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麽不進去?”


    不聽蹲在雲奕肩上,見他路過悅來客棧大門而不入,反而走向他對麵的客棧。


    雲奕沒有迴答,走進客棧後不聽也識相的沒有開口說話。


    “掌櫃,還有沒有靠近街道的客房?”雲奕靠在櫃台桌上,開口問道。


    掌櫃有些不解的看著雲奕,好意提醒道:“有的客官,隻是街道的客房可能比較吵鬧,您…”


    “開一間。”


    見雲奕堅持,掌櫃也不好多說,從櫃台裏拿出一枚鑰匙放到桌上。


    “二樓己字號房,一百五十文。”


    放下一錢碎銀,雲奕摸去鑰匙直接上樓。


    進屋,關門,仔細檢查著屋內是否有暗格暗室,確認屋裏沒有異樣。


    “你這不是浪費錢嘛?”不聽坐在桌上看著雲奕忙活半天。


    雲奕輕鬆的笑了一聲,“你怎麽跟壯壯學到了,這麽在乎錢財,一百五十文買咱倆的命,浪不浪費?”


    “買命?怎麽?有人要殺你?”不聽一愣,尾巴用力的甩動。


    “知道我為什麽要在離開的時候,將住址告訴洪皓軒嗎?”雲奕看著不聽問道,小貓帶著疑惑的表情搖了搖頭。


    “方寸山所行之事隱蔽,咱又不清楚冀城裏有什麽勢力,敵在暗中需引蛇出洞。”


    “你是說,洪皓軒和方寸山有聯係?我可是沒有察覺到他有說謊的變化。”不聽看不懂人類的彎彎繞繞,它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況。


    “知人知麵不知心,多防備一手總是不虧的,這幾天要是有什麽異樣,咱還是直接跑路吧。”


    說話間,輕輕的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這是臨街的客房,窗戶外麵就是主幹道,雲奕調整窗戶的縫隙,正巧能夠將不遠處的悅來客棧盡收眼底,從外麵不用心觀察,也無法察覺裏麵的自己。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什麽事?”


    “客官,我是店裏夥計,來給您送火爐的。”


    火爐放在床邊,床上已經能明顯的感受到翻湧的熱氣,雲奕還在時刻關注著送火爐的夥計,不聽已經躺在床上,靠近火爐一些,眯著眼準備睡覺了。


    “你幫我守一會兒吧,我想先休息一下,保持狀態。”


    雲奕將手掌伸到不聽身下,用力將十多斤的它抱了起來,放到的窗邊。


    不聽皺著鼻子瞪著眼,一副要生吃了雲奕的模樣。


    目光遊離,雲奕故意沒有去看不聽的神色,自顧自的躺倒在床上,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撅著小嘴,耷拉著眼瞼,雖是在透過窗戶觀察悅來客棧外的動靜,思緒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夜漸漸的深了,街道上吹過依舊寒冷的風,兩側麵前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搖搖欲墜的樣子。


    街道上沒了行人,偶有人影,也是身穿差服的衙差。


    夜空中時不時會迴蕩嘶啞的鳥鳴,刺耳難聽,還有不知哪家的貓咪在叫嚷。


    聽著床上雲奕舒緩有節奏的唿吸,不聽隻覺得一陣牙疼,前爪的利爪伸出抓了抓窗戶的木框,心裏仍不解恨。


    眼珠一轉,畫麵一轉,窗戶旁的它依舊消失了蹤跡,再一看,它已經輕手輕腳的來到雲奕的床頭。


    爪子上沾著漆黑的東西,那是火爐裏的炭灰,即將蓋在雲奕臉上,它停下來偏著頭。


    尾尖觸碰到雲奕額頭,嘴角揚起邪魅的笑,接著肆無忌憚的在他臉上塗抹。


    ---


    “啊~,嘶。”雲奕緩緩睜開眼,頓時覺得有些頭疼,他皺眉、舒展,反複幾次才緩解異樣感。


    轉頭看見不聽還趴在窗邊,瞪大著眼看著窗外,頓時有些愧疚。


    “你在那兒盯了一夜?怎麽不叫我起來。”掀開被子起身,火爐已經燒盡,隻有些許餘溫。


    “瞧你睡得熟,就沒叫你。”不聽沒有迴頭,就看著窗外迴了一句。


    “沒什麽情況,今天不迴去?”


