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霧不明白自已為何會有強烈直覺能在今晚見到海鬼讓,可當她跟著蘇麻拉姑的腳步跨進陰暗的甬道時,她便已確定這項直覺。


    拐過漆黑的長廊,在油燈映照下,她終於看見那抹熟悉的頎長身影,莫名地,一抹怒火由她心底升了起來


    「能讓我進去嗎?」


    予霧才開口,那抹倚著牆、背對眾人的身影先是震動了下,才緩緩迴過頭,視線緊盯著她。


    「你確定是他?」蘇麻拉姑半信半疑,想看清楚處在陰影中的男子長相。


    予霧點點頭,雙眼也緊瞅著海鬼讓的。


    「把門打開。」蘇麻拉姑對著守牢門的侍衛命令道。


    「可是……」


    「打開!」


    蘇麻拉姑拉下臉,侍衛縮縮脖子,隻好硬著頭皮打開牢門。


    「你們都先退開。」她又命令。


    待所有侍衛都退出後,予霧率先鑽進牢房裏,不發一語地死瞪著海鬼讓,擺明對他生氣;而跟在後頭進來的蘇麻拉姑一看見海鬼讓的臉孔時,則忍不住倒抽口氣。


    「太……太像了……」她激動地上前抓住海鬼讓,泛紅的雙眼亦死盯著他瞧。


    「簡直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哪!」她喃喃道。


    海鬼讓低頭看著死抓住他不放的老嬤嬤,表情怪異至極。


    「錯不了,絕對就是了……」蘇麻拉姑滿是皺紋的臉上愧疚與欣喜交織。她舉起手,微顫地撫上海鬼讓的臉頰。「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肯定的……」說著說著,她便激動地哭了起來。


    海鬼讓挑起眉,望向予霧,終於沉聲開口道:「你哪兒弄來這麽一個老太婆?」


    予霧微慍的雙瞳瞪著他,可語氣卻意外平靜。「她是特地來見你的。」


    「見我?」海鬼讓又望向眼前老淚縱橫的蘇麻拉姑。「我千裏迢迢,可不是特地來讓一個愛哭的老太婆擤鼻水的——」他不客氣道,並一把拉開蘇麻拉姑。


    予霧輕輕扶穩蘇麻拉姑,揚首狠瞪著海鬼讓不敬老尊賢的行為。「那你來做什麽的?」她挑釁。


    海鬼讓咧著嘴角,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是特地來讓你擤鼻水的——見到我,你難道不應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你被抓來這裏還能見到我,是你該痛哭流涕才對——」予霧不以為然道,事實上,她對他獨闖紫禁城的舉動感到非常生氣。


    難道他不懂這是一件多麽不智的行為嗎?!


    「進來這裏才是最快見到你的方式——」海鬼讓聳聳肩,絲毫不以為杵,甚至還振振有詞地說道:「整個紫禁城太大,要找到你實在累人,所以我決定進來這裏休息,你自然就會來找我了。」


    「你如何肯定我一定會來找你?」


    「瞧,你這不就來了嗎?」他得意一笑。「可見你還是有些喜愛我的,是不是?」他已經完全不顧還


    在一旁的蘇麻拉姑,嗯心肉麻到了極點。


    予霧生平第一次賞人白眼,他當然是幸運獲得!


    「你在拿你的命開玩笑!」


    進來容易,出去難呀!他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也對,我還等著你來救我出去——」他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救我,我的命從此就是你的,你若不救,我隻好把命栽給那位穿黃袍的家夥了——」


    聞言,蘇麻拉姑突然再度嚎哭起來,對自己當年弄丟「他」的「過失」更加感到虧欠。


    「她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呀?」


    海鬼讓指著蘇麻拉姑,一副見鬼似受不了的表情。


    「還不都是你惹的?!」予霧實在不想對海鬼讓擺臉色,可又忍不住。她輕拍蘇麻拉姑,柔聲安慰著。


    「我冒著‘生命危險’來接你,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一個老太婆而兇我……唉!」海鬼讓大聲哀歎,轉身走向陰暗的牆角。


    蘇麻拉姑抹去淚水,看著海鬼讓的背影,對予霧說道:「予霧姑娘,你和他好好談談,千萬別動氣,我不要緊的,隻是太高興了……」


    這次換成予霧以怪異的眼光看著蘇麻拉結——她老人家先前明明還是康熙皇的「特派使者」,怎麽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經完全偏心海鬼讓了?


