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義眼中閃過一抹錯愕。


    不光對袁營中的兵力部署這麽清楚,連撤退的路線都安排好了,從一開始設計,再到今日收尾。


    袁營乃至平原中的一舉一動,都在算計之中。


    瑜軍的那位軍師,到底是何等人物?


    “事不宜遲,還請將軍早點通知先登營的軍士。”趙安頓了頓,“至於這已經無用的兵符,就讓在下代勞,遞交給張合吧。”


    接過那枚冰冰涼涼的兵符。


    趙安隨意的在手中掂量了下。


    這已經沒有半點用處。


    “我知道該怎麽做,不用你來教我。”鞠義淡淡說道,隨後豁然起身,拿起兵器,向著外麵先登營的方向快步走去。


    時間緊迫,他必須要趁早把事情通知給各營的弟兄。


    好在所有先登營的軍士都是和他一路在戰場上闖來的,對於袁紹並無太多歸屬感。


    就在鞠義下定決心準備帶先登營離開時。


    瑜天已經點齊兵馬,靜靜地在陣前等待。


    “主公,不管鞠義是否歸順,這一戰都要打得轟轟烈烈,要讓所有袁軍的將士都知道,主公您的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此處。”


    身旁戲誌才輕聲言道。


    盡管最近幾日雙方傷亡情況都很慘烈。


    但事實上,瑜軍的主力已經暗中往冀州方向調集,留守青州的兵馬很少,即便加上趙雲和李典的兵馬,也不過五萬餘人。


    若是被張合察覺到端倪,二十萬大軍齊撲直上,他們根本無力迴擊。


    樂安城易攻難守。


    他們甚至連守城的餘力都沒有,隻能退迴兗州地界,憑濮陽和北海的堅城苦苦支撐。


    更重要的是,襲取鄴城達成戰略轉移的意圖會徹底暴露。


    袁紹並非庸才,前線大批敵軍消失不見,要麽是中原城池出現問題急需迴防,要麽就是對他的冀州有想法。


    隻有這兩種解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瑜天沒好氣的說道。


    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天,眼看計策就要開始,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得和陣前的袁軍血戰到底。


    半個時辰後。


    按照約定時間,瑜軍向著桃陽山發動進攻。


    駐紮在這裏的袁軍是高覽所部,以及鞠義的先登營。


    若是平時,這兩支部隊足以應對瑜軍衝殺,可在今日,先登營的所有軍士,居然在袁軍的內部打開了一條通道。


    “鞠義,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率領軍士叛逃!”


    高覽又驚又怒,指著前方帶領先登死士的鞠義破口大罵。


    僅僅兩輪衝殺,他手下的士兵就折損了上千人。


    袁軍中的軍士誰都想不到,刀戟會從自己的後方襲來。


    麵對高覽的怒罵,鞠義顯得不以為意,他抬起冷漠的雙眸,繼續指揮著手下士兵且戰且退。


    先登營軍士的手臂上都纏著顯眼的布條。


    因此,出現誤傷的情況並不多,沒用多久時間,先登營的軍士就已全部歸攏到瑜軍當中。


    鞠義環顧了眼四周,在正前方,一個麵容俊朗的年輕將領,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神色淡然的看著自己。


    內心不由得一凜。


    他聽趙安描述過,所以很快就認出了瑜天的樣貌。


    “末將鞠義拜見司空!”


    不顧戰場上的混亂,鞠義連忙下馬,跪拜在地上。


    身處一個戰馬嘶吼,戰鼓擂動的環境當中,周圍的喧雜聲縈繞在耳畔,可鞠義仍是聽到一道淡淡的聲音。


    “先起身殺敵。”


    淡淡的話語像是有著神奇的魔力。


    讓人不容置疑。


    鞠義愣了下,等反應過來時,那位年輕的司空已經縱馬從他身邊經過,提著兵器,朝前方的袁軍殺去。


    起身上馬,鞠義也是跟了上去。


    原因無他。


    既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也是想表現一番,讓人看一看先登營的戰鬥力。


    ……


    這場大戰不出意外,又是以平局收手,雙方丟下數千具屍體,各自撤迴己方的營寨當中。


    先登營的突然反水,固然給袁軍造成大量傷亡,可軍士的數量擺在那兒。


    縱使瑜軍的將士再勇猛,在正麵戰場上,依舊很難占據絕對優勢。


    “鞠將軍,請隨我來。”


    鞠義抬起頭,眼前站了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儒士,手持羽扇,恬靜淡然的氣質與這方戰場顯得格格不入。


    “你是?”


    “軍師祭酒,戲誌才。”


    鞠義恭敬的拱了拱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隻是一個降將,來到一處新的容身之所,沒什麽好倨傲的。


    “勞煩軍師大人帶路。”


    跟在戲誌才的身後,在大營中兜轉片刻,沒過一會兒,在營帳前停下腳步,等待侍從進去通報。


    片刻後。


    一道略帶熟悉的聲音傳出。


    “帶鞠將軍進來吧。”


    剛一見麵,鞠義瞬間跪拜下去。


    “罪將鞠義,拜見司空大人!”


    瑜天側眸瞥了眼,放下手裏卷宗,輕聲說道:“鞠將軍快請起,今日一戰,你部出了許多的力,這些本司空都看在眼裏。”


    聞言,鞠義稍稍抬起頭,但卻仍舊未起身,跪伏在地上,迴複道:


    “那些都是罪將應該做的。”


    “我很好奇,你為何一直以罪將自稱?”


    鞠義猶豫了一瞬,接著便如實相告,言道:“罪將想起之前,曾率領先登死士,朝司空所部投下漫天箭矢,還險些傷了司空。”


    瑜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嗎?


    當時兩人所處不同陣營,再說戰場上,不就是要拚個你死我活嗎。


    “鞠將軍不必在意,我可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再說,我用這樣的辦法逼迫你歸降,要說請罪,也該是我來才對。”瑜天輕輕笑道。


    “在下豈敢!”鞠義連忙說道,經過這件事他亦是看清了袁紹的品性,以及他在袁紹營中的地位。


    隨便一些流言蜚語,就能奪去他立下的諸多功勞,或許,當初選擇跟隨袁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為了以示對將軍的歉意,先登營的所有編製都將保持不變,依舊交由鞠將軍一人指揮。”


    聞言,鞠義怔住了。


    原以為司空看上的隻是自己的先登營。


    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得太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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