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缺抬起濕漉漉的臉,看了一眼孟良義,擠出一絲絲的笑,輕輕說了一句:“是不是要開始啦?”


    “我先說故事給你聽吧!”孟良義用手輕輕去幫袁缺撿去貼在袁缺臉殘碎的茶葉,邊慢慢地說道:“以前有一名高手,在梟城犯事被抓了,被我們抓了,他拒不認罪,結果死了!”


    孟良義簡簡單單這麽一說,就似乎完事了,一直看著袁缺。


    良久良久,大家都沒有出聲。


    袁缺抬起頭,很奇怪地看著孟良義,問道:“你故事說完啦?”


    孟良義很嚴肅地點了點頭。


    袁缺說道:“你在戲耍於我!”


    “沒有,這隻是一個故事,還有很多呢?”孟良義假意地笑道。“以前有一名高手,在梟城滋事被鐵律緝拿,冥頑不靈拒不配合審查,結果他被釋放了,但是他的手筋腳筋被挑斷,癱成了一個廢人。”


    “以前有一名高手,視梟城王法如無,目空一切,囂張跋扈,結果被拿迴了鐵律司,當走出鐵律司的時候,因為一腳踏空,人裁了下去撞在門前的石錐之上死了,因為他的眼睛被割盲了,不會看路了。”


    “以前有一名高手,潛入梟城做間者,後被捕進了鐵律司,一味的抗拒,結果他的肉身留在了這裏,而他的一身皮被完完整整扒了下來送去了他的城域主子那裏。”


    “有一名高手……”


    孟良義在袁缺麵前踱來踱去,口中慢條斯理地說著一個個的故事,故事三言兩語,但是細思極恐,一個個比一個結果慘……


    剛啟開下一個故事的時候,袁缺喝住了他,說道:“別說了,你編得這些故事分明是在誅心,有意思嗎?無非最後很慘,越來越慘,一個比一個慘,你們想怎麽對付我就直說,別來這一套嚇唬人的方式!”


    孟良義看著四肢被懸吊著套牢的袁缺,不禁不屑地笑了一下說道:“看得出來,你心裏是害怕了,才打斷我的故事,你要知道發生在鐵律司裏的故事有多少,而且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袁缺畢竟還年輕,心中確是害怕了,別說是他,換作任何一個人,聽到孟良義那些削皮挑筋的故事心中都會背皮發麻寒意四滲,這種誅心的方式,真的很快能擊垮人的心理防線,或許往下再說的話,會更加的慘絕人寰。


    袁缺看著孟良義,然後再看了坐在對麵的韓照,再把目光落在身邊的玉見晚那張冰冷的臉上,說道:“鐵律司,原來是一個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不擇手段的地方,還是我太天真了,我以為鐵律司定是秉公正義之衙,這次是我大意了,如今落在你們手上,我認了,你們也別用心理那一套了,直接招唿吧!”


    玉見晚見袁缺深吸一口氣,咬了咬鋼牙,似已鐵定了心了。於是說道:“我們輔以刑具,這是不得已而施行的手段,如果審查過程中坦白配合,一般不會大刑相施。所以,你小子最好老實點。”


    袁缺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們不信我有什麽辦法,你們總不可能屈打成招,替我定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吧?”


    “或許你也知道,梟城幾乎與外域隔絕好些年,從來還沒有外人能來得了梟城,就算憑你的身手本事走過了死亡之路來到此,而如此九死一生的到來,到底意欲何為?”坐在對麵的韓照終於發話了。


    “你說你們梟城赫赫有名的鐵律司三大捕頭統領,對著我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如此盤問,我倒想問問你們意欲何為?”袁缺心中也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喲嗬,看你樣子還有些生氣了,你要搞清楚,這裏是鐵律司大獄,你現在是嫌犯,是在接受盤問,你也知道你麵子大呀,讓我們三大統領在此跟你耗時間,你要知道我跟韓統領昨日還被你打傷,帶著傷來‘伺候’你的,識相的,就別再耍心眼。”孟良義輕蔑地看著袁缺,一臉怒火中燒的樣子。


    “我再問你一遍,你最好老老實實迴答!”玉見晚忙來到袁缺跟前,問道:“你來自哪裏?是誰派你來的?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袁缺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玉見晚,說道:“我也再說一遍,聽好了,我來自山裏,一座我自小到大生活的山,我也不知道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方城域之屬。我來梟城隻是純屬選擇性的偶然,我是想從山中走出來看看外麵的天地,如果第一站不選擇梟城也會去到其它城域,該說的就這些。”


    韓照、孟良義、玉見晚能成為鐵恨手下最得意的三大弟子,成為梟城鐵律司的三大統領,必然有著非常人的洞察力與認知能力,從袁缺所言的語氣及細節而言,他們還真看不出半點說謊的樣子。


    三人麵麵相覷一下,各交匯了眼色。


    韓照說道:“一個從山裏來的人,身懷絕世武功,你的本事誰教的?”


