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莫名其妙散場,眾人都猜測是出了大事,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可當第四天早朝後旨意傳出來時,文武百官都諱莫如深,半個關於“齊王”的字眼都不敢再提——


    人人都想到了六月裏齊王在太宸殿的舉動——除了謀反這樣的大罪,一名高高在上的皇子又怎可能被貶為庶人?


    “庶人麽……也好,若是皇帝直接將他賜死,後續計劃就得再改一改了……”蘇惟生喃喃自語。


    自齊王在六月裏大鬧太宸殿那日之後,黎曼便沒有再催動齊王體內的蠱蟲。


    但兩隻詭異的蠱蟲住在他體內,又豈會一點影響都沒有?


    一隻日日影響他的大腦,一隻日日啃噬他的血肉,過了兩個多月,齊王骨子裏的暴戾已愈演愈烈,身子也越來越虛,所以齊王進宮賀壽時,麵容才會如此憔悴。


    聽說這段時間,齊王府的丫鬟下人們每日都是帶著傷伺候的。


    那寫血書請罪的法子是蘇惟生通過定國公府的暗線向齊王提議的。


    他性子雖然越來越極端,但在母族和妻族都沒了的情形下,又豈能不明白聖寵的重要?


    齊王倒也狠得下心,竟放棄用雞血代替的法子,自己割破手指寫了一封長達三千字的請罪折子,身為生身之父的熙和帝,又如何能不動容呢?


    況且林家與長平侯府都被法辦,說不得皇帝心裏對這個兒子還會生出憐惜之意呢!


    正是算到了這一節,蘇惟生才會在宮宴的前一天通知黎映,讓黎曼在特定的時間再次催動中害蠱。


    “少爺,您說齊王到底在宮裏做了什麽?真是謀反嗎?”小柱還挺好奇。


    “你不是讓那暗線攛掇他去冷宮看望生母了麽?”蘇惟生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冷意,


    “聽世子說,呂氏因娘家之罪,愧疚不已,已於皇帝壽宴當日自盡了。你就不覺得太巧了?”


    深宮遮掩醜事的把戲而已,這種事從前他幹得多了,用腳趾頭想也猜得出來。


    看著自家少爺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小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接躥到了脖子根,


    “所以……齊王當真做出了那等……違背人倫的事——親手殺了自己的生母?”


    “誰知道呢?”蘇惟生自言自語,“我隻要結果而已。貶為庶人就完了麽……那怎麽成?我的鈴兒去時尚在豆蔻之年,呂氏似乎比皇帝還大上一兩歲,算算壽命,如何能抵?”


    小柱想說,加上林家和長平侯府幾十條性命還是不夠麽?但想想兩府犯下的罪,又覺得他們是罪有應得,不該與林姑娘之死扯上關係。


    而且少爺說得沒錯,要是林姑娘不遭此大難,怎麽也得活個七老八十吧,呂氏一條性命還真抵不過。


    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那麽,接下來少爺準備怎麽辦?”


    蘇惟生反問,“齊王已經上路了嗎?”


    “是的,聽說他這幾天都渾渾噩噩的,小的猜測,應該是醒過神來了。京城離皇陵近百裏路,清早出發,若是坐馬車現下應該已經到了。”


    小柱早在自家主子上衙後就去打聽過了,“不過他已被廢為庶人,又是被押送過去幽禁,還帶著女眷,隻能走著去,估摸著要夜裏或者明日才能到。”


    “既帶著女眷,林氏還懷有身孕,必然會在途中歇一晚,”蘇惟生哼笑道,“押送的人馬不多吧?”


    “不多,”小柱答道,“齊王府的太監宮女已全被征迴了宮裏,護衛都被遣散,他身邊一個伺候的都沒有,皇上隻派了兩個侍衛押送。少爺可是想……?”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讓小的去辦吧!樊春跟少爺的日子還不長,不宜接觸這等秘事。”


    “這等要緊的事,怎能單靠你一人?”蘇惟生道,“自然要請人代勞。”


    “對啊!”小柱想到那幾個整天無所事事的蜮族人,也跟著點頭,“齊王又不是什麽好人,這些年欺男霸女無數,殺了他還算替天行道呢!蜮族深恨所有皇室,讓他們動手也無不可。”


    “我不是這個意思。前些日子,黎曼那邊不是說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麽?齊王的死法,我早已考慮好了,”蘇惟生淡淡道,“你那裏有馬婆子製的藥吧?都帶上,再去找一趟黎姑娘,如此這般……”


    小柱聽到前頭眼前一亮,再聽到後頭,那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小的這就去!”


    就算狠了些又如何?當初毀林姑娘清白時,那人又何曾有過半分手軟?若非林姑娘身故,自家少爺又怎會如此自苦,過得跟個和尚似的!


    都是他們罪有應得!


    黎映聽完小柱的話大吃一驚,“你再說一遍?”


    連旁邊的安叔也滿臉不可置信,“這也太……駭人聽聞了吧!”


    小柱摸摸鼻子,“主子就是這麽吩咐的,勞煩幾位了。”


    安叔仍舊沒迴過神,黎映卻是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黎曼從前傳迴的消息,據說齊王極為好色,連在死對頭蜀王的府上都敢明目張膽地調戲丫鬟。


    再迴想起自己初次摸進蘇惟生院子裏時,在他臥房中看到的那幅畫,畫上女子容顏清麗脫俗,難道……


    怪不得要讓齊王用那樣難以啟齒的方式去死。


    這位狀元郎的心思委實不同尋常,不過,也甚合她意就是了——那等齷齪之輩,想一想都覺得惡心,還配得上什麽體麵的死法不成?


    “你去吧,告訴你家主子,我答應了。”


    “聖女!”安叔大驚失色,“您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如何能參與這等事!”


    黎映是守信之人,答應了不會把蘇惟生的身份告訴旁人,就真的沒往外提過半個字,在黎曼和安叔麵前也一直守口如瓶,自然不好說自己猜出了蘇惟生未婚妻的死因,隻含糊著道,


    “沒事,到時候我閉上眼睛就是了。”


    “……”安叔無語,這是閉不閉眼的事兒嗎?


    可黎映是未來族長,自幼聰明過人,連鄭大哥也說過,若她身為男兒身,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她在十二歲時就代理了大部分族務,已是蜮族實際上的掌權人。


    安叔即便身為長輩,也不好太過幹涉她的決定,隻好一言難盡地道,“那到時候您跟在我後麵。”


    黎映無可無不可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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