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年看向那老者,隻見其皮膚褶皺,背躬彎曲,頂上頭發稀疏,口中牙齒脫落,夜間雖然光線不明,但趙鶴年卻看他麵上一股黑氣遊走,心下隻覺有異,忙施展望氣術看去,隻見那老者臉上綠光閃動,一股幽氣盤踞印堂,法眼之下不類活人,直如鬼魅一般。


    老者吞下丹藥,唿吸也平順下來,便驅散門內幾人,自己獨迴房中。中年人也舒了一口氣,領著兒子、仆從出了後院。青年人問道:“父親,獨留祖父在後院可妥當嗎?”中年人搖搖頭說道:“近來你祖父脾氣愈加暴躁,稍有不從便大發雷霆,為父也不敢忤逆,恐刺激過甚便生不測”。


    幾人進了中庭,青年人揮散仆從,跟在父親身後問道:“如今父親拂了縣尊臉麵,又聯合城中其他糧商,若是日後官府追究,恐所生非難不少”。


    中年人苦笑道:“這又有何辦法,那人說藥引隻在災民身上,讓為父設法不讓官府有糧賑濟,若是沒了災民也就沒了丹藥,這讓為父如何是好?”


    青年人眉頭緊皺,說道:“隻是兒子觀那人來路恐非善類”。


    中年人轉過頭看著青年人說道:“哦?你可是看出些什麽?”


    青年人搖了搖頭,說道:“兒子並未看出什麽,隻是父親知道的,兒子天生嗅覺靈敏,隻覺他身上似有屍臭,雖不知他丹藥如何煉得,可觀祖父如今這副模樣,恐那丹藥也並非什麽好物”。


    中年人歎息一聲,說道:“為父又何嚐不知,隻是你祖父一日也離不得丹藥,隻能任那人索取”。


    青年人低下頭來,眼中閃爍不定,忽然抬起來頭來,說道:“祖父今年七十有三,已逾古稀之年,何不……?”


    “胡說”,中年人聽了半截,一聲喝斷,隻是他喝得如此迅速,想必在他心中也出現這種想法,隻是身為人子,孝道為本,於是斷然抹去這種念頭。他擺了擺手了,說道:“為父乏了,你也迴去休息吧”,青年人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了,中年人也歎息了一聲,自迴了房中。


    趙鶴年坐於房頂,隻見天中黑黢黢一片,並無半點星光,底下院落廊下掛著燈籠也光亮暗淡。他閉上雙目,感應房中人氣息,隻是感覺不到半點氣息波動,不由奇怪,於是翻身下了屋頂,從門窗縫隙看入房中,隻見那老者身體平躺在床榻上。趙鶴年不由心中奇怪,這人隻是凡人,為何感應不到半點氣息,莫非這人有什麽隱情?


    於是施展五行遁術穿入房中,湊近床前看去,半點氣息也無,趙鶴年不由心中奇怪,暗道:“這人莫非死了?”於是伸出手指摸向老者脈門,果然已經氣盡身亡。他不由難以置信,方才吃了所謂丹藥還好好的,怎死的如此突然。隻是人都已經死了,也不好過多糾結,便轉身出了祁府。


    他慢步走在街上,抬頭看向夜空,眼中五彩閃動,隻見天中煞氣滾滾,絲絲疫氣自天中飄下,無數病氣所化蟲豸化為霧氣翻滾湧動,隻是此時仿佛正被冥冥中一股力量束縛住,並不曾降下。


    趙鶴年不由輕歎一口氣,他並非冷血之人,可如今卻不敢輕易有所動作。若是不修習望氣術,他也無這般顧忌,可如今能觀煞氣變化,心態便大不相同。他知天地煞氣便如人體病灶,病情嚴重便會往外發散,若是你本領境界不到,胡亂幹預,便如庸醫下藥,可激起難以估計的變化,到那時不僅難以收拾,更甚者,自己若是沾染因果,那自己一身修為也付之東流。


    趙鶴年隻望這煞氣來得不那麽猛烈,屆時還能多救一些人。他並未發書門中,懇求門中救助。他知道門中真人、尊者定然知曉,可也不會來此地。天地有成住壞空,人有生老病死。若說劫數,隻是人為命名,其實也是天地萬物發展的一環。既然是事物必然發展的結果,那麽修道人又怎會輕易幹預天地運行呢?難道不怕天地之威,身死道消嗎?入道之人已經出離世俗,脫離紅塵,若是他貿然行動,如此也入了劫數,那時陷入泥潭,恐怕難以脫身。如今他隻能等劫數降下,方才可行,就如同數日前泯江泛濫,他不能在洪水來臨之前消彌洪水,卻能在洪水之後設法施救。


    趙鶴年騰身而起,便往沈府而去。隻是不知這沈公子如今是何心態,若是他麵對如此景象,心內一無所感,那也不是修道人的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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