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緊盯著,既然眼前藤蔓一般的怪東西對自己手中的「祈令」有反應,那就說明這怪東西並非是無智的,換個說法,這怪東西有辨識東西的能力。


    或許它無法像人一樣行事,看上去行動隻是一些本能,但這些足矣。


    腦海中思緒萬千,按照之前收集來的線索,蒙杜魯克城外的這種怪東西不多,也僅僅是在東城門和北城門出現過,而且不是每一次入夜都能遇見。


    雲奕摸著下巴,心中有了推測,怪東西恐怕是黑袍人布置下來的手段,為防止城中之人跟蹤。


    從此前接觸的經曆來看,和尚所修行的功德金光靈氣既吸引它,同時也克製它,黑袍人這一手依舊在提防城內的高僧們。


    “看來神遺教也不能在蒙杜魯克城內為所欲為。”


    這是個好消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起碼雲奕可以肯定,隻要自己與和尚沒有生死大仇、利益糾葛,那和尚們會成為對付神遺教的助力。


    現在黑袍人與也門卜芙已經看不見蹤跡,首要的問題是找到對方,說不定就找到了神遺教真正的據點在何處。


    雲奕盯著即將潛入沙中的藤蔓有些出神,遲疑間,突然又生出一個念頭。


    “既然如此,那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口中念叨著,背上的長歌劍已然出鞘,淩厲的白光在星輝下讓人心生寒意。


    左手維持注入「祈令」不斷,右手快速朝著藤蔓般的怪東西揮砍起來。


    細碎的沙子飛揚起來,雲奕並沒有施展法術,隻是調動體內的靈氣加持手臂,使之發揮出更強的力道。


    套著一節節甲片的藤蔓,看上去無比堅固,但在雲奕的操作下,居然很輕鬆便被長歌劍劃開,下一刻就從傷口處滲出濃稠的墨色血液。


    承受了攻擊,它本能的開始扭動著,在極短的時間內又有四根破沙而出,像是一隻大手的五根手指,又毫無協調性的,各自張牙舞爪,場麵一處混亂。


    雲奕咬著牙,雖說城外與城內是隔絕開的兩個區域,但他可不能保證自己用靈氣灌注「祈令」這件事不會被發現。


    左手五指已經微微用力,引而不發,確保若是和尚出現,他能第一時間毀屍滅跡,製造出自己與這怪東西搏殺的場麵。


    刺鼻的惡臭撲麵而來,雲奕麵不改色,任由寒光在臉上晃過。


    功夫不負有心人,怪東西連接的沙地下麵,沙子蠕動著,這些被他砍傷的藤蔓並沒有被完全收入沙子中,而是拖拽在上麵,朝著某個方向移動。


    “成了!”


    雲奕暗笑了一聲。


    動物受傷了,潛意識裏想到的,就是迴歸自己的巢穴,既然怪東西有本能,那麽它或許也會在受傷後,迴它誕生的地方。


    一翻手腕,「祈令」被雲奕再度藏於長袍下麵,畢竟是跟著怪東西,如果完全收攏,恐怕會立刻遭受它的攻擊。


    -


    沒有壯壯、姚沛暖和白龍需要顧及,又逐漸遠離蒙杜魯克城,雲奕再也不用壓抑自己,吐納術徐徐運轉,靈氣籠罩在全身上下,抵禦著深夜的沙漠寒風。


    怪東西越跑越快,一路上沙子裏也沒個參照,若不是頭頂還有那一道月牙,雲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正往哪個方向。


    “這得有二十裏了吧?”


    彎彎繞繞的跑了很長,雲奕心中估算著路程,也是暗暗吃驚,腳步也在逐漸加深的遲疑中放緩。


    “或許是我猜錯了,再跟下去可不是個事,黑燈瞎火的。”


    雲奕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他迴頭看了一眼,又轉了迴來。


    “淦!來都來了,這個時候迴去豈不是之前的努力都白白浪費了!我倒要看看它能跑多遠!?”


