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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曦心道:“這位前輩見事明白,武功高強,他日江湖上相逢,倒可和他相交。祁陳二人若能得他調~教,將來也不會如此沒出息了。”


    龍提督罵道:“混帳王八羔子,到劉大人府來胡鬧,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忽然波的一聲,人叢中飛出一個肉丸,正好送在他的嘴裏。龍提督一驚之下,骨碌一下,吞入了肚中,登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雖然牙齒間沾到一些肉味,卻不清楚到底吞了甚麽怪東西下肚,又不知這物事之中是否有毒,自是更不知這肉丸是何人所擲了。


    這一下誰也沒瞧明白,隻見他張大了口,滿臉驚惶之色,一句話沒罵完,卻沒再罵下去。


    湯振向著龍提督的背心,沒見到他口吞肉丸,說道:“江湖上山林隱逸之士,所在多有,原也不足為奇。這位前輩很清高,不願跟咱們俗人為伍,那也罷了。這裏有一張椅子空著,卻有哪一位老師上來坐一坐?”


    人叢中一人叫道:“我來!”眾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過了好一會,才見人叢中擠出一個矮子來。隻見這人不過三尺六七寸高,滿臉虯髯,模樣甚是兇橫。有些年輕武師見他矮得古怪,不禁笑出聲來。那矮子迴過頭來,怒目而視,眼光炯炯,自有一股威嚴,眾人竟自不敢笑了。


    那矮子走到二郎拳掌門人黃希揚身前,向著他從頭至腳的打量。黃希揚坐在椅上,猶似一座鐵塔,比那矮子站著還高出半個頭。那矮子對他自上看到下,又自下看到上,卻不說話。


    黃希揚道:“看甚麽?要跟我較量一下麽!”


    那矮子哼了一聲,繞到椅子背後,又去打量他的後腦。黃希揚恐他在身後突施暗算,跟著轉過頭去,那矮子卻又繞到他正麵,仍是側了頭,瞪眼而視。


    那四品武官說道:“這位老師是陝西地堂拳掌門人,宗雄宗老師!”


    黃希揚給他瞧得發毛,霍地站起身來,說道:“宗老師,在下領教領教你的地堂拳絕招。”


    哪知宗雄雙足一登,坐進了他身旁空著的椅中。


    黃希揚哈哈一笑,說道:“你不願跟我過招,那也好!”坐迴原座。宗雄卻又縱身離座,走到他跟前,將一顆冬瓜般的腦袋,轉到左邊,又轉到右邊,隻是瞧他。


    黃希揚怒喝道:“你瞧甚麽?”


    宗雄道:“適才飲酒之時,你幹麽瞧了我一眼,又笑了起來?你笑我身材矮小,是不是?”


    黃希揚笑道:“你身材矮小,跟我有什麽相幹?”


    宗雄大怒,喝道:“你還討我便宜!”


    黃希揚奇道:“咦,我怎地討你便宜了?”


    宗雄道:“你說我身材矮小,跟你有什麽相幹?嘿嘿,我生得矮,那隻跟我老子相幹,你不是來混充我老子嗎?”


    此言一出,大廳中登時哄堂大笑。劉統勳正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噴了出來。柳逐霓伏在桌上,笑得揉著肚子。吳曦卻怕大笑之下,粘著的胡子落了下來,隻得強自忍住。


    黃希揚笑道:“不敢,不敢!我兒子比宗老師的模樣兒俊得多了。”


    宗雄一言不發,唿的一拳便往他小肚上擊去。黃希揚早有提防,他身材雖大,行動卻甚是敏捷,一躍而起,跳在一旁。隻聽喀喇一響,宗雄一拳已將一張紫檀木的椅子打得碎裂。這一拳打出,大廳上笑聲立止,眾人見他雖然模樣醜陋,言語可笑,但神力驚人,倒是不可小覷了。


    宗雄一拳不中,身子後仰,反腳便向黃希揚踢去。黃希揚左腳縮起,“英雄獨立”,跟著還了一招“打八式跺子腳”。宗雄就地滾倒,使了地堂拳出來,手足齊施,專攻對方的下三路。黃希揚連使“掃堂腿”、“退步跨虎勢”、“跳箭步”數招,攻守兼備。


    但他的“二郎拳”的長處是在拳掌而非腿法,若與常人搏擊,給他使出“二郎擔山掌”、“蓋馬三拳”等絕招來,憑著他拳快力沉,原是不易抵擋,而他所練腿法,也是窩心腿,撩陰腿等用以踢人上盤中盤。


    這時遇到宗雄在地下滾來滾去,生平所練的功夫盡數變了無用武之地,不但拳頭打人不著,踢腿也無用武處,隻是跳躍而避。過不多時,膝彎裏已被宗雄接連踢中數腿,又痛又酸之際,宗雄雙~腿一絞,黃希揚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宗雄縱身撲上,哪知黃希揚身子跌倒,反而有施展餘地,一拳擊出,正中對方肩頭,將宗雄擊出丈餘。宗雄一個打滾,又攻了迴來。黃希揚跪在地下,瞧準來勢,左掌右拳,同時擊出,宗雄斜身滾開。


