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疑問難消,本想著問問杭參政,但考慮到韓家畢竟是揚威侯府的姻親,怕他為難,最終還是找了夏禮青。


    夏禮青笑話他杞人憂天,“你不能因厭惡二皇子和韓氏,便否定韓巡撫的功勞。賑災之事事關重大,若真有貓膩,早就有消息傳出來了,憑他一人如何能隻手遮天?說不得真是人家賑災得力呢!”


    蘇惟生還是不放心,堅持讓夏禮青派人去查一查。


    若不是那會兒小柱還沒迴京,說不得他就自己派人去了,何至於勞煩定國公府。


    夏禮青受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就派人去了。


    具體查到了什麽,蘇惟生不知道,夏禮青十月底派了允武過來,讓他不要再管,等事成之後再詳細告知。


    不管就不管,夏禮青既答應事後不會隱瞞,蘇惟生也沒有好奇心過盛。


    他覺著眼下還是抓緊時間多做兩篇文章要緊——若是連個進士都中不了,還談個屁的攪弄風雲位極人臣啊!


    不過在看了夏禮青給的隴西官員名單之後,蘇惟生發現了一個問題——齊王一係在西北官場無人。


    便給了夏禮青一條建議——“若不想卷進漩渦太深,可借一借林家之力”。


    齊王雖還在禁足,但其與蜀王水火不容已是人盡皆知,能將蜀王黨狠狠咬下一塊肉的機會,林家絕不會錯過。


    如此,讓他們先鬥一鬥豈不更好?


    如今貪墨案爆了出來,蘇惟生還算滿意,不過迴到南郊的他還是難免鬱悶:“這不聲不響地跟著欽差往西北去了,你倒是先給我講講,到底咋迴事兒啊!”


    但這事兒急不來,欽差團才出發半個多月,再加上查案和平亂的時間,估計等春闈結束都不一定迴得來。


    蘇惟生隻能整理好心情,又恢複了苦讀生活。


    京中卻並未恢複平靜。


    熙和二十年正月二十四,蘇惟生幾個剛下學,阿絳阿素就找了過來,“二伯父叫你們近日不要來學裏,酒樓茶樓也別去,安心在家讀書,或者去寧老太爺那邊待著都行。外頭亂糟糟的,要是不小心受個傷,影響會試發揮就不好了!”


    蘇惟生見他神色嚴峻,立刻知道出事了。


    果然,走到大門口,就見外頭停了好些馬車,候在一旁的下人一個個瞧著也都是孔武有力的樣子,一看就是來接各家子弟的。


    阿大阿二、蘇正良家的護院、平陽伯府的護衛、杜大人家的管事都在其中。


    阿絳自然也看見了,帶著人把他們送到馬車前才壓低嗓子道,


    “昨天夜裏詔獄突發大火,燒毀了好些卷宗,不少人都受了傷。陛下龍顏大怒,已下令讓錦衣衛、刑部與大理寺不惜一切代價徹查,京兆尹與五城兵馬司全力配合搜尋疑犯。吳通顏麵盡失,估計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二伯說,等詔獄重新清理好,又不知要關多少人進去。”


    詔獄大火?幾人對視一眼,立刻想到了看似被關押,實則被保護起來的沈雲斐。


    何軒問,“沈公子沒事吧?他帶來的證據呢?”


    阿絳含糊道,“你們就別問了,總之聽二伯的話吧。咱們這些小輩自然不至於受到懷疑,但萬一外出遇上抓人什麽的,磕著碰著,總歸是不美。”


    “知道了,”蘇茂謙叮囑道,“你們也要多加小心。”


    他再遲鈍,也明白從夏禮青與夏僉事跟著右都禦史去西北查案的那一刻起,定國公府就被拉進了漩渦。


    所以比起自己幾人,倒是身在五城兵馬司的夏義柏和阿丹更可能遇到危險,


    “你姐姐那裏,替我照顧著些。”


    “放心吧,阿謙哥,”阿素插話道,“那可是我們嫡親的姐姐!”


    幾人道了別便各自上了車,蘇惟生和曹承沛去了蘇正良家。


    一路上關卡重重,錦衣衛和大理寺、京兆尹的衙役搜查得極嚴,二人也被叫下馬車搜了好幾遍身才迴到蘇家。


    蘇正良還未下衙,何氏見他們平安歸來鬆了一口氣,沒見著何軒臉色又是一變,“阿軒呢?”


    蘇惟生忙道,“杜大人估計忙得很,何兄擔心杜太太一人在家不安全,就過去陪著了。”


    “好孩子!”何氏歎了口氣,“內城亂成這樣,南郊那邊定然搜查得更嚴,你們就安心住下吧。”


    頓了頓麵上閃過一絲怒色,“蜀王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派人火燒詔獄殺人滅口!”


    曹承沛喉嚨有些發幹,“真是蜀王幹的?”


    何氏咬牙道,“除了他和韓家,誰還會如此迫不及待?如今倒累得你們這些孩子連安心讀個書都不能,真是……”


    “算了,大伯母,”蘇惟生安慰道,“不是還有您跟大伯父在嘛。大伯父一向與世無爭,錦衣衛不會疑心到蘇家頭上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何氏麵露憂色,


    “你們不知道,定國公府與蜀王的生母楊妃積怨頗深,此次定國公世子與阿謙的嶽父陪同陳禦史去西北查案,擺明了不會手下留情。定國公府護衛多,倒是不怕蜀王報複,就怕他們動不了阿絳兄弟,轉而遷怒到阿謙頭上!畢竟連詔獄都敢放火,又有什麽事是他幹不出來的?”


    曹承沛吃了一驚,“不至於吧?”


    蘇惟生想了想,“大伯母,如果是這個,您就更不必擔心了。”


    何氏一愣,“為何?”


    蘇惟生答道,“今日一下學阿絳就過來送消息了。倘茂謙真有危險,夏二……夏二爺必不會坐視不理,怎麽也會派幾個護衛跟著茂謙。他沒這麽做,就說明沒必要。況且蜀王如今自顧不暇,怕是沒心思報複旁人。”


    曹承沛一拍腦袋,“對啊!連深居內宅的大舅母都猜測是蜀王所為,皇上焉能不知?恐怕整個京城都傳遍了!就算一時找不到證據,各處也都會盯著蜀王府,他就是想報複也不敢輕舉妄動吧?”


    何氏扶著椅子坐下,緩緩吐出一口氣,“也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竟沒想到這個!”


    蘇惟生笑著道,“大伯母這是關心則亂,茂謙知道了,以後一定會加倍孝順您。”


    “這孩子,”何氏眼角都笑出了褶子,“你們好好兒的就成,我與你們大伯父不求什麽迴報。”


    蘇惟生笑了笑,沒有迴答。


    如何氏所說,自重生以來遇到的這些長輩,從族裏的蘇家人到非親非故的杭參政與杭氏,無一不對小輩愛護有加,不求迴報。


    雖然也有看重自己資質的原因,但將來自己真發達了, 他們又能得到多少好處呢?


    所以,能有這樣的親人,實在是他蘇惟生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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