    長歌劍的劍身也藏在衣服裏,雲奕貓著身子,提升了不少的速度,緊追怪東西所留下的痕跡。


    又跑了大概十裏遠,維持一路上的全神貫注,如果不是吐納術持續不停,雲奕現在怕是也筋疲力盡,就算是這樣,精神力的消耗可沒時間冥想補充。


    怪東西像是踩中了什麽陷阱一般,原本還停留在沙子表麵的藤蔓觸手,一溜煙的消失不見。


    雲奕幹到發酸的雙眼立即來了神采,他閉上眼濕潤了一下,再睜開時內有靈光流轉。


    就在這幾個唿吸間,他便看見了空氣中靈氣流向的蛛絲馬跡。


    沙子下麵一定存在著某種能夠引導靈氣的東西,而且它很大,以雲奕腳下為中心,足以蔓延出超過十丈的距離。


    更遠處是否存在這個情況,雲奕也不清楚,因為他此刻的視線,也隻能看見十丈內的東西罷了。


    他打量著周圍,想要通過靈氣的濃鬱程度來判斷重點區域。


    果不其然,這附近的靈氣就比其他地方更濃一分。


    但很可惜,這些靈氣正在消散,並沒有往沙中滲透的跡象。


    而附近稀薄的靈氣雖然又向下深入沙中的部分,但要想尋一處持續比其他地方濃鬱的位置,還真找不到。


    雲奕並沒有氣餒,就目前的形勢來說,他就像是拜堂成親的新郎,就差洞房花燭這臨門一腳,很急切,卻也急不得。


    “如若真是神遺教據點所在,哪…噗。”


    他低聲自語,突然撲哧的笑了一聲。


    既然是神遺教的地方,要問什麽東西能夠證明其身份,那必然是所有教徒都會有的「祈令」了。


    他緊握著「祈令」,小心翼翼地學著之前的樣子,朝著其中注入靈氣。


    隨著靈氣如涓涓細流般注入,「祈令」的表麵泛起一圈圈暗色光暈,宛如頭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雖不耀眼,卻依舊清晰可見。


    --


    “噔噔噔!”


    腳步聲迴蕩在狹長的甬道內,甬道兩側是被切成方形的石塊兒砌成的,甬道內涼颼颼的,好似有氣流穿過。


    甬道內無比漆黑,哪怕是有瞳術加持,也比不上白日的狀態。


    雲奕一隻手扶在牆上,緩緩前行。


    就在他前方的不遠處,是一位身形圓潤的女子,晃動上下一般粗細的身子,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


    時間迴到一盞茶之前,雲奕在四下無人的沙漠中手握「祈令」一個勁兒的往裏麵注入靈氣,好半天的功夫,依舊是沒有收獲。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黑暗中竄出一道寬大的身影,氣勢恢宏從身後衝來。


    圓潤的身軀推動著空氣,配合上他張開的大手,給人一種莫大的壓力。


    雖然是暗中偷襲,搶了個先手的優勢,但雲奕也是沒有絲毫懈怠,對方出手的瞬間便察覺到敵意。


    對方展露出的三骨境氣勢並不起眼,可因為從盲區襲來,看不見具體情況,所有雲奕不敢大意,長歌劍內收不放,右手握拳應對。


    本以為自己突然的動作會躲開對方攻擊,又用衝拳反擊的時候,哪知對方攻擊的角度刁鑽,正巧與雲奕拳掌將撞。


    “砰!”


    雲奕後退了數步,而對方仗著敦實的身形,隻是後撤半步便卸去了碰撞產生的力道。


    他右手握著長歌劍劍柄,活動放鬆五根手指,掌心還傳來陣陣麻木,對方那一掌的力道不小,不過好在威力沒有超過三骨境的範疇,自己以力而敵,終是幹勁利落的擋下。


    腦海中迅速閃過對方攻擊的位置,如果自己還站在那裏,擊中的必定是自己的後腰,沒有骨骼防護,一擊擊中,就可能讓自己癱軟在地。


    也是看見了雲奕左手的「祈令」,那人沒有趁著雲奕身形不穩的時候乘勝追擊。


    “同僚?!”那人揚了揚下巴,開口道。


    如若不是聲音如黃鶯出穀般細膩,能聽出是一位女子,雲奕怕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個身形與女子聯係在一起,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雲奕也收斂了敵意,他沒有戴帽,目光直射,打量著對方。


    “是。”


    對方見狀,也明白雲奕的意思,便伸手到腰後,立刻拿出一枚「祈令」在身前晃了晃。


    沒有多餘話,女子四根手指掐在「祈令」的四個角上,將「祈令」麵朝一側空地。


    隨著她口中念念有詞,沙地震動,一會兒的功夫,一個黑色的硬物從沙地下麵刺了出來。


    女子動作嫻熟的走過去,原來這東西能夠打開,裏麵是足夠容納五個人的空間。


    “走啊?!”她看向雲奕揮了揮手。


    -


    關門後,女子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雲奕。


    “以前沒見過你?”