    兩人著地而鬥,隻聽得砰砰之聲不絕,身上各自不斷中招。但兩人都是皮粗肉厚之輩,很挨得起打擊,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腳,一時竟分不出勝負,這般搏擊,宗雄已占不到便宜,驀地裏黃希揚賣個破綻,讓宗雄滾過身來,拚著胸口重重挨上一拳,雙手齊出,抓~住他的脖子,一翻身,將他壓在身下,雙手使力收緊。


    宗雄伸拳猛擊黃希揚脅下,但黃希揚好容易抓~住敵人要害,如何肯放?宗雄透不過氣來,滿臉脹成紫醬,擊出去的拳頭也漸漸無力了。群雄見二人蠻打爛拚,宛如市井之徒打架一般,哪還有絲毫掌門人的身分,都是搖頭竊笑。


    眼見宗雄漸漸不支,人叢中忽然跳出一個漢子,擂拳往黃希揚背上擊去。


    龍提督喝道:“退下,不得兩個打一個。”


    但那人拳頭已打到了黃希揚背心。黃希揚吃痛,手一鬆,宗雄翻身跳起,人叢中又有一人跳出,長臂掄拳,沒頭沒腦的向那漢子打去。


    原來這兩人一個是宗雄的大弟子,一個是黃希揚的兒子,各自出來助拳,大廳上登時變成兩對兒相毆。旁觀眾人呐喊助威,拍手叫好。一場武林中掌門人的比武較藝,竟變成了耍把戲一般,莊嚴之意,蕩然無存。


    宗雄吃了一次虧,不敢再僥幸求勝,當下嚴守門戶,和黃希揚鬥了個旗鼓相當。黃希揚的兒子臨敵經驗不足,接連給對方踢了幾個筋鬥。他一怒之下,從靴筒中拔~出一柄短刀,便向敵人剁去。宗雄的弟子吃了一驚,他身上沒攜兵刃,搶過馬善和身旁那張空著的太師椅,舞動招架。


    這場比武越來越不成模樣。龍提督喝道:“這成甚麽樣子?四個人統統給我退下。”


    但宗雄等四人打得興起,全沒聽見他的說話。


    海圖蘭站起身來,道:“提督大人的話,你們沒聽見麽?”


    黃希揚的兒子一刀向對手剁去,卻剁了個空。海圖蘭一伸手,抓~住他的胸口,順手向外擲出,跟著迴手抓~住宗雄的弟子,也擲到了天井之中。眾人一呆之下,但見海圖蘭一手一個,又已抓~住宗雄和黃希節,同時擲了出去。


    四人跌成一團,頭暈腦脹之下,亂扭亂打,直到幾名衛士奔過去拆開,方才罷手,但人人均已目腫鼻青,兀自互相叫罵不休。


    海圖蘭這一顯身手,旁觀群雄無不惕然心驚,均想:“這人身列四大掌門,果然有極高的武功,這麽隨手一抓一擲,就將宗黃二人如稻草般拋了出去。”


    要知宗雄和黃希揚雖然鬥得狼狽,但兩人確有真實本領,在江湖上也都頗有聲望,實非等閑之輩。海圖蘭擲出四人後,迴歸座位。


    馬善和讚道:“海大人好身手,令人好生佩服。”


    海圖蘭笑道:“可叫馬五爺見笑了,這幾個家夥可實在鬧得太不成話。”


    這時侍仆搬開破椅,換了一張太師椅上來。“昆侖刀”掌門人西靈道人本來一直臉含微笑,待見海圖蘭露了這手功夫,自覺難以和他並列,忝居“玉龍八門”的掌門人之一,不由得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那一旁“醉八仙”掌門人千杯居士文醉翁,卻仍是自斟自飲,醉眼模糊,對眼前之事恍若不聞不見。


    龍提督說道:“劉大人請各位來此,乃是較量武功,以定技藝高下,可千萬別像適才這幾位這般亂打一氣,不免貽笑大方。”


    隻聽宗雄在廊下喝道:“什麽貽笑大方?貽哭小方?你懂武功不懂?咱們來較量較量。”


    龍提督隻作沒聽見,不去睬他,說道:“這裏還有兩個座位,哪一位真英雄、真好漢上來乘坐?”


    宗雄大怒,叫道:“你這麽說,是罵我不是真英雄了?難道我是狗熊?”


    他不理會適才曾被海圖蘭擲跌,當即從廊下縱了出來,向龍提督奔去,突然間腳步踉蹌,跌了個筋鬥。原來一名衛士伸足一絆,摔了他一交。


    宗雄大怒,轉過身來找尋暗算之人時,那衛士早已躲開。宗雄喃喃咒罵,不知是誰暗中絆他。這時眾人都望著中間的兩張太師椅,沒誰再去理會宗雄。


    原來一張空椅上坐著一個穿月白僧袍的和尚,唱名武官報稱是蒙古哈赤大師,另一張空椅上卻擠著坐了兩人。


    這兩人相貌一模一樣,倒掛眉,鬥雞眼,一對眼珠緊靠在鼻梁之旁,約莫四十來歲年紀,服飾打扮沒半絲分別,顯然是一對孿生兄弟。這兩人容貌也沒什麽特異,但這雙鬥雞眼卻襯得形相甚是詭奇。


    唱名武官說道:“這兩位是貴州‘雙子門’的掌門人阮不大、阮不小阮氏雙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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