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嶽父家的確有些本事!”蘇正德恍然大悟,“如此雙管齊下,早晚叫那些賣國賊無所遁形!對了,那什麽月色閣的、姓常的,就這麽算了?”


    蘇惟生道,“等把隱在暗處的人一個個揪出來,再收拾他們也不遲。”


    蘇正德長歎一聲,“常氏也還罷了,替姓潘的報仇,我想得通。可那位韓五少爺……誰年輕時沒跟同齡人打過架?”


    “就你爹我,別看以前窩囊得不成樣子,小時候在鍾鳴山上為了爭一捆柴、一個鳥蛋、一把野菜,也跟村裏人打過好幾次呢!你全二叔、吳三伯、還有村長家的陳二叔……”


    “別看小時候打,後來長大了,見我日子難過,他們也沒少幫襯。如今雖然離得遠了,可哪迴見了不是跟親兄弟似的?你說誰能想到,就這麽點小事兒,竟讓他記恨至今,還買通殺手要殺你!”


    “我看哪,這人估計一輩子也就那樣了,小肚雞腸的,沒啥大出息!對了,得跟茂謙說一聲,讓阿絳也提防著些——要論得罪,他才是得罪那韓家小子最狠的。倘讓那崽子找到機會,不定怎麽往死裏弄他呢!”


    最後一句直接把蘇惟生逗樂了,


    “爹可別拿您的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那麽個齷齪玩意兒,咱們這等正常人誰曉得他在想什麽?您要實在擔心,就在信上提一提,大伯會有分寸的。”


    休養了五六天,蘇惟生手上的傷終於好了些,好歹能自個兒端碗吃飯了,也能讓人扶著下地走幾步。


    小柱、樊春和阿海幾個傷得最重的,也被梁老大夫宣布不再有性命之憂,隻是要細心將養好長一段時日。


    周氏不知是不是年紀大、又受了驚嚇的緣故,這一胎懷的並不穩,前兩日還見了紅,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所幸有三位大夫在,也還算安穩。


    又過了幾天,三月中旬的時候,青羊縣的徐縣令來了。


    不止為了帶走後來那具屍體,還帶來了朝廷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旨意。


    熙和帝讓蘇惟生好好養傷,不必急著趕路,花城政事暫且讓郝同知與任通判代理。


    還賞了許多東西給他壓驚,吃的用的藥材和金創藥應有盡有,又擔心他銀子不夠花,賜了黃金二百兩,特許他多請幾個護衛……


    做足了“體貼臣下、愛惜弟子”的姿態。


    徐縣令聽得臉上的笑容更加殷切,恭維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熙和帝還說,案子朝廷已經在調查,給滇池王府也下了嚴令,必會給他一個交代。


    另外,在滇池境內發生如此惡劣的案件,掌滇池邊軍的滇池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特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而且為了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朝廷決定派一位禦史前往花城巡察,並協同審理花城知府蘇惟生遇刺一案。


    確保滇池境內再無盜賊、保證境內朝廷命官和百姓的安全。


    徐縣令滿臉羨慕,“蘇大人不愧為名副其實的天子門生,皇上待您當真沒話說……這是在給您撐腰呢!”


    有這塊金字招牌,那到任之後還不得橫著走啊?哪像自己,當了十幾年官還窩在這鬼地方,成天受窩囊氣!


    蘇惟生:……活該這把年紀還是個縣令,沒見那幾名親衛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嗎?


    他笑吟吟地謝了恩,在心裏默默問候了熙和帝的祖宗十八代。


    賞賜東西就算了,可後麵的罰俸、派禦史,樣樣都以自己遇刺之事為借口,滇池王能不把賬算到自己頭上嗎?


    隻要滇池王稍微小肚雞腸一點,今後在花城的日子就夠他受的!


    這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往滇池王的對立麵逼啊!


    “徐大人可知即將巡察花城的是朝中哪一位禦史?”


    徐縣令麵露尷尬,“這個,聖旨上沒說,下官也不清楚……”


    送走徐縣令等人,蘇惟生沉下了臉——皇帝此舉若是有意為之,那麽買兇殺自己的第二撥人……


    不,不會是皇帝。


    熙和帝再婦人心性,也終究是一國之君。即便他想得出來這樣的主意,也絕不會讓一群江湖草莽來施行。


    還是那句話,派一隊暗衛或者錦衣衛來做豈不更好?


    再說,月色閣那名聯絡人,難道還能聯絡到皇帝頭上,湊到皇帝耳邊說,


    “你有恨之入骨,非殺不可的人嗎?我知道有個江湖組織,隻要肯出銀子,就沒有辦不了的事兒!”


    皇帝不把他拉出去砍了才怪!


    作為一個帝王,熙和帝再不濟,也定然無法容忍朝中有人與江湖草莽合作、肆意插手官宦之家的爭鬥、擾亂朝廷風氣。


    不是有句話麽,“俠者以武犯禁”——熙和帝難道就不擔心,到時候那江湖草莽殺順手了,改天收了誰的銀子把自己也幹掉?


    蘇惟生左思右想,覺得應該是有人知曉先帝與先滇池王的恩怨,又察覺了熙和帝對滇池王的不滿,才會刻意設計刺殺之事,而後向熙和帝提出了順勢而為的建議。


    皇帝采納建議之後,才有了那道罰俸和派禦史的旨意。


    那個人既能近距離接觸皇帝,官階定然不會太低!


    等到蘇惟生終於能下地,已經是十日後的事了,樊春、阿海和小栓也可以走上幾步稍微活動活動。


    隻有傷得最重的小柱還隻能躺著,梁老大夫依舊每日行針,隻是換了幾個穴位,聽說是有助於傷口恢複的。


    蘇惟生對梁老大夫是真心感激,將皇帝賞賜的一株百年人參送給了他,樂得後者合不攏嘴。


    與此同時,京城的蘇正良、何軒、蘇茂謙等人的信也到了,無非是關心他的傷勢,把窮兇極惡的匪徒罵了個狗血淋頭,對於常氏和韓五少爺卻是隻字未提。


    蘇惟生猜測,自己送去的信他們應該還沒收到,或許是甫一得到他遇襲受傷的消息就寫了信過來。


    畢竟再是官驛,送信的速度也無法與朝廷八百裏加急相比。


    想著先前蘇正德在信裏已說了自己並無性命之憂,蘇惟生便沒急著迴信,他考慮的是另一件事。


    此去花城必定兇險異常,可拖延得再久也是無用的,還不如早些過去摸一摸情況。


    蘇惟生考慮清楚之後,便提出自己與兩位師爺先行一步,其餘人等傷勢好些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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