    「我先到外頭去,你們好好談談——」蘇麻拉姑依依不舍地又望了海鬼讓一眼,隨即退出牢房。


    「雖然是個奇怪的老太婆,可還滿識相的嘛!」吹了聲口哨,海鬼讓兩手交插在胸前道。


    再度白他一眼,予霧捺住性子訓斥道:「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賢’?別一直‘老太婆、老太婆’地喊她,聽起來很不禮貌——」


    「難道她還是小姑娘不成?」海鬼讓大笑。


    聽著他熟悉的爽朗笑聲,予霧雖然感覺十分懷念,但一看見他身陷大牢、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時,她禁不住又怒火中燒。


    「別笑了,想想你自身的安危吧!夜闖皇宮是要砍頭的!」


    「所以我才給你這個‘美人救英雄’的機會呀!」他賴皮道。


    「才不理你!」


    她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不理我?那麽你現在在這裏做什麽?」他笑得令人很想揍上一拳。


    而更氣人的是——她發現自己真的在乎他!


    「我是特地來看你怎會被他們抓到的,我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等著看你迴去被其它人笑了……」


    「哦?你真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迴去嗎?」他眨眨眼,故意挑她語病。


    她被他滑溜的態度惹得又氣又惱,先前因擔憂他的安危而強忍的緊繃情緒瞬間爆發。


    「你可不可以正經點?!」她紅了眼眶,淚水亦不爭氣地滑落。


    海鬼讓一見到她落淚,遂連忙收斂起慣有的嘻皮笑臉,一把摟她入懷。


    「別哭、別哭,正經點就是了。」


    他強健的臂膀環住她,讓她感覺溫暖又安全,她不由得伸手迴抱住他的腰,淚水更加泛濫成災。


    這是生平第一次,她如此放任自己哭泣著。


    「咦?都說好了正經點,怎麽反而哭得更兇了?」這下真的「痛哭流涕」了!「還有,你這是在為我而哭?」他端起她明顯尖削的下巴,沉聲柔問。


    她曾信誓旦旦表明絕不會為他而哭,可眼前她的淚水,確是為他嗬!


    思及此,海鬼讓忍不住露出既自豪又滿足的微笑。


    捧起她的臉,他以拇指抹去她頰上的淚水,審視道:「你瘦了,宮裏飲食果然不好,不過沒關係,我會再把你養胖的。」


    說著,他有力的雙臂又緊緊圈住她。


    他實在愛死了抱著她的感覺,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次她這麽柔柔順順地任由他摟著、抱著,感覺著實不錯,他知道自己樓著她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俯下身,他將唇輕輕撫印上她的。


    久別的熱情迅速傾瀉而出,他啄著、吮著她紅嫩的芬芳;哄著、誘著她為他輕啟的朱唇;他的舌、他的吻,如濤似浪地侵蝕她的矜持,獨占她緩緩蘇醒的熱情。


    他狂浪地在她唇上宣告他的所有;而她,潛藏深處的熾烈情感亦為他激燃。


    她緊緊攀附著他,決心順著自己的心意引導,迴應他的宣告。


    他是個霸道又黏纏的男子!被他從水裏救起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是她情感陷溺的開始。


    可這一次,她決定不再逃避內心真正的感覺。


    喘息低吟之間,他難分難舍地強迫自己離開她的唇瓣,堅實的胸膛因沉聲低笑而微微震動著。


    「笑什麽?」她紅著臉,以食指戳他。


    「一想到你在我懷中,我就開心!」他的低笑轉為放肆的大笑。


    「可我不開心……」


    「不準不開心!」他擰起眉。


    「你開心也該看看場合,這裏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地方。」她點明道,怎麽都沒料到她竟會在一間牢房裏確定了自己的情感。


    「隻要有你,在哪兒都開心。」他大膽表明愛意,緊摟著她。


    予霧頷首,開出條件道:「如果你真想要我,你必須先把自己弄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你真不打算救我?」他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沒錯,我不會救你——」她扯出一抹笑。「我也不會為你去求皇上甚至任何一個人,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出去。」她相信他既然能「輕輕鬆鬆」地被捉進來,便絕對有能耐「輕輕鬆鬆」地再從這裏出去。


