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順著這話一想,郝玉成還真是三天兩頭往外跑,聽說還連吃帶拿的。


    這迴自己赴宴迴來驚了馬,偏偏倒黴透頂撞到了尖石頭上,真是……


    姚知事接道,“要是同知大人像蘇大人一樣深居簡出,一門心思踏實做事,不惦記外頭的大姑娘和喝酒吃肉,哪兒會有今天這檔子事喲!”


    任通判輕咳一聲,“好了,別在人家家門口胡說,死者為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了緊衣裳,各自離開了。


    蘇惟生這邊用完早飯,處理了一些瑣碎事宜,等到半下午也不見蔣捕頭迴來,心裏正納悶呢,申公公就找了過來,


    “蘇大人,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蘇惟生立即起身,喚來蒙繞和小柱,一邊走一邊問,“是郝大人的事嗎?”


    申公公點頭,“王爺一聽說郝同知出事的消息,就派了黃百戶帶人去崖底找馬車,關家那邊,是羽先生親自過去的。眼下蔣捕頭已經跟羽先生一道去了王府,王爺已經著人去請郝家太太了。”


    羽先生親自去了關家?蘇惟生心下一動,這是要替關家脫罪,還是反之?


    蘇惟生一進王府前院正廳,蔣捕頭就靠了過來,小聲道,


    “大人,屬下到關家的時候羽先生已經到了一會兒,關家老爺十分配合,把下人都喚了出來接受盤問。馬棚裏我們也去看過,梁老大夫和王大夫都說草料什麽的沒有問題。”


    蘇惟生會意,既然梁老大夫都去了,有沒有問題還不是滇池王一句話的事?


    他早看出滇池王有對花城豪族動手的意思,原以為王府會趁這次機會拿關家開刀,卻不想……看來滇池王並不想用太強硬的手段。


    等了一會兒,郝太太和郝管家到了。


    前者這會兒看起來比早上冷靜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王府的緣故。


    眾人各自落座,滇池王沉聲道,“把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一隊兵丁就押了兩個人上來,蘇惟生定睛一看,卻是郝玉成“跑掉的”那兩個護衛。


    他仔細端詳了一陣,兩人臉上隻有些擦傷,但步伐虛軟無力、跪在地上時露出來的頸部下方還有隱隱約約的鞭痕,應該是用過刑的。


    郝太太咬牙切齒地道,“好啊!竟是你們!”


    滇池王沉聲道,“你們自己說!”


    高大些的那個斷斷續續地道,“是……是我們幹的……”


    郝太太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為什麽?老爺待你們不薄啊!”


    高大護衛接著道,“不薄?你可知郝玉成近來頻繁出入關家赴宴為的是什麽?”


    郝太太一愣,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什……什麽?”


    護衛重重咳了一聲,“自然是為了……美色。關家養了一班歌舞伎,就是為了籠絡同知署上下,為……自己謀利。那些女子本也不關我們的事,看不下去眼睛一閉……就當看不到了。”


    “可前幾天,關老爺又……派了一名舞姬前往郝玉成房中……”


    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也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身子不適。


    另一人見狀便接著道,“那女子見郝玉成長得人模狗樣……還……還是個當官兒的,就當他是個好人,一進房就向郝玉成求情……求他放了她……誰知……誰知郝玉成竟然用強……”


    “那女子不堪受辱,直接撞牆自盡了……我們被喚進去處理屍身時,看到除了那些……淤青……那女子脖子下方有一顆黑痣,手臂上有一塊疤……陸兄弟這才認出來,那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陸兄弟做鏢師走南闖北,為的就是找這個唯一的妹妹,誰知近在咫尺他卻沒認出來,還讓妹妹死在了自己的麵前!”


    陸護衛緩過勁來,重新接過話頭,“不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當然要為妹妹報仇。龔兄弟義薄雲天,也願意助我。郝玉成防心極重,尋常除了吉祥和德旺,並不肯讓我們這些護衛近身。我沒辦法,隻能從別處動手腳。”


    “剛好昨夜關家再次宴請郝玉成,今天一早從關家出來不久,我二人便趁車夫不注意,上前將幾根抹了藥的銀針刺進了馬腹,故意讓馬發了狂。對了,馬車的車窗上也抹了藥。”


    “原本打算殺了郝玉成再趁亂逃離,隻是沒想到,城門竟關了,不到一個時辰,我們就被王府的人抓了。郝玉成逼奸我妹妹,本就該死,今日既然落在了你們手上,要殺便殺,隻求你們放過龔兄弟,他是為了幫我才……”


    羽先生和彭暢、黃百戶沉默不語,關老太爺父子如喪考妣,而任通判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蘇惟生看了一眼上首的滇池王,卻見他麵沉如水,臉上的厭惡不加掩飾,不禁暗道,難道郝玉成每次去關家赴宴真的……做了那種事?


    郝太太怒不可遏,騰地站起身,“你血口噴人!我家老爺出身京城大族,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怎會看得上一個萬人騎的賤婢!”


    陸護衛冷笑一聲,“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然後閉上眼,一副認命的模樣。


    郝太太掃了一眼屋中眾人的臉色,心知眾口一致,單憑自己一個婦人已無力迴天,不由悲從中來,滿麵淒涼,


    “為何連一個已死之人的名聲……都不肯保全……”


    滇池王清了清嗓子,“本王已命人將兩具馬屍抬了迴來,經過仵作查驗,腹部的確有被銀針刺過的痕跡。那馬車上也有藥粉,吸近體內會使人……意識模糊。先前葛飛帶人去府上查看屍身時,郝太太也瞧見了,郝大人想必是跳車時神智已不太清醒,才會沒能避開那塊尖銳的石頭。”


    “不過此事雖不是關家所為,卻的的確確因關家而起,那舞姬雖為奴籍,卻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沉吟片刻,看向關老太爺,“即日起免除關鑫鹽商商會會長之職,從明年開始,花城鹽引不再發予關家。”


    “另外傳令下去,從今日起,花城各家,不得再豢養歌舞伎,已經養了的,問明各自身份,主家應贈其銀兩作遣散費用,有家者各還其家,無家可歸者主家負責養老,但不得再逼其行娼妓之事!關鑫,你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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