    這種狹小的空間下,對方強悍的身軀才更占據優勢,長歌劍也不好發揮,雲奕心生警覺,又假裝鎮定。


    “嗯,才來蒙杜魯克城不久。”


    好在女子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她略作思索,輕聲迴了一句。


    “梅耶吉絲。”


    “木賊。”


    --


    漆黑又冰涼的甬道讓雲奕又想起了之前遇見「蜈蚣」的那處墓穴,他跟在梅耶吉絲的身後,右眼皮微微跳動著。


    在甬道的內壁上,雲奕摸出了機關的痕跡,整個過程中沒有觸發,但牆壁內仍能聽見細微的聲響,要麽裏麵有活著的東西,就比如那藤蔓一般的怪東西,要不就是裏麵的機關陷阱依舊能激活。


    梅耶吉絲走的沒有片刻猶豫遲疑,閑庭信步大大方方,對牆內的東西視而不見。


    雲奕將好奇與緊張全部放在肚子裏,強行讓自己沉住氣。


    甬道的盡頭有白色的亮光,這個距離依舊看不清裏麵的景象,不過他們走的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就走到了近處。


    原來,白光隻是一道靈氣形成的膜,能夠遮擋視線和普通的感知,穿過去才看見裏麵的樣子。


    這是一座由六麵牆拚湊而成的屋子,屋子的四個方向是四個甬道,它的整體樣式與之前的墓穴如出一轍,因當時遵循了同一種規律。


    整間屋子空空如也,恰似被時間遺忘的角落,甚至沒有一件物品來點綴其中的寂寥。


    屋內矗立著四根柱子,上麵雕刻著各不相同的四種浮雕,猶如四位沉默的守護者,可惜不知是何緣由,它們已破損得麵目全非,隻能從那模糊的輪廓中,隱約窺見其曾經的輝煌。


    而每種浮雕的頭頂,都懸掛著一盞琉璃燈,宛如點點繁星,為這昏暗的屋子灑下微弱的光芒。


    前方那根柱子上的是一條盤旋在表麵的長長動物,身上布滿鱗片,頭部有些模糊。


    “龍?!”雲奕眯著眼,大概猜到了這東西是什麽。


    左側的柱子則是四蹄撐地,昂首抬頭,頭生雙角,也是麵目全非,一直蔓延到脖子下麵,但雲奕依舊看出來這是那「巨鹿」的形象。


    右手邊的柱子上,如最前麵的那根柱子一般,也是盤繞的鱗片長身,不過更顯粗壯。


    雲奕原本也想猜測是龍形,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他趕忙迴頭看向距離自己入口最近的那個柱子。


    不出所料,柱子上是一隻撐開雙翼的大鳥浮雕,這處浮雕沒有被破壞,保存的十分完整,振翅的大鳥栩栩如生,就差空洞的雙眼,應該嵌入寶石。


    “東邊有大龍。”


    “西邊有飛鳥。”


    “南邊有怪蛇。”


    “北邊有巨鹿。”


    雲奕的腦海中會想起不聽曾說過的話,這裏居然同時聚集齊了它念叨過的那些東西。


    “這麽說來,右手邊這個東西是「怪蛇」?這是南方?”


    他思索著,看來這四個東西應該代表四處方位。


    “四個方向都有,那中間呢?”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屋頂,卻發現頂上隻有雙環套住的五角星圖案,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更複雜的紋路。


    眼看頭頂沒有線索,雲奕立刻低頭看向地麵,可惜地上不隻有灰塵,還有不知是什麽,像是幹涸的泥漿,或是其他什麽覆蓋在上麵,隱約露出一根帶著環狀條紋的棍狀物。


    “愣著幹嘛?”


    沒等他看得仔細,梅耶吉絲已經走到另一處甬道口,朝著他揮手。


    雲奕抬眼一看,是右手邊「怪蛇」對應的甬道。


    可他所遇見的神遺教重要人物,施展特殊手段後,出現的都是「巨鹿」的樣子,不應該是去左側的那個甬道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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