    聞言,海鬼讓先是朗聲大笑,然後俯下身,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出得了這個鬼地方,你就會一輩子跟著我?」


    「如何?敢再賭一迴嗎?」


    「行,反正你還欠我,不出去無法索債。」他笑著又親她一下。「你先迴去等著,我馬上就去接你。」


    「你別來,我自己會想辦法出宮去。」她希望他能先平安逃迴去。


    「沒有康熙那家夥批準,你如何出宮?」他沉下臉,有絲不悅道。「我絕不會讓你等到他迴官見上他一麵的。」


    「等你從這裏出去之後再說吧!」她板起臉,可是卻主動在他頰上輕輕印上一吻,隨即旋身步出牢房。


    海鬼讓撫著臉頰賴皮地笑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待予霧穿過重重守衛的長廊,看見蘇麻拉姑時,她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怎麽了?」蘇麻拉姑緊張地問。


    「沒……沒什麽,謝謝您帶我來……」


    搖搖頭,蘇麻拉姑示意她噤聲,然後喚來守在外頭的貼身侍衛,命令道:「你先送她迴儲秀宮。」


    「喳!」


    予霧在侍衛的護送下,踏著夜色先行迴宮,待他們走遠後,蘇麻拉姑才轉身朝牢房方向走去——


    ···································


    躺在床上,予霧徹夜難眠。


    見到海鬼讓之後,她的心思全亂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在宮裏待下去了,隻是……她該如何脫身?


    如果,海鬼讓真是皇族之後,以他現今的身分,會不會引起什麽波瀾?


    如果,她又是為了海鬼讓而違抗了康熙,會不會又因此連累了其它人?


    太多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讓予霧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妥善兼顧到每一個人……


    若她真的義無反顧地跟著海鬼讓離開了,那麽夏兒怎麽辦?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嗬!


    猛然間,予霧想起進宮前夏兒曾由衷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她知道夏兒會體諒她、並且祝福她的,但她真的可以如此任性而為?!


    萬一……她錯估了皇上的修為,連累他人的後果又該由誰來承擔呢?


    予霧重重地歎口氣,不曾為一件事如此煩心過。


    可她確實想要為自己私心一次!


    又歎口氣,倏地,她感覺一股強烈的存在感,正欲起身時,一抹敏捷的身影已竄至她的床前——


    「是我!」


    隨著熟悉的男性嗓音落下,一陣熾烈渴求的熱吻亦綿密地緊鎖住她;予霧先是輕輕掙紮了下,但隨即


    軟化在熟悉的親昵接觸之中。


    熱情的喘息彼此交融,交纏的儷影旖旎一室……


    微涼夜風,自雕欞間輕巧拂入,飄揚起如薄霧般的輕紗羅帳,屬於儲秀宮裏的恩愛氣息,幽幽飄蕩……


    「天,我真的愛上你了。」


    當海鬼讓終於放開她時,他正式宣告;而予霧則是緊張地問道:「你……怎麽這麽快?」


    「快?」海鬼讓搖頭,一臉正經八百。「愛不愛一個人是不能用快慢來衡量的。」


    「不是……」予霧蹙起眉,糾正道。「我是指——你為什麽會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她是真的被嚇到,因為她迴宮還不到一個時辰。


    「不過是逃個獄,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他誌得意滿,活像個等著討賞的孩子。


    予霧抬手撫上他的臉,這才發現他的頰側有一條淡淡的血痕。


    「你的臉是怎麽迴事?」她輕唿著坐起身來。


    「沒什麽,之前對付那個日本倭頭子的時候,一時興起陪他多玩了兩下子,結果一不小心就被劃了個口子。」海鬼讓聳肩道。


    「什麽日本倭頭子?」予霧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是抹了他臉上未幹的血漬,問:「我是指這個,是不是你剛才逃出來時劃傷的?」


    「這個……可能是剛才要出來時,心情太過愉快,所以忘了要還手,‘一不小心’,又給劃了一刀。」他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什麽叫一不小心?!你可不可以正經點?!」予霧既心疼又有些惱了,她從懷裏掏出一條白色手絹,輕輕為他擦拭臉上的血債。


