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鶴年重複念動此文,底下災民也漸漸跟聲誦讀,此文隻是趙鶴年隨口誦來,但往往人心信仰並不需如何高深經文。他們此時需要的隻是一種信仰的力量,來支撐自己度過此次災難。


    隨著天色漸漸暗淡,誦讀聲也漸漸停歇下來,趙鶴年恐災民體力不支,便從袖中取出數瓶辟穀丹,以法力承托,降下天際,說道:“一粒可保三日不餓,不可多服”,其聲空靈,飄渺虛無。底下災民紛紛跪地叩拜,口唿:“神仙保佑”。趙鶴年眼觀底下水厄模樣,不由心生悲涼,此劫若是與修道劫難比較,卻並不算什麽,但自己在天劫之下不也如底下災民嗎?若不自救,隻能翹首以望,盼著他人搭救,豈不可憐?


    夜至子時,趙鶴年正閉目凝神,手中維持法力加持寶籙。忽聽一聲“轟隆”巨響,一陣地動山搖,仿若山嶽崩塌。他不由心中一個“咯噔”,心中猜測,此聲恐怕乃是江河決堤之聲,此城所建位置乃在堤壩上遊,但下遊之地恐怕要淹沒成水澤,生民淪為魚鱉,甚是可悲。他縱然心中不忍,可也無可奈何。


    第二日清晨,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下,隻見天中烏雲盡皆散去,民眾盡皆踴躍歡唿。趙鶴年見水位慢慢降下,心下也是略鬆,洪水沿江而下,恐怕下遊百姓也是遭殃。於是乘渡飛舟,半隱雲中,查看沿途景象,隻見洪水過後,到處一片狼藉。趙鶴年見著百姓危難,也是一路搭救。好在洪水持續一日後便退去,趙鶴年便也迴返青華郡。


    自那日趙鶴年離去,民眾皆是掩麵哭泣,這其中便有此城官員,其間主事喚來一人,吩咐道:“陳主簿,速著人將天中神仙繪成圖形,將其所念經文謄錄下來,此神解救我一城百姓,本官要上奏國主,感念神仙恩德,為他立傳建祀”,身旁長衫文士忙拱手稱是。青華郡敕造天都觀執掌也得了消息,恐是邪神作祟,也忙發書稟於門中。


    青華郡白元河乃是泯江支流,此次白元縣雖有暴雨衝擊,但並無大災,洪水皆由白元河匯入泯江。災民也紛紛往此地而來。白元縣縣令恐生民變,便將災民阻在城外。每日隻送出數車糧食,隻是伴隨災民越多,幾車糧食又起什麽作用?於是每日哄搶,開始隻是動些拳腳,後麵便是械鬥,每日裏皆有傷亡,屍首曝露於夜,臭不可聞。


    縣令無法,城門皆被災門堵塞,恐災民生變,於是征集民丁及富戶家從,皆配備武器,每日城樓防守。隻是區區縣城守備,從災情至今,也有十餘日,不僅供給城中,還勻出一部分給災民,縣中如今糧倉也已告罄。縣令無奈,隻得向城中富戶借取糧食。


    縣令便在縣衙設宴,召集城中富戶前來。雖隻幾道簡單菜肴,但在如今城中已屬難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縣令開口說道:“此次泯江沿途皆受水患,我白元縣因地處高地,受災不重,隻是如今災民湧聚,城門閉塞,城內恐要糧草斷絕,諸位皆是本縣支柱,平日裏多有善舉,此次災禍還望諸位能鼎力相助,慷慨解囊,以渡過此次難關”。


    一個身穿錦緞的中年人起身說道:“明府所言極是,我等定會全力以赴,隻是如今各地受災嚴重,糧食在城中耗費彌多,如今城門封閉,各路糧食無法運至城中,為之奈何?”


    縣令微微皺眉,隨即說道:“不知各家都有多少儲存?如今情勢危急,還需向各位募集”。


    席上七人都是一臉為難之色,皆是遲疑,支支吾吾道:“我等手中之糧也是不多了”。


    “著實不多了”,一位長袍老者也是附和道。


    縣令見席間吵鬧,不由心中煩躁,於是提高聲音,說道:“既然如此,不知你等可拿出多少糧食?”


    幾人相視一眼,一人拱手迴道:“我願捐出六十石”。身邊幾人也連忙變態,“我願出五十石”,“我願出八十石”,……


    席間所請也不過七人,一人數十石也不過四百餘石,城中五千餘口,也不過能堅持三日,每日還需送出一些到城外,若是一日斷絕,恐也有破城之患,每日有些糧食出來,縱是少搶得一些,若能保命不死,災民也不必去犯那殺頭之罪。


    縣令雙手扶桌,心中縱有怒火,此時也隻按捺,淡淡說道:“此次災情嚴重,國主必然得知,不日定有響應,本官以官府作保,向你等借糧,來日必定奉還。若是撐不過那時,民眾必生嘩變,屆時玉石俱焚,你等可思量後果”。


    席間七人皆是低頭不語,縣令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七人逃也似的告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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