    袁缺毫不掩飾,也不遲疑地迴答道:“我爺爺教的。”


    “你爺爺是誰?”孟良義馬上追問道。


    “別說你們不信,我自己也不相信,我爺爺就是我爺爺,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袁缺如實迴答。


    “你爺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嗎?能把傳授你如此驚人的武功,他必然是高人!”孟良義急說道。


    “我自打說話開始,就叫他爺爺,聽我爺爺說我在繈褓之中便是他拉扯我長大的,我懂事之後我也沒有問過我爺爺他的事情。”袁缺這樣一說,看似真情實意,但似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爺爺叫袁什麽?”韓照單刀直入。


    “不知道!”袁缺直接應道。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可知道你這樣的後果。”玉見晚急了,看她神情有些為袁缺著急。


    “你們所問的,我所知的也就是這些。”袁缺迴答沒有一絲遲疑猶豫。


    當然,袁缺心中也明白,自己來梟城就是為了尋自己的親爹,而聽爺爺隻說他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但這些袁缺是不會告訴三人的,這純屬私人之事,不必要如實迴答。


    “你這次來梟城必是你爺爺指使你過來的!”韓照突然提高語氣。


    袁缺笑了笑,說道:“是爺爺叫我出來見見天地,但不能說是指使。”


    “就這對了,你爺爺必然有其目的,所以特叫你潛來必然是執行某項任務,前麵所說你一直在隱藏,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麽,說!”韓照語氣變得嚴厲了。


    袁缺聽到韓照如此一說,心中犯起了嘀咕,他後悔把爺爺扯出來,這樣事情就變得複雜了,他在心中怨自己還是沒有考慮周全,原本沒有什麽的,這樣反而被韓照抓住了突入的把柄。


    袁缺搖了搖頭,盡可能讓自己輕鬆說道:“照韓統領如此一說,也沒有錯,我也不想辯解什麽,還是那句話,沒有任何目的。”


    “看來不用點手段,你是不會說實話的!”孟良義冷冷地說道。


    袁缺心中一緊,但自己已是案上之肉,任人宰割。


    “二哥,這……”玉見晚見孟良義說出這話,似乎有些想為袁缺擋一擋。


    孟良義眼神注視著玉見晚,說道:“三妹,你是心疼這小子嗎?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玉見晚忙辯道:“二哥,你說哪裏話,這小子羞辱於我的恨尚在心中,我巴不得將他割肉,小妹我在想此事是否再問通透些。”


    “三妹,你在想什麽?要是換作往日對待嫌犯,你會這麽有耐心嗎?”韓照在一旁也開始懷疑了。


    玉見晚看了袁缺一眼,然後偏過頭去,冷冷地說道:“聽大哥二哥的,來人啦,上刑!”


    一處冰冷的大堂,擺放齊整的桌椅,雖然不是很考究,但也是有些尊貴。


    鐵恨坐在一邊,對麵坐著獨孤煉。


    鐵恨說道:“侯爺,此次來鐵律司喝茶,已是對侯爺格外的大麵了!”


    獨孤煉笑道:“鐵大人,有話直言,就別來這些客套了,這茶本侯是喝不下去,你有什麽要問的就直接點。”


    “恕我直言,鐵某也是看著侯爺長大的,知道侯爺的秉性與魄力,但此次事情真的做得有些過了。”鐵恨還是很客氣,輕呷一口茶說道。


    “鐵大人,事已成定,我是擅調了耀武司的兵,你就直言吧,依你鐵律司的鐵律,該如何處置本侯吧?”獨孤煉搭起了二郎腿。


    鐵恨輕笑一聲,說道:“擅自調兵,等同謀逆,按律當誅!”


    獨孤煉聽到鐵恨這麽一說,整個人立馬緊張起來,瞬間站了起來,厲色看著鐵恨,說道:“鐵大人,你的意思不但要辦本侯,且要往死裏辦?”


    鐵恨也站了起來,突然雷霆厲色,說道:“這是梟城的規製與法度,按律就該如此,侯爺,你說呢?”


    獨孤煉被鐵恨突如其來的雷霆之聲震了一下,尷尬地以笑來掩飾,說道:“鐵大人,鐵麵無私,執法如山,本侯自是知道,倘若你真辦了本侯,你可知道後果?”


    “後果?鐵某人依法度而製裁,從來不會考慮後果,如果真是考慮後果,我忝為鐵律司之主司。”鐵恨一副剛正不阿的風骨,其威嚴與氣勢當真極具震懾力。


    獨孤煉思忖了一下,笑著說道:“鐵大人,本侯知道你還是為本侯留了情麵,畢竟你跟父王情同手足,是叔伯長輩,你已經為本侯留了後路,要不此刻就不會在這大雅之堂裏喝茶,而是在大獄之中受刑了。”


    鐵恨沒有說話,也沒有正眼看獨孤煉。


    “鐵大人已經為侯爺開了路了!”一個雄渾的聲音突然傳入了大堂。


    接著一個身材高大英武的中年人來走了進來,旁後還跟著一位漂亮的姑娘。


    “嶽父大人!”獨孤煉立馬恭敬說道。


    “見過侯爺,見過鐵主司!”來人眉宇間透著一股強烈的侵略感,尤其他的胡須都透著一種高人一等的氣韻,但是見到獨孤煉和鐵恨,還是很客氣地見禮。


    而旁邊的漂亮姑娘忙小跑到獨孤煉身邊,關切地問道:“侯爺,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獨孤煉親切地拉著漂亮姑娘的手,笑著說道:“碧純,你怎麽也來啦?我沒事!”


