭大如鬥,喬庭棟這種傷情沒有大夫根本難以活命,喬庭棟對自己有恩,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朱由校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最後他將目光定在了魏朝身上。


    “魏朝,馬車你會趕,大車你也應該會吧?”


    魏朝話不敢說滿:“奴婢應該可以。”


    朱由校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別應該不應該了,現在我和大成分頭去找大車,你去喬族長家牽馬,一會還在此地匯合,記得越快越好!”


    朱由校說完,也不等魏朝應聲,直接拉著嚴大成到村裏找車,魏朝也不敢耽擱,一路小跑前去牽馬。


    不到一刻鍾,三人再次趕了迴來,朱由校和嚴大成推著一輛大車,也不知從何人家中借的。


    三人合力將大車套好,這才過來將喬庭棟抬上了車。


    “青青姑娘,你熟悉去汾陽的路,勞煩你帶路,讓我這朋友趕車送令尊到汾陽找大夫。”


    喬青青知道這是在救她父親的命,不是耍小性子的時候,於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朱由校又對魏朝交代道:“路上注意安全!要又快又穩,到了汾陽直接去找汾州知府幫你,再讓他派一些大夫來喬家寨善後。”


    魏朝有些為難道:“殿下,那你怎麽辦?”


    “我留下,這裏有大成,還有百十官軍,諒那幫殘兵敗將也不敢前來尋死了!”


    “殿下保重!”魏朝也知輕重緩急,道了聲“保重”便上了大車,按照喬青青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送走喬氏父女,朱由校開始著手善後工作,世外桃源般的村子此刻一片狼藉,各種哀嚎和慘叫聲此起彼伏,村頭的幾處房子也著了火,滾滾濃煙直衝雲霄,將之前的種種美好遮上一層黑色。


    經過仔細核查,殺手死了十一人,重傷一人;村民死了十二人,各種輕重傷二十多人;官軍方麵死了五人,輕傷八人,可以說三方這次都是傷亡慘重。


    聽說還有一個殺手重傷,朱由校趕緊趕了過去,希望還能問出一些話來。


    這名重傷的殺手年紀不大,估摸著二十四五歲,身上多處受傷,其中腹部有兩處貫穿傷,這種傷在這個時代可不好治,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一般來說,這種死士都會隨身攜帶毒藥,一旦受傷或被俘就直接自我了斷,但這個年輕人卻沒有,也許他從內心還是想活吧,朱由校見狀,心裏也有了分寸。


    “說!誰派你們來殺我的?”


    朱由校也不客氣,上來就帶著殺氣,然而殺手雙眼緊閉,仿佛沒有意識了一般。


    朱由校向旁邊看守的官軍士兵問道:“他死了?”


    “迴殿下,沒有!剛才小的還聽見他喊疼呢!”


    “嗎的!還敢跟老子裝死!”朱由校正好一肚子惡氣沒地方撒,於是便拿這個倒黴鬼撒氣,他將手指伸進殺手腹部的傷口中,使勁攪了攪,殺手立即疼的直喊饒命。


    旁邊的士兵見了朱由校的手段也有些膽顫,隻好把臉扭到一旁,假裝看不見。


    “你個王八蛋也知道怕死啊?!怕就跟老子痛快交代!告訴我誰派你們來的?你若是實話實說,我或許會讓人救你一命。”


    殺手雖然也知道自己難救活,但不試一下,誰又會甘心去死呢,他若真是不怕死,早就該自我了斷了。


    “我不知道是誰派我們來的,老大讓我們來,我們就來了。”


    “你們老大叫什麽?你們是哪裏人?”


    殺手猶豫了,而朱由校毫不猶豫地再次攪了攪他的傷口!


    “啊——”殺手一陣慘叫,朱由校咬牙切齒道:“你若是不說,我叫你生不如死!”


    “我說!我說!我們老大叫梁奇,他自己說他是北直隸河間府滄州人,我是真定府槁城縣人。


    “北直隸?滄州?槁城?”朱由校有些糊塗了,這些人不應該是陝北人嗎?難道自己猜錯了,不是杜文煥那夥人要對自己不利?


    “你們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來追殺我的?”


    “一個月前,老大直接帶著我們從真定府趕到延安府的,後來我們去了榆林,老大說不適合下手,然後就跟著你們,昨天晚上看你們在破廟歇腳,這才決定動手。”


    “什麽?!”這下朱由校徹底懵了,這幫人竟然是特意從北直隸趕過來的,這是什麽情況?他根本不記得在北直隸得罪過什麽人啊?若是雇兇殺人,那也不該跑那麽遠去雇吧?


    沉思許久,朱由校才繼續問道:“你們那些弩是哪兒來的?”


    “都是老大分給我們的,我們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有些事老大從來不讓我們知道,我們也不敢多問。”


    看來也問不出別的了,朱由校隻好說道:“我可以給你找大夫,不過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如果你能活下來,我希望你將來能指正梁奇,你願意嗎?”


    殺手再次猶豫了,朱由校這次沒有去攪傷口,而是冷冰冰地說道:“你不願意也行,但我不養沒用的人,現在我就讓人結束你的痛苦。”


    朱由校說罷,對一旁的士兵吩咐道:“我數三個數,他若是不同意,你就砍了他,算你斬首一級。”


    還有這好事,士兵立即樂開了花,笑嘻嘻地拔出刀架在殺手脖子上,眉毛挑了挑,那意思你最好是條漢子繼續死扛,好讓爺爺發筆小財。


    前文說了,這個殺手不太硬氣,見此情形立馬慫了,使出全身力氣喊道:“我願意!我願意!饒我一命!”


    “軟骨頭!”士兵悻悻地收迴刀,眼神裏滿是怨恨。


    朱由校打心底也看不上這種沒骨氣的牆頭草,但世間的事又怎麽可能非黑即白呢,尤其是官場,妥協才是最常見的基本態,強如教員那樣的人物,該妥協的時候也隻能妥協。


    “也許有一天,我會分不清是非善惡了吧!”朱由校暗自歎息,隨著他越來越多的融入這個時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偏離真實的自己,現在想想和高攀龍的對話,那時確實有些意氣用事了,也許高攀龍說的才是對的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村莊裏不像往日那樣歡聲笑語,更多的是哭聲。


    朱由校心情沉重地迴到喬庭棟的院中,院子裏安靜地出奇,借著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喬庭棟匆匆迴來後堆在角落裏的背簍,也看到了喬青青編到一半的繩結,早晨還是一片溫馨的畫麵,到了晚上,隻剩下支離破碎!


    朱由校撫摸著院中的物品,它們此刻還帶著陽光的溫度,而朱由校的心卻沒有像這些物品一樣還有溫度,他的心在一點點冷下去,他的內心開始慢慢走出朱由校的世界,來到朱由校的世界!


    “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待我執掌天下,你們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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