    海鬼讓神色一緊,道:「我對你再正經不過了。」


    「輕浮。」


    「比起你第一次說這句話,現在聽起來順耳多了。」才正經不到一會兒工夫,他又嘻皮笑臉起來。


    予霧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接著她想起什麽似地,突然又問道:「對了,你剛才提到日本倭頭子又是怎麽迴事?你之前也受過傷?」


    海鬼讓咧嘴一笑,從懷裏掏出一條黑色眼罩。「來,這是送你的。」


    「這是……」


    「這是從被你戳瞎眼睛的那個蠢漢身上取下的。」


    「被我戳瞎眼……」予霧頓了下,這才想起她遇劫時,曾從頭上取下發梳刺向某個日本海盜的眼睛。


    「你該不會……是去替我報仇吧?」很可能像是他會做的事!


    「誰要他該死的竟敢打你,他必須為此愚蠢的行為付出百倍代價。」他咬牙道。


    事實上,剿了那群日本倭的巢穴,也算是替朝廷省去一樁頭痛的麻煩事——就當是順道送給康熙一個人情吧!誰叫自己搶了那家夥準備「欽定」的女人呢!


    「你該不會是殺了他吧?」予霧問道,她不希望他為了她去殺人。


    海鬼讓聳聳肩,擁著她又翻迴床上,打算賴掉迴答。


    這次,予霧使勁推開他。


    「別鬧了,你也該離開了。」她嚴正提醒。「那些侍衛馬上就會找來的。」


    她才剛去見過犯人,犯人立刻就逃了獄,白癡都知道要來她住的儲秀官搜查。


    「你難道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我隻知道隻要是人都不會笨到放過這裏。」


    聞言,海鬼讓放聲大笑。「放心,等到有人發現我不見了,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予霧反射性伸手搗住他的嘴,以防他的笑聲傳出去,並顫聲問:「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也把獄中那些守衛給殺光了?」


    「別把我想得那麽邪惡上他拉開她的手,安撫地啄吻著她。「我隻是多了幫手替我做些事罷了!」


    「幫手?誰?」


    「你帶來的那個老嬤嬤。」


    「蘇麻拉姑?」予霧有些吃驚,但定神想想,卻又不感到意外。「她後來又去找你?」


    「並且還拉著我說了一大堆話。」


    「她和你說了什麽?」她急切問。


    「不過是說了一個故事——」他笑了笑,沒什麽特別反應。「一個關於某位皇子,在被人毒害不成後,他的母親因為愛子心切,用計將他假換偷運出官卻又沒想到途中遇劫,從此皇子生死未卜的一個故事。」


    「那……你覺得呢?」予霧輕聲探問,同時觀察著他的表情。「你有什麽感想?」


    海鬼讓扯著嘴角,聳聳肩。「不過就是一個故事罷了!她說我聽,我說你聽,以後或者還可以說給咱們的孩子聽,如此而已。」


    聽他提到孩子二字,予霧不由得紅了臉,輕斥道:「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那咱們就來言行一致吧!」說著,他整個人索性壓在她身上,好似準備親熱一番。


    「別鬧。」她再度拚命推開他,正色道。「你真的……對那個故事完全沒有感覺?」


    「我對‘你’比較有感覺。」他又扯開話題。「況且,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我沒興趣,我隻追求未來——而你,就是我的未來。」


    「你真這麽認為?!」這下換成是她紅了眼眶。


    「我有屬於自己的王國,也擁有了你,其它的一切對我都不重要。」他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說道。


    「而且我現在隻想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證明我的‘未來’比我的‘過去’更值得擁有。」


    感動的淚水緩緩地滑落臉龐,予霧環抱住他,哽咽道:「那麽,帶我迴島上吧!」


    他緊摟住她,滿足一笑。「當然。」


    在島上,他是獨一無二的王者,而她也會是他獨一無二的妻子,沒有王權爭鬥、沒有嬪妃成群,有的


    ——絕對是對方完整的愛。


    「走吧!現在應該是時候了。」


    牽起予霧的手,海鬼讓主動帶她起身離開。可才拉開房門,即看見蘇麻拉姑站在門外,拚命拭淚,顯然已經聽到他們兩人之間的交談。


    「我……我都打點好了,你們……趁現在趕緊離開吧!」蘇麻拉姑依依不舍道。「皇上那兒就由我來解釋,不會有問題的。」


    「謝謝您。」執起蘇麻拉姑滿是皺紋的手,予霧真心感謝。


    「你們一定要過得幸福哦!」蘇麻拉姑望著海鬼讓,以無比疼惜的心情由衷祝福。這是她唯一能彌補他的機會了!


