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年迴道:“驅靈役鬼,含沙射影”。


    楊嘉嗬嗬一笑,說道:“事不目見耳聞,豈可宣之於口?那人縱然言語傷人,誠為可惡,但是你也是無中生有,豈不是一般作態?”


    楊老爺輕喝一聲道:“住口”,隨即起身向趙鶴年致歉道:“犬子無狀,還望道長海涵。”


    趙鶴年擺手道:“無妨。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晚子夜時候,陰氣大盛之時,最易逞兇作怪。今晚不妨在公子床前縛一公雞,若是到時有變,或可有用。”


    楊嘉正要反駁。趙鶴年卻突然站起身來,往外便走。身後楊老爺連喊“留步”,他也隻作不理,三步兩步直出門外。


    楊老爺看著徑自走遠的道人身影,不由驚異,明明自己緊隨其後,不想他腳步如此迅疾,頓時醒悟過來,這道人恐怕不是尋常道士。


    他不比兒子楊嘉,素日登臨友人之席,堂上也曾見些異人,知道一些能夠剪紙為馬、搓手燃木的法術。


    他知道兒子素來不喜巫蠱僧道。隻因妻子早年染病,命懸一線,府中遍請名醫也是束手無策。後府中來了一位道人,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楊老爺自然不信,楊嘉卻如獲救命稻草,哀求道人相救。


    那人說是需要煉成丹藥方能有望。於是說出許多名貴藥材讓二人采買,又索要了許多黃金,說是用來點化丹頭。楊老爺疑心重重,又不想寒了兒子的心,隻得依言安排。


    如此折騰半月,一天夜裏,道士不知所蹤,妻子也未熬過,最後撒手人寰。


    楊嘉自此也是痛恨僧道。又眼見國中政事皆是道人把持,宮觀圈地蓄奴,道士盤剝勞苦,更是心懷不滿。


    楊老爺站在門前,暗中思索,憑這道士手段,若是為非作歹,又有何人可製。如今上門相告,恐怕所言非虛。正如道人所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於是急忙喚來家仆,去捉兩隻公雞前來。


    楊嘉見父親吩咐,皺眉問道:“父親,你當真信了那道士的話?”


    楊老爺搖頭道:“也並非信他。隻是若是為假,無非是被那道人戲弄一番。若是他所言非虛,到時豈不是誤了你的性命。”


    楊嘉聞言,厲聲說道:“絕無可能,父親此生可見過什麽厲鬼妖魔?”


    楊老爺搖頭道:“不曾。隻是你又可曾見過何物使人老,又是何物使人死?並非眼見才有,不見就沒有。”


    楊嘉聞言,頓時語結:“這?……”


    楊老爺見他思索,說道:“你且聽為父安排即是。”楊嘉隻得依從。


    這日夜間,楊嘉輾轉難眠,楊老爺本欲派人守夜,怎奈拗不過楊嘉,隻得在床前係上兩隻公雞。


    夜近子時,楊嘉睡夢朦朧之間,忽然聽得窗外風聲大起,樹枝打在窗欞之上,叮叮咚咚發出聲響,不由立時警醒。


    他也未必不怕鬼神之說,隻是昔日一股憤恨支持他心中所想,此時黑夜也勾起心中潛藏的恐怖之念。


    他走下床榻,拿起桌上燭火,來到窗前查看,隻見樹枝倒映窗上,隨著狂風擊打,丫丫叉叉,亂影瘮人。


    看過一陣,見到無事,也就放心。捧著燭火,轉身往床前走去。忽然一陣狂風大作,竟將窗戶吹開,頓時滿室生風,手中燭火霎時熄滅。


    暗室中驟然出現兩點熒光,待他就著窗外朦朧光亮觀望,登時兩眼睜大,一下子坐倒在地,手中燭台也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隻見狂風中現出一怪,正是:


    狂風起處現鬼影,黑霧裏間出陰靈。


    青麵獠牙垂亂發,目眥盡裂眼如鈴。


    身佝背僂如患病,體輕足吊似懸行。


    嘴中喃呢低夢囈,世人蒙被不敢聽。


    楊嘉癱倒在地,雙目圓睜,喉嚨喝喝作響,想要扯聲大叫,但卻半點聲音不能發出。正待鬼影飄近,忽聽兩聲雞鳴,鬼影聞聲驚恐,化作輕煙而去。


    離此一二裏處,有座臨風觀,香火不盛,由此衰敗。觀中一個老道年老昏聵,那卦師便借居此處。


    卦師正在房中擺開香案,開壇作法。隻見他桌上擺放香燭,中間立著一隻三寸高的草人,草人前麵擺一水盆。


    水盆左側放一隻槐木牌,右側放五枚桃木釘。


    卦師正在手持木劍,口中哦吟法咒。正待他念得興起,忽然窗台一響,一道輕風刮過,隨即一道輕煙沒入木牌之中。


    他不由心中驚訝,若是他這陰靈殺人害命,自然體帶紅光,氣焰旺盛,今日依舊黑氣白霧,想是不曾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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