    “徐大將軍,你比我想象的要來得快一些!”鐵恨斜視了來人一眼。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耀武司的主司,也是南鷂侯獨孤煉的嶽父徐烈;而那位漂亮姑娘正是徐烈的女兒也就是南鷂侯夫人徐碧純。


    “鐵大人知道我要來?”徐烈說話很雄渾,看著鐵恨那樣子,不禁朗聲大笑。


    “如果徐大人不來,我鐵某人也就不會在大堂等你了!”鐵恨說道。


    徐烈大笑一聲,說道:“侯爺,你看,這鐵大人可是給足你麵子了,這後路也開得太明顯了。”


    “碧純見過鐵伯伯!”這時候,徐碧純上來一個向鐵恨行了一個禮,說道:“多謝鐵伯伯!”


    鐵恨忙擺手道:“碧純呀,別謝我,你換伯伯可正準備辦你家侯爺。”


    獨孤煉見徐烈父女來了,心中穩了許多,臉上泛起了輕鬆的笑意。


    “都坐吧,來人,看茶!”鐵恨招待他們坐下,自己也坐了下去。


    “老哥,你審問完侯爺了吧?”徐烈接過茶,呷了一口,然後笑著對鐵恨說。


    鐵恨正顏說道:“你徐大將軍不來,我怎麽敢審呀,你現在來啦,就可以開始審了!”


    徐烈又開懷地笑了一通,慢慢壓下笑聲,然後說道:“鐵老哥,夠給老弟我麵子啊,言外之意,侯爺之事該如何處理呀!”


    “當誅!”鐵恨淡淡地說了出來。


    徐烈聽到此,身子一震,真的被嚇到了,因為鐵恨說得雖然力道不大,但是語氣極為肯定。


    徐碧純更是嚇得不輕,驚叫一聲,忙看著獨孤煉,獨孤煉本來的笑意在臉上,但聽這話一下全消失了。


    “老哥,這玩笑開大了!”徐烈還是保持著笑臉說道。


    “徐大人,法度當前,鐵某人是在開玩笑嗎?”鐵恨臉上很嚴肅。


    “老哥,鐵大人,你定侯爺什麽罪?”徐烈收斂笑意,認真問道。


    鐵恨說道:“徐大人是真不知情,還是有意讓我再說一遍?擅調城兵,如同謀逆,按律當誅!”


    徐烈接道:“侯爺可是大父的兒子!”


    “徐大人,正因為侯爺是大王的兒子,知法犯法,更是法理難容!”鐵恨鐵了臉,說得很正氣。


    “鐵大人秉公執法,老弟我當然可以理解,但此事我也知曉的,那城兵是得到我令諭之後抽調過去的,按理說這也無關侯爺的事,如若論罪,罪在徐某!”徐烈竟然一下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了。


    鐵恨看著徐烈,輕笑了一聲,說道:“徐大人啦,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有心護侯爺,鐵某自是心知肚明,這可不是兒戲呀,望徐大人三思而出言呀!”


    “鐵大人,徐某人再次言申,調動我耀武司城兵之事,確是受我令諭,絕非侯爺擅自強權私調。”徐烈說得有些激動。


    鐵恨說道:“徐大人,我且問你,侯爺為何調兵?”


    “這……”徐烈頓住了。


    “徐大人,你的袒護之心皆在情理之中,卻在法度之外,調動城兵是一件多大的事情,除非烽火兵燹,對外攻伐作戰或抵禦防守,徐大人作為耀武司的主司,我想你比鐵某更明白吧!”鐵恨有些歎息之感。


    現場頓時陷入了沉默。


    徐烈思前想後,然後壓低聲音對鐵恨說道:“鐵大人,此事權當是徐某指令性調兵,可否?”


    鐵恨看著徐烈那急躁的神情,不禁搖了搖頭,說道:“如此一來,那徐大將軍你又該當何罪,我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來,如若上報給大王知曉,你覺得大王會怎麽處置。你要知道,侯爺當年上演的那出‘焚琴放鶴’之事,我們幾個主司極為請命求恕,方保下侯爺,而今再次重犯,你覺得大王會如何處置?你告訴我!”


    “鐵大人,侯爺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自東鷹侯遇劫不測之後,大王又是一病不複當年況且沉屙已久,眼下梟城之事幾乎南鷂侯皆有所涉,不要為了眼前一點小事,鐵大人執意固法,要著眼於梟城的未來呀,徐某也勸鐵大人三思!”徐烈說話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


    鐵恨站起來,來迴踱步,心中甚是焦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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