    予霧點點頭,看了海鬼讓一眼後,接著解下脖子上的玉飾,塞進蘇麻拉姑手裏。


    「請您將這長命鎖轉交給皇上,好嗎?」


    蘇麻拉姑低頭看著手中的玉飾,歎道:「放心,皇上會明白的。」


    海鬼讓笑著握住予霧的手,表明支持她將玉飾送人的決定。「走吧!」


    「你們保重!」蘇麻拉姑再度老淚縱橫地道別。


    「您也是。」予霧亦流下淚水。


    然後,兩人在蘇麻拉姑的淚眼目送下離開了儲秀宮,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夜色中,還有另外趴在屋頂上的兩抹身影——


    「喂,你的迷魂散會不會下得太重了些?」


    「不下重一點,鬼哥哪來的時間和予霧姑娘敘敘舊?!」


    「會不會真出人命呀?」


    「你這是在質疑海懸的配方?」


    「我才沒有,你別挑撥離間了。」嬌小的身影生氣地站起身,準備離開。「走吧!鬼哥哥和予霧姊姊都走了,還磨蹭什麽?!」


    「再等會兒,說不定還會有好戲可看。」身著一襲黑色勁裝,卻擁有一頭銀白發絲的海羅顯然不想就這麽離開。


    「鬼哥哥不是叫你跟著我嗎?你還不走?!」穿著俊俏的抱兒撒撇嘴,飛身躍至另一處簷頂。「弄丟了我,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哦!」


    「哼,走就走,誰怕誰!」


    心不甘情不願地,海羅隻好跟著抱兒後頭飛身過簷,一前一後地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的隻是康叢謐轄城裏的一聲驚恐尖叫……


    「鬼——有鬼呀——」


    故事還未結束……


    泉州,某座清幽的宅院。


    一位發紅眸淺、明顯有著洋人麵孔的年輕少婦,睜著好奇的褐色大眼,望向眼前這一對來訪的男女


    「晨風出去辦事,馬上就迴來了。」


    「你也坐著,就別招唿我們了。」海鬼讓帶著予霧跨進大廳,閑適地挑張椅子坐下,歇歇腿。「你身子好些了嗎?孩子好嗎?你那緊張兮兮的丈夫竟然放心丟下你出去辦事?」


    「托大家的福,我已經好多了,孩子正在房裏睡著呢!還有,晨風不會緊張兮兮,他隻是比較擔心我而已。」伴隨著有條有理的迴答,是一抹燦爛幸福的笑靨。年輕少婦盯著予霧,親切問道:「請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予霧先瞄了眼海鬼讓,才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晨風的妻子,你可以叫我點點,我覺得你很麵熟,好象以前見過麵似的——」


    「我想你可能記錯人了,我確定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麵。」予霧微笑道,又看了眼一旁始終帶著神秘笑容的海鬼讓。


    她真弄不清他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從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便執意帶她來見他的拜把兄弟雲晨風,可又堅持不向她透露真正原因,隻粗略地表示隻要時候到了,自然也會給她一個「故事」。


    「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很麵熟……」點點偏著頭,仍然堅持她的直覺。「海大哥,你覺得呢?」


    「如果和你丈夫比較起來,你覺得如何?」海鬼讓勾著嘴角,含笑道。


    點點偏著頭認真地打量予霧,然後恍然大悟地發現原來她的眉宇之間和雲晨風十分神似。


    許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予霧終於忍不住轉向海鬼讓,低聲問道:「你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別急,一會兒便知。」海鬼讓親昵地捏提她的手心。


    「對不起,我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你呢!」雖然心裏無比好奇,點點還是略帶羞澀地問道。


    予霧迴應的是一記友善的微笑。「我叫予霧。」


    「予……霧?」點點有些驚訝地喃喃重複道。略顯遲疑,才又怯怯地問:「請問是給予的‘予’嗎?」


    「是呀!」予霧發現點點看來雖是少婦裝扮,但眼神卻十分純真,整個人散發一股靜謐的舒服感


    似乎想要再確定什麽,點點突然從領口裏掏出一條木雕項鏈,走向予霧說道:「對不起,我不大認得字,但‘予’字的寫法是不是和這個字一樣?」


    她遞上小木雕,並指著刻在上頭的第一個字。


    「你……你怎麽也有這個?」予霧大吃一驚,一麵看著點點手上那個刻有「予風」二字的木雕,一麵順手掏出自己的來比較一番。


    「嘎?你怎麽也有一個?」點點瞪大了眼。而且兩個木雕還雕得一模一樣!


