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王掃了他一眼,“彭暢,你來說。”


    “是。”彭暢上前行了一禮,轉頭看向蘇惟生,“這就要問蘇大人了——為何讓身邊的護衛在府中鬼鬼祟祟地打探王府的布防!”


    “什麽?!”蘇惟生大驚失色,“這怎麽可能!我打聽王府的布防做什麽?”


    他瞅了瞅滇池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誤會?”彭暢冷笑道,“府裏的侍衛看得清清楚楚,蘇大人進書房沒多久,他二人就要上茅房。彭某就奇怪了,下人明明把他們帶去了茅房所在的偏院,為何他二人卻鬼鬼祟祟地從前院走到了二門處,一路上還東張西望,時不時拿炭筆記東西?”


    說著上前幾步掰開冉朔的手,蘇惟生定睛一看,拇指和食指黑漆漆的,的確有用過炭筆的痕跡!


    “這……這……”


    彭暢冷笑連連,又掀開冉勝衣裳的下擺用力一撕,將撕下來的布帛用力丟在了蘇惟生麵前,


    “你自己看!”


    蘇惟生顧不得計較他的無禮,蹲下身撿起布帛翻來覆去的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傻了——那上頭畫了好些粗略的線條,有的旁邊還畫了個圓圈做了標記!


    蘇惟生冷汗都下來了,“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


    他徑直衝向兩人,揪著冉勝的脖子惡狠狠地問,“是誰?誰讓你們幹的?為何要如此害我!”


    冉勝麵有愧色,“大人……咳……我們真的就是好奇……”


    冉朔忙道,“求大人救命!我二人自幼闖蕩江湖,從沒見過王府是啥樣,前幾次來,大人叮囑過不要亂走,我們就沒敢……這不是……現在大家都熟了嘛,就……就想……四處看看……”


    “那個圖……就是想著日後娶了媳婦兒生了娃好拿出來給兒子看看,他爹我當年也是進過王府見過王爺的人……萬萬沒想到會給大人帶來麻煩。”


    “我跟大哥都沒啥見識,也著實……沒想到……這麽大個王府居然不讓人看……大人……大人救命啊!小人還不想死!”


    蘇惟生怒極反笑,“字句分明,條理清晰,我倒沒看出來你有多怕死!”


    他鬆開手漸漸冷靜下來,揚了揚手中的布帛,“我是有多傻,才會信了你的鬼話?給將來的兒子看?我看是給你們幕後的主子看吧!”


    冉勝不可置信道,“大人你這是什麽話?我們的主子除了你還能有誰?”


    身後的滇池王仍然不發一言,彭暢不鹹不淡地道,“蘇大人就沒什麽要解釋的嗎?”


    蘇惟生一頓,慢慢轉過身掃了一眼屋裏的人,從彭暢到麵孔陌生的兵丁,個個滿臉憤怒,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向滇池王拱了拱手,“王爺,不是我幹的。”


    滇池王麵色冷凝,“你說。”


    蘇惟生遲疑了一下,“就算下官當真有心打聽王府布防,也不會派他們兩個。畢竟我來了王府這麽多次,次次帶著這兄弟二人,一旦被抓,我如何能撇清關係?要派,也該派明麵上與我毫不相幹的人才對。”


    一名百戶嘀咕道,“當誰是傻子呢?生麵孔能進得了王府?就要這兩個常來常往的,就算打聽個什麽,咱們府裏的人也不會太過防備啊!”


    蘇惟生道,“誰說生麵孔進不了王府?府上的米麵糧油不需要采買,菜蔬肉食每隔幾天總要有人送吧?若我真有心,隻需打聽好莊子上送府裏送菜的固定時間,派人中途攔截、喬裝打扮,冒充原來那人的親戚,你們還能一一排查不成?就算真有疑心,被你們看了出來,又如何能懷疑到我頭上?”


    那百戶一噎,“你……你果然早就心懷不軌!”要不然怎麽說的頭頭是道?還不知在心裏想了多少遍呢!


    另一名百戶涼涼道,“蘇大人或許不知,王府的采買有專人負責,莊子上負責送菜蔬的,也都是咱們滇池軍的家眷,家裏有什麽親戚府裏的人一清二楚,絕不可能讓心懷叵測的陌生人混進來!”


    “原來是這麽迴事,我之前不是不知道麽……”蘇惟生煞有介事地點頭,“現在我懂了了,如果真想混進王府,可以提前從滇池軍的家眷下手。”


    他聳了聳肩接著道,“其實不止這一個辦法。太妃和王妃身份尊貴,家母因身子不便,來花城之後還從未向太妃和王妃請過安。我畢竟是花城知府,到任之後也做過不少實事,這個時候若是提出讓家母進府請安,王爺應該不會拒絕吧?”


    “王府守衛再森嚴,外男也不好進內院。我隻需隨意派兩個忠心的奴婢,不必摸清什麽布防,隻需記住太妃和王妃的居所……”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兩名百戶氣得臉都青了。


    彭暢聽到後頭神色卻越來越凝重,“蘇大人不愧為當朝狀元郎,好一個反其道而行之!”


    知道解釋無用,幹脆拿出多種辦法,表明自己若真想搞事多的是法子,何須明目張膽地派這兩人過來?


    蘇惟生攤手,“彭千總既然都看出來了,蘇某也沒什麽好說的。”


    滇池王卻笑了,“阿暢,帶蘇大人下去安置,不可怠慢!”


    彭暢張了張嘴,卻還是應了聲是,“蘇大人,請吧。”


    蘇惟生笑了笑,一句話也沒問,抬腳就走在了前頭。


    “對了,彭千總,勞煩給家父家母送個口信,就說我與王爺要商談花城民生大事,估計要在王府叨擾幾日。嗯………再告訴蒙繞,把公務送到王府來。”


    彭暢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將他送到前院派了人守著,還是去問了滇池王。


    滇池王道,“隻管去,一條口信,能做什麽手腳?”


    彭暢捏著鼻子去了隔壁。


    滇池王轉頭吩咐黃百戶,“接著審,留口氣就行!”


    然後背著手慢慢踱進書房,找來了羽先生。


    羽先生聽完思索了一會兒才道,“蘇惟生的話看似為自己開脫,實則是在暗中提醒——倘真有人打著那樣的主意,抓了滇池軍的家眷或者太妃和王妃,王爺必將陷入被動。”


    “是啊,”滇池王捏了捏眉心,“所以這個蘇惟生,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羽先生想了想,“當務之急不是蘇惟生在打什麽主意,而是皇帝在打什麽主意。是想借機挑撥王爺與蘇惟生的關係,還是真的想拿到布防圖,對王爺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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