    “等會兒再說吧,什麽時辰了,先去吃些東西。”穿上外套,雲奕揉著肚子,舔了舔嘴唇。


    “怪不得便宜,火爐不旺,早上還沒有洗漱的熱水。”


    雲奕嘟囔著,推開門就要往外走,殊不知都快到午時了,早上客棧夥計來過一次,敲門無人迴應,這才作罷。


    不聽跟在雲奕身後下樓,掌櫃坐在櫃台,手裏攥著筆在記寫著什麽,習慣性一抬眼,就看見臉上黑色煤炭畫的花紋,一陣錯愕。


    “客官…”他開口道,可話還未說完,雲奕還以為是找他索要房費,從錢袋裏又將剩下的五十文放在了桌上。


    “那間客房我興許還要住,先幫我留著。”說罷,揚長而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掌櫃的嘟囔了一句,順手就將錢收下,繼續提起筆。


    這時太陽高高升起,溫暖的陽光鋪在地麵上,屋頂上,頭發上,還有臉上。


    路上的行人不少,來來往往,經過雲奕的時候都要瞧上兩眼。


    雲奕有些不解,更是有些警惕,他看了眼不聽,伸手就要去抓它的尾巴。


    不聽輕輕將尾巴甩開,不讓雲奕抓住。


    “有沒有不懷好意的?”雲奕有些焦急,他小聲的問道。


    從這些投來的目光中,他感受到最多的是好奇疑惑跟嘲笑,隻是視線太多,他的精神力強度不夠,感知起來有些吃力,也沒有從中察覺到不懷好意地盯梢。


    不過關注自己目光的數量明顯有些異常,他不敢大意。


    不聽朝他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雲奕也隻能將信將疑的接受,手卻不自覺地放在腰間,那裏衣服下藏著白齒。


    在街角尋了處小小飯店,這裏飄出飯菜香味引得不聽直流口水。


    雲奕找了處位置坐下,一位帶著圍裙的大叔帶著微笑走了過來。


    “客官想吃些什麽,我們小店的特色菜還挺多的,客官可以嚐嚐。”


    他熱情的推薦了幾道菜,雲奕一一點頭。


    “客官大氣,不是本地人?”大叔將菜品記下,好奇的問了一句。


    “嗯,路過這裏,我口音很明顯?”雲奕端起茶杯,抬眼看著對方。


    大叔臉上的笑容一直沒停過,又正麵與雲奕四目相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口音倒是其次,本地男子是沒有在臉上畫妝的習慣的。”


    說罷,大叔已經離開。


    雲奕還在迴想對方是什麽意思,轉過神,視線又落在茶杯上,茶水的表麵倒映出模糊的畫麵,雲奕也終於發現了一絲異樣。


    可惜看不清,他起身往後廚跑去,大叔見雲奕闖了進來,還想問什麽。


    “老板,你這裏有沒有鏡子?”雲奕急切地問道。


    “沒呢,廚房哪來的鏡子。”大叔搖了搖頭。


    雲奕左右看看,在牆角看見一口水缸,一個箭步上前,趴在水缸上。


    水缸裏裝有大半的清水,雖然雲奕的動作導致水缸裏的水開始晃動,但他這次倒是看得清楚自己臉上混亂的碳粉圖案,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老板,我能否打一個勺?”他咬著牙,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隨你,瓢在你右手邊。”老板覺得雲奕有些奇怪,隻是這個要求並沒什麽,隨口就答應了。


    若是剛打上來的井水,興許還有些溫度,這水缸裏的水,就隻剩下冰冷,一瓢冷水洗淨了臉上的圖案,雲奕的臉頰上透出了紅色,不是羞愧,不是生氣,而是凍的。


    他冷著臉坐迴凳子上,不停已經笑得仰著肚皮,在桌上打滾。


    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不發一言。


    “別這麽小氣嘛。”不聽趁著沒人注意,小聲說了一句。


    雲奕嘴上沒說什麽,不過菜被端上來後,他動作極快,狼吞虎咽的,盤子裏的東西長什麽樣子不聽險些沒有看清,就已經落到雲奕的肚子裏了。


    身子癱軟的往後仰,手掌揉搓著肚子打著飽嗝,雲奕挑釁的看了不聽一眼,輪到對方鼓著嘴,作勢就要去扯雲奕頭發。


    一貓一人手忙腳亂相互糾纏,惹得路人看起了熱鬧。


    “停!再給你叫一份!”