    予霧仔細比對兩個木雕上的字跡,確定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呀!


    「你知道原因對不對?」極度困惑之下,予霧轉而質問一旁的海鬼讓。


    「我隻知道雲晨風也有一個這樣的木雕,所以我就帶你來了,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他咧嘴笑道。


    「你呢?你知道原因嗎?」予霧轉向點點,語氣有些急切。


    「這木雕是晨風送給我的,至於上頭的字——他說‘予’是‘給予’的意思,‘風’是取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因為這木雕是當年他父親刻給他和妹妹的,所以有一對……」點點翔實說明道,似乎還沒想通這當中的原由。


    「那麽……他的妹妹呢?」予霧小心翼翼地問,已經隱約明白事情確有蹊蹺之處。


    「聽說小時候因船難死了。」


    「死了?」


    「當年他們全家渡海時遇上了暴風雨。」海鬼讓開口補充道。雲晨風的這段過往經曆他是知道的,而在他見到予霧身上的木雕時,他便隱約猜到或許會和雲晨風認定已死多年的那位妹妹有關。


    搖搖頭,予霧心裏十分迷惑。「可是,這木雕明明是我爹給我的,他說這對我十分重要,千萬不能弄丟,怎麽會……」


    「你爹……會不會就是晨風的爹?」點點猜測道,神情顯得十分興奮。如果能因此尋得親人,雲晨風肯定會欣喜若狂呢!


    「不可能的。」海鬼讓否決道。「如果真是同一個爹的話,予霧的名字就不會叫予霧了。」


    因為「予風」既然是取雲晨風名字最後一個字,再加上給予的意思,那麽就表示「予霧」也是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而來。由此可知,予霧在琉球的「爹」,絕不是予霧的「親身爹」,一定是當年撿到予霧後,因為看到了這條木雕項鏈後,才會以刻在上頭的兩個字為其命名。


    而予霧似乎也同時想通了這一點,但她心裏仍然無法接受從小撫養她長大的爹,有可能不是她親身爹的事實……


    這當中,或許還有他們所不知道的曲折,又或者根本不是如他們所推想那般……


    「沒關係,等一會兒晨風迴來之後,或許他會解開這一切疑問,他向來知道很多事情。」見予霧臉色有些凝重,點點連忙柔聲說道。她也相信隻有雲晨風最清楚當年的真相。


    「點點說得對,別急,等一下或許就可以問個水落石出了。」海鬼讓執起予霧的手,竟當著點點的麵,大膽地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無論結果你能不能接受,你就當它是一個‘故事’,他說你聽,或許以後咱們也可以一起說給孩子們聽,你說可好?」他朝她暖昧地眨眨眼。


    頃刻間,予霧明白海鬼讓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現在,他也正給予她最有力的鼓勵與倚靠。


    「喏,這個送你。」微微頷首,予霧將屬於她的那個木雕項鏈轉係在海鬼讓的頸項上。「既然雲晨風將它送給了他的妻子,那麽我就將它送給你,不管它原來代表的意義是什麽,現在它的意義都是一樣的了。」


    「霧,我真是越來越愛你了。」海鬼讓肉麻地宣告道,已完全顧不得一旁的點點,直接起身將予霧抱了起來。


    這可是於霧第一次送他愛的信物,他怎麽可能不開心?!


    「這種話別在人前說,你不怕毀了你的威嚴嗎?」


    予霧紅著臉提醒他,她發現他隻要一心想同她親近時,是完全不會顧慮四周環境的。


    而就在海鬼讓感動地抱著予霧又摟又親的同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點點正含笑走向門邊,迎接她已走進門的丈夫雲晨風……


    而關於他們各自的身世「故事」,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必會在他們的孩子間一代代地流傳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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