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天起,晌午的課程就增加到了三堂,蘇惟生三人每日仍照常上課迴家,兩點一線,看似沒有任何變化。


    但走在路上,已時常會有人同他們打招唿,課餘時間也有同窗過來攀談。


    蘇惟生與何軒八麵玲瓏,蘇茂謙不爭不搶,嶽西池雖不喜與人交往,卻也知道日後為官少不得要同外人打交道,也在有意改正。


    如此一來,也漸漸結交到了幾個朋友。


    “青雲樓文會?”這天剛下學,蘇惟生就被張嘉樹拉到角落,塞了一張帖子。


    張嘉樹是張學士的長孫,今年二十二,是太學出了名的君子。


    這幾天林傑偶有出言不遜之時,他出麵打了好幾次圓場,言語中也有偏幫之意,漸漸結下了幾分交情。


    “不錯,”張嘉樹笑道,“有了這張帖子,不用作文章也能進去。”


    青雲樓文會向來讓舉子們趨之若鶩,卻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文會開始之前,會由請來的主持者守在門口出題,想參加的舉子當場作出一篇文章或一首詩,主持者滿意方可進去參加。


    雖是守門,實則有些守擂的意思,行的也是風雅之事,所以並不會因此便被人瞧不起。


    當然,如趙懷瑾那等名動京城的才子是用不著過這一關的。


    除此之外,主持者也會發出幾張帖子,留著做人情或者給看重的小輩,憑此帖直接進去。


    “張兄為何選擇將帖子給我?”


    張嘉樹深深看了他一眼,“因為蘇賢弟是個聰明人。”


    白修竹對他說過,蘇惟生是南陵郡的解元。


    難怪開學那天他會覺得耳熟——羅大人與吳大人迴京之後,曾在祖父麵前對此子大加讚賞。


    文章他也看過,的確驚才絕豔,絕非如今在學裏表現出來的水平。


    既如此,就是刻意在收斂鋒芒了。這樣的聰明人,他自然願意結交一二。


    “彼此彼此,”既被人看了出來,蘇惟生也不想再裝模作樣,“那麽,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文會時間在冬至的前一天,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屆時倒也不必再一味藏拙,他是可以憑自己進去的。


    不過曹承沛那邊不是還沒著落麽,幹脆給他好了。


    蘇茂謙有蘇正良,嶽西池有寧老太爺,何軒有那個實力,曹承沛麽,還真不一定。杭君諺那邊若要拿帖子,定少不了借揚威侯府的力。


    他沒與揚威侯府其他人接觸過,但杭曉嬋那邊他還沒問過,且看杭參政的態度,也知他們與杭參政不是一類人。蘇惟生直覺曹承沛與那邊牽扯太多並非益事。


    張嘉樹臉上笑意更深,“我很期待蘇賢弟在文會上大放異彩。”


    “張兄實在太高看在下了,”蘇惟生揚了揚手上的帖子,“謝了!”


    張嘉樹擺了擺手,先行離去。


    蘇惟生微微一笑,將帖子揣進懷裏,迴去的路上就跟幾個好友說了這事兒。


    “我知道,”何軒道,“前日大師兄家的管事來看我,還問要不要給我弄一張,不過我想自己試試。”


    曹承沛道,“你這師兄倒是處處想著你。”


    何軒歎了口氣,“大師兄都五十多了,幾個兒子都在外為官,難免膝下寂寞。明日休沐,正好過去陪陪他們。”


    太學與博陽府學一樣,都是上八休二,所以接下來眾人都有兩天休息時間。


    曹承沛道,“我想去看看嬋妹妹,就是吧,每迴去侯府都怪不自在的。”


    嶽西池道,“何不請她到外頭走一走、散散心?”


    曹承沛一巴掌拍在嶽西池肩膀上,“對呀,我怎麽沒想到!”


    話音一落又苦惱起來,“可是去哪兒呢,我對京城不熟啊!要不……去棲霞庵看杭嬸子?”


    嶽西池嘴角一抽,“我問你,杭姑娘心結難解是為什麽?”


    曹承沛覦了蘇惟生一眼,“自然是為了林……”


    何軒接道,“那你說,她要去了再看見杭嬸子事事親力親為,心裏會不會更難受?說不定轉頭就把頭發剪了當姑子去,到時候看你怎麽辦!”


    曹承沛垮下臉,“那去哪兒?”


    “心病還需心藥醫,當然是大……”


    “當然是找個田莊或者別院,吹吹風吃吃野味,哦,有池子的地方說不得還能釣釣魚。去郊外騎馬也行。”蘇惟生截住了何軒未說完的話。


    這兩人一唱一和,就想把出遊的地方定在大覺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大覺寺多為貴人女眷上香之地,男子雖也有,卻極少。


    五月裏林鈴在大覺寺發病,剛迴府人就沒了,知情的捂緊了自家女兒,不知情的嫌晦氣,這段時間寺裏門庭都冷落了許多。


    杭家幾位小姐更是親曆者,避著還來不及,怎會巴巴地往那裏湊?


    而幾個甫一入京的少年一休沐就直接衝到大覺寺,就不顯得突兀嗎?


    何況對他這個“未來的未婚夫”而言,大覺寺更是個“傷心地”,他跑去幹什麽?就是要懷念林鈴,也該去棲霞山才對!


    何軒與嶽西池麵麵相覷。難道他們猜錯了?大覺寺與林鈴的死並無關係,所以蘇惟生才不想去?


    蘇茂謙若有所思,曹承沛愣了愣,“這個好,這個好。那到底去哪兒?”


    嶽西池看了蘇惟生一眼,“我母親在城外有個莊子,離外祖父的別院不遠,前段時間莊頭還往府裏送過野雞。讓莊頭弄兩個架子烤些吃食,應該別有風味。”


    曹承沛眼中一亮,“要不咱騎馬去?不過……何兄會不會有問題?”


    何軒最初不想學,後來去博陽府學的馬場看多了,也覺得心裏癢癢,還是學了。


    就是起初那段時間沒習慣,大腿磨破皮好幾次,曹承沛記憶猶深呢!所以才有此一問。


    何軒不服氣了,“我能有什麽問題?又不是跑八百裏加急!”


    蘇茂謙進了京,國子監這邊也有騎射課,聽說好友們都會了,自然不願意自己一個被落下。這會兒也有些蠢蠢欲動,


    “那就騎馬?現在就去馬行租馬去!對了,明天去還是後天?”


    蘇惟生道,“久不騎馬,第二日必定腰酸背痛。還是明天吧,後天剛好歇一歇。何兄你看呢?”


    何軒立即迴答,“那我後日再去大師兄府上。承沛,你光請杭姑娘一人不行,不如下個帖子,請她與兄弟姐妹們同去。”


    蘇茂謙想了想,“那我也一樣?”


    曹承沛眼中一亮,“對啊,人多才好玩兒嘛!你那些個大舅子小舅子的,都叫上!”說完又轉向嶽西池,“你家的莊子,不請你那些表兄表弟的,會不會不大好?”


    嶽西池板著臉,輕輕吐出三個字,“請、個、屁!”


    眾人齊齊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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