    不聽這才罷手,蹲坐在桌上,舔舐著弄亂的毛發。


    路人見狀也是連連稱奇,這貓居然能聽懂人話。


    ---


    門前布有三階台階,門外站著幾位花紅柳綠打扮的女子,樣貌豔麗,神色嫵媚,她們扭動著身子,門前街道上來往的男子,都忍不住看上幾眼。


    隻要跟她們對上了眼,那柔媚入骨的聲音立刻傳來,唿喊著,邀請著。


    門頭上掛著精致顯眼的寬大牌匾,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遺夢坊,牌匾上還是各種懷抱樂器,衣裙飄飄的美女雕花。


    在不聽詫異的目光中,雲奕邁著步子直直的往遺夢坊的大門走去。


    見有人前來,兩名女子立刻就靠了上來。


    “公子是來尋朋友,還是來聽曲兒的?”


    兩人一左一右親昵的靠在自己身邊,隔著厚實的衣服,胳膊也已經有所觸感,一陣花香從飄進鼻孔。


    “不是尋人,來聽曲兒的。”


    雲奕色眯眯的笑著,一副酒囊飯袋的模樣,眼神往身旁女子的胸口來迴掃視著。


    那女子嬌嗔道:“那我帶公子進去。”


    說著,直接伸手挽起雲奕的胳膊,引著他就往裏進,不聽受不了她們的味道,再她們靠近的時候,就從雲奕的肩上跳了下來。


    跟著兩人越過門口處的錦繡屏風,樓裏的樣子這才映入雲奕的眼中。


    樓內是鏤空的迴型設計,四層樓高,用絲線吊掛著許多裝飾,下麵是一座圓形的戲台。


    戲台兩旁是戶型的木梯,通向二樓,戲台上正坐著幾位麵帶西沙的女子,手指撥弄著琴弦,悠揚的琴聲在樓裏迴蕩,但仍是掩飾不住裏麵夾雜的那些,讓人麵紅心跳的動靜。


    有步履蹣跚醉酒的人,有麵色紅潤眼神迷離的人,空氣中也彌漫著特殊的味道。


    不聽跟在雲奕的身後,一陣蹙眉,小巧的鼻子不聽的聳動。


    “我帶公子去樓上雅間。”女子微微笑著,一這會兒倒是少了嫵媚,多了些羞澀。


    “不必如此麻煩,我們去那兒。”雲奕伸手指了指樓上欄杆邊的空閑位置。


    女子順著雲奕指的方向看去,笑著解釋道:“公子,雅間也不影響聽曲兒,而且沒有旁人打擾。”


    雲奕伸手,手背在對方的臉上劃過。


    “不急。”


    坐在柔軟的蒲團上,有侍女送來小火爐放在桌上。


    接著是酒水,也有瓜果,雲奕還未開口,桌上已經擺了不少東西。


    那女子曲腿靠坐在雲奕身邊,伸手拿起酒壺就給雲奕倒了一杯,端起酒杯緩緩遞到雲奕麵前,細嫩白皙的芊芊玉指送到雲奕麵前。


    雲奕挑了挑眉毛,抬手接過酒杯,女子眼中一陣黯然,他又伸頭,鼻尖觸碰在對方手背上,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將酒水飲下。


    “公子看著麵生啊?”女子小聲說道。


    “嗯,確實是第一次來。”


    “我看公子才不像第一次來的樣子。”她又用竹簽插中一塊水果,遞到雲奕嘴邊。


    雲奕一口咬下,“你叫什麽?”


    “小女子妙妙。”女子微微頷首,嬌羞惹人憐的模樣。


    “喵喵?”雲奕嘴角上揚,笑了笑,他視線在樓裏掃了兩圈,還真沒看到不聽的蹤跡,也不知道它跑去了哪兒。


    雲奕並非是煙花柳巷的常客,但也是混跡酒樓茶館的泥鰍,很快將兩人聊天的節奏抓在了自己手中,而且對方還沒有察覺。


    言語跟手上的便宜沒少占,隻是一說到去雅間,雲奕就百般推辭,還找了些各種各樣的理由,說的繪聲繪色的。


    從妙妙的口中,雲奕對冀城裏的許多素未謀麵的人,都有了些許的了解,哪些世家商賈,哪些官宦子弟,不過他可沒有主動詢問其城主的事情。


    話題聊到官府官吏,妙妙竟主動提起時常來此的衙差,說他們在外冷麵無情的,在這裏也都是那般模樣。


    遺夢坊雖不是冀城最大的煙花巷,也隻是有一家能跟他分廳對抗,之所以來這裏,正是因為他從洪皓軒那裏得知的,這是範特西常來的地方。


    他跟妙妙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目光卻沒有絲毫懈怠的頻繁掃視門口,這個位置能將一樓大門處的一切都一覽無餘,這也是他選擇這裏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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