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害了仙長?你是誰?」


    青憐倒愣住了, 半晌自嘲自語:


    「原來沒有?倒是我自己沉不住氣了……」


    事關人命,薑瓷沉著質問:


    「既已露了,索性說明白吧!」


    青憐悠遠看著窗外,仿佛神魂不在的說道:


    「沒什麽明不明白的, 你相公不是有本事麽?叫他查吧。他若想給他姑姑報仇, 殺了我便是。」


    「你苦心積慮, 最終還要賠上性命?」


    青憐話音才落, 便有聲音從薑瓷身後響起。薑瓷迴頭,岑卿從未有過的凜然正色:


    「梅青, 你爹娘的仇, 還得用自己的命來填?」


    青憐被觸,渾身顫抖,卻終究隱忍不住, 拚命忍耐眼中的淚,攥緊拳頭朝著岑卿嘶喊:


    「我不比你們!我一家命如草芥,活該被人欺辱,也隻能用這種法子報仇!你笑話是麽?我連命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你笑話?」


    但喊過卻又平靜,他看向薑瓷:


    「衛夫人,你叫我再見她一麵,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薑瓷看向岑卿,岑卿進來,給青憐解開,薑瓷這才隱約看見青憐身上斑駁傷痕,但顯然都隻是皮肉傷。不禁看向屋裏桌案上擺著的各色刑具,皮鞭有之,鐵刺有之。


    青憐看薑瓷眼光,輕佻笑道:


    「從京中迴來那日,她便是在這裏同我尋歡作樂,吹了風,以為染了風寒。」


    說著活了活肩臂,腳步不甚流暢的往屋中迴去。


    門簾挑起,薑瓷能看見青憐換了身紅紗外衣坐在窗台,竟如同女子一般裝扮起來。薄施脂粉眉眼勾勒,本就絕色的容貌更添幾許媚色,少見的勾魂攝魄。他未曾束髮,青絲垂肩更見妖魅。


    約是坐了那片刻,再起身時青憐已行走如常,薑瓷幾人跟在他身後,朝著正院走去。待到門外,薑瓷拍著早已看呆的春寒:


    「你先迴去。」


    春寒訥訥應了,薑瓷才同岑卿進去。然進去之後,隻在外梢間便聽見了裏頭聲響。


    「主子?」


    青憐刻意壓低的聲音暗沉撩人,衛如意昏昏沉沉醒來,看見床頭的男人,嘴角勾起:


    「怎麽?這就耐不住了?」


    青憐吃笑:


    「主子一日不見青憐,便不想麽?」


    裏頭窸窸窣窣,有些不堪入耳的聲響,薑瓷麵紅耳赤,好半晌衛如意才微微喘.息道:


    「誰把你放了?」


    「主子病糊塗了?今早行刑後,您親自放的青憐呀。」


    青憐調笑,衛如意仿佛陷入疑惑。便聽青憐自顧自又道:


    「衛戍家的來了?」


    「嗯,來了,聽說我病了,便來瞧我了。」


    「您瞧,我便說了,是您多心了,衛戍那樣渴慕親緣,隻您一個同他親近,他自然舍不下您,就算有所懷疑也斷不會。」


    「是了,倒是我病中多思了。」


    衛如意說著又苦惱:


    「隻是這病,拖了許久了,郎中說終歸還是傷寒,隻是重了些,可好生將養這麽些日子了,也不見好轉。」


    青憐忽然低低笑了幾聲:


    「您本好轉了,是您耐不住,這才又重了。」


    「還不是你引逗我。」


    「您不是也罰了青憐了麽?」


    青憐撒嬌,繼而又道:


    「主子,廖永清那一計不成,衛戍已然出征了,您打算如何呢?」


    薑瓷倏然攥緊手,掌心濕涼緊張,衛如意短暫沉默後才又道:


    「出征便出征吧,漭山那地方,叫一個人毫無痕跡的喪命,比在京中容易多了。」


    薑瓷已開始渾身顫抖,她不知道衛如意到底為什麽這樣恨衛戍,竟然到了想要衛戍性命的地步。她略挪腳步,從那微微撩起的門簾看著裏頭,青憐坐在床頭,衛如意躺在他膝上,服過藥半闔著的眼,迷離的神情,手卻在青憐胸膛來迴摩挲。青憐又低低笑了起來:


    「主子,您喜歡青憐麽?」


    「不喜歡,何苦留你在身邊?」


    青憐攥住衛如意手,定定看向她雙眼:


    「那你瞧瞧我,我這張臉,我這副身段,你可有想起誰?」


    衛如意笑容越來越迷離,漸漸惶惑,甚至生出憤怒,最終恐慌。


    「你說什麽?」


    「我說……」


    青憐忽然站起來,一手擒住衛如意手腕,將她拖到地上:


    「你仔細瞧著我!這張臉,這副身段,是不是像極了梅香?你如今這樣待我,是不是就為了當年未曾得到他?」


    青憐的忽然發作驚住薑瓷,岑卿輕喚:


    「夫人,咱們且出去吧。」


    薑瓷沉思,慢慢走出,站在院子裏,岑卿便在她身後。


    「雪綃確實給仙長送了信,但衛家攆仙長出門,卻並非是因為她與許夫人勾結,而是因為……」


    岑卿不大好出口的樣子,薑瓷慢慢接住了他的話:


    「因為仙長對一個男人……」


    岑卿呲了呲牙:


    「那梅香二十年前頗有些名氣,是個唱旦角兒的戲子,身段容貌極為出挑,不少大戶人家的夫人姑娘都喜歡他,捧著他。仙長卻是個膽大的,意欲將梅香養到別院做麵首。可梅香卻是個正經人,家中已有妻房,便拒絕了。仙長惱怒,令人綁了梅香強成了好事,這事卻叫同仙長定有婚約的慶國公府發覺,礙著兩府顏麵,悄悄遞了話退了婚約。衛老侯爺大怒,衛家從前家風嚴謹,從沒出過這樣的事,老侯爺要打死仙長,老夫人跪著求情,才說要送去家廟。仙長卻還不死心,自己跑出來到這觀裏,改了名做良辰觀,老夫人送了些銀子叫她過活,她還意欲將梅香擄來廝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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