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你覺得這群從西夏趕迴來的府州軍,能戰勝宗翰大軍嗎?”


    王彥這麽一問,嶽飛也不知該如何迴答,這一瞬,他想到了自己手下那性情有些古怪,說話也有些古怪的都頭,施平安。


    因為在出征之前,他也問過施平安類似的問題,當時施平安的迴答,眼神裏的堅定,他從未忘記。


    ‘嶽指揮居然問了,那屬下鬥膽猜猜。西夏,必敗。’


    現如今,西夏確實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


    想著這些,嶽飛走了神。


    王彥見嶽飛沒迴答,扭頭看了眼嶽飛,這才發現他走了神。


    被王彥這麽扭頭一看,嶽飛也迴過神了,連忙拱手答道:“末將不知。”


    “你方才在想什麽?”


    嶽飛知道王彥是在問,自己走神的時候在想什麽,但嶽飛不會去跟王彥實話實說,而是說道:“末將在想,陛下如今是個什麽立場?”


    “你倒是敢揣測聖意?”


    嶽飛不語,在他看來,這也不算什麽。


    王彥也沒有因為嶽飛說的這句話太過驚訝。


    畢竟一個曾經在揚州敢寫信得罪康王趙構的人,此時說出這樣的話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想到什麽,王彥自嘲一笑:“其實誰都在揣測陛下的立場,隻是許多人嘴上不說罷了。”


    嶽飛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膽問道:“將軍可曾有過揣測?”


    王彥不怒,隻是又扭頭看了嶽飛一眼,又將目光注視在水塘中:“陛下也許是在顧慮,既顧慮女真人的再度南下,又要顧慮我大宋的顏麵。所以他沒直接與女真人翻臉,也沒直接向女真人低頭。”


    “所以,行軍緩慢,甚至是停留在太原城不前,是陛下的意思?”


    “或許吧。”王彥又說,“但這麽一直留在太原城,完顏宗翰估計早就把我們罵了個遍了。這麽一直催,想來西北那邊的攻城並不容易。或許還在想,等我們到了,讓我們去做幫他們攻城,替他們去死。”


    嶽飛聞言,心中莫名暢快:“就該讓他們慢慢等。”


    就在這時,一名宋兵快步進了院子,近前,朝王彥稟道:“啟稟將軍,城外有自稱金廷禮儀官之人,想要入城麵見將軍。”


    王彥聞言臉色微微一沉,這不是金人第一次派人來催,之前也有好幾次,隻不過都是一些金廷傳譯,王彥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


    可是這次居然來了金廷的禮儀官,想來沒那麽好打發了。


    “金廷禮儀官?他們來了多少人?”


    “十七騎。”宋兵迴答,想了想又補充一句,“看情形,對方貌似來者不善。”


    王彥聞言,倒也沒在意對方是不是友善,淡淡吩咐道:“先將人領進城。”


    “屬下遵命。”


    宋兵離開後,王彥喃喃說道:“這次金人派出了禮儀官,看來,完顏宗翰那邊確實等不及了。”


    嶽飛在旁問道:“若是這次金人一定要讓我們出兵援助,將軍當如何打算?”


    王彥想到出兵之前宗穎的交代,心中其實早就有了打算,那就是沒有宗帥新的命令或者宋徽宗的旨意之前,別說是金廷禮儀官,就算是完顏宗翰親自來了,他也斷然不會出兵西北,更不會率軍攻打府州城。


    不過見嶽飛這麽問,他看向嶽飛的同時,不答反問道:“若你是本將,又會怎麽做?”


    嶽飛想都沒想,直接向王彥單膝下跪,拱手迴道:“我大宋軍隊何時輪得到金人來調動,末將鬥膽,望將軍堅守本心,勿要聽令於金人。”


    王彥看著眼前這個被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軍官,心中因為他的話感到些許欣慰。


    “起來吧。”見嶽飛起身,王彥又說,“你也應該知道,本將雖說是這兩萬宋軍的最高指揮使,但要不要出兵,也不是本將一個人能隨便發號施令的。”


    嶽飛自然知道這一點,畢竟出兵,就意味著宋人徹底臣服於金人,這等利害之處,關乎國麵,也隻有上麵那位才能做這個決定。或者說,上麵那個人也不能隨便做這個決定。


    見嶽飛不說話,反而一副思考問題的樣子,王彥出口說道:“此次金廷禮儀官,本將不想見,所以本將命由你前去與他們談,你覺得如何?”


    嶽飛聞言微微一愣,既沒想到王彥不見這金廷禮儀官,也沒想到王彥會讓自己這個極度反對出兵的人前去見這金廷禮儀官。


    “將軍,這金廷禮儀官若是見不到你……”


    嶽飛沒將話說完,王彥確是知道了嶽飛想說什麽,卻隻是淡淡迴道:“這金廷禮儀官見不到本將會如何,本將其實並不關心。”


    嶽飛又提醒道:“將軍應該知道,末將跟金人也沒什麽好說的。將軍讓末將前去,隻會誤了大事。”


    “本將有說過讓你去跟金人說好話了嗎?”


    見王彥這麽一說,嶽飛頓時對自己這位將軍生出些許敬佩。


    因為王彥的這一舉動,已經說明了他的立場。


    “末將領命。”


    太原城內的一處兵營,這裏曾經是勝捷軍操練和生活的地方。


    原本勝捷軍的離開,變得寂寥的地方,卻因為兩萬宋軍的到來再次熱鬧了起來。


    午飯過後,名為施平安的年輕都頭腰掛長刀,在這個他極為熟悉兵營裏隨意閑逛著,心中想著高興的事,臉上時不時洋溢出開心的笑容。


    因為西夏那邊,總能傳來府州軍勝利的消息,這是他作為府州軍的驕傲。


    不遠處,身後跟著牛皋和王貴的嶽飛朝他緩步走了過來,施平安這時也發現了三人,改掉悠閑的姿態,端正了身體,也朝三人緩步走去。


    近前,施平安率先出口問候:“屬下見過嶽指揮使。”


    嶽飛打量了施平安一眼,點點頭,然後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施平安方才發現三人朝自己走來時,就已經知道嶽飛是來找自己,隻是他也不知道嶽飛找自己是因為什麽事,於是問道:“不知嶽指揮找屬下有何吩咐?”


    “金廷禮儀官今早進了城,你可曾聽聞?”


    “這事,怕是許多人都已經知曉了,嶽指揮為何有此一問?”


    “將軍命我前去見這金廷禮儀官,所以今日前來找你,是想讓你明日跟著一起去。”


    施平安這才知道嶽飛今日的來意,卻還是有許多疑惑,於是問道:“屬下要是沒聽錯,那金廷禮儀官要見的人可是將軍,將軍莫不是不想見這金廷禮儀官,所以才讓嶽指揮去見這金廷禮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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