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允是許昌的公主。


    關於這點,瑜天尚未進城便深有體會,許昌城外十裏處,早已布置了上百的下人,齊刷刷地站在驛道兩側,也不知道他們等了多久。


    當孔允從車上下來時,立馬就有仆人趴跪在地上,孔允理所當然地踩在下人背上,雪白的衣裙沒有半分沾染塵土。


    當她下車後,很快就有丫鬟將盛滿溫水的白玉盆端來,後麵幾個丫鬟則手中分別托著清水、水果以及點心。


    當然,借孔允的光,瑜天和戲誌才也享受到了這般待遇。


    隻是戲誌才口渴,將那精美樽中清水喝下去後,身旁丫鬟見狀不對,才小聲告訴他那是用來漱口的。


    完事後,又有一頂精美絕倫外繡金花銀葉的寬敞大轎抬來,足足十二人抬轎。


    瑜天看傻眼了,不過隨即明白孔伷的用意,那老東西是在變相的警告自己。


    “我開始覺得我一點也不了解你。”瑜天跟著上了轎子,坐在柔軟舒適的墊子上,轎內似乎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孔允嬌笑著眨眼:“我不還是那個照顧你每日起居的小允麽?”


    看著她那副樣子,瑜天忽然擔心起來,能生出這對兄妹的孔伷,腦袋迴路大概也異於常人。


    “總覺得你在想些不禮貌的問題。”孔允似是心有靈犀般蹙眉。


    “怎麽會呢,我隻是擔心挑選的禮物能不能令孔太守高興。”瑜天趕緊打著哈哈,同時眼睛不由暗暗瞥向戲誌才。


    後者被盯得發毛。


    臨行前,瑜天想帶些禮物給孔伷,不過不知道帶什麽好,於是便請教戲誌才。


    誰知後者告訴他,孔伷不在意金銀財物,隨便帶些玉佩聊表心意便可。


    瑜天當時也真的信了。


    現在他也是真的後悔,沒看人家給閨女用的洗手盆都是漢白玉做得嗎?要是把這玩意兒拿給人家看,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很快,這頂轎子就進了城,許昌城作為三國時代少有的幾個大都市之一,繁華程度即便不及洛陽也相差不了太多。


    在城裏大概走了一刻鍾,轎子平穩停下,外麵響起了孔寧的聲音。


    “臣等恭迎司空蒞臨許昌。”孔寧的聲音還是那麽平靜。


    瑜天率先走出轎子,隻見映入眼簾的先是孔寧,其次便是那氣勢恢宏的府邸,府邸的牌匾上,筆酣墨飽地掛著用隸書寫出的孔府二字。


    這孔家在許昌城中的地位,果然不同凡響。


    “他老人家身子骨不方便行動,便命我在此恭候司空。”孔寧輕聲說。


    瑜天不由挑了下眉,看來這孔伷似乎對自己瞧不上眼啊,畢竟自己乃是司空,他孔伷區區許昌太守,還敢對他擺架子。


    “兄長!”孔允欣喜地跳下車,一把便拽住了孔寧的手臂,兄妹倆一年多沒見麵,必是非常想念。


    孔寧下意識地抬手要摸妹妹頭,不過想到他是在迎接,便硬生生地把抬在半空的手臂放下了。


    “司空請到府中一敘。”孔寧微微行禮。


    瑜天率先走了進去。


    孔府的確夠氣派,光是丫鬟仆人就有上百個,算上族裏嫡係庶係恐怕不下兩百人。


    大廳內,隻見一身華服的老者端坐在主位上,見瑜天到來後,稍稍起身行了個禮。


    “見過司空。”孔伷語氣無喜無悲,聽不出有半點波動。


    這是位看起來快要花甲的老者,他的身子骨或許不太硬朗,可觀其眼神中的神采,不難猜出孔伷在年輕時是何等風光。


    “小子瑜天拜見孔老太守。”瑜天輕聲說道。


    他沒有擺半分司空的架子,畢竟東漢已經名存實亡,就連天子的名號都不管用,更別提其他官職身份了。


    “父親,好久不見了。”孔允俏皮地躲在瑜天身後,隻露出個活潑的小腦袋出來。


    直到看見了孔允,孔伷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才露出笑容,輕輕招手,示意她過去。


    孔允如孩童般蹦蹦跳跳湊過去,乖巧地坐在了孔伷旁邊的坐墊上。


    那仿佛是她的專屬位置,殿上的其他人也都見怪不怪,誰都知道這孔老太守是個寵女怪,每逢要是商談,孔允都有特權旁聽。


    “依我看今日我們之間便不必論官爵了,孔老爺子是我的長輩,我也願稱您一聲伯父。”瑜天輕笑著說。


    孔伷聞言,目光滿是訝異,在其身上反複打量了幾遍後慨然笑道:“人都言你瑜天灑脫不羈,今日見麵果真如此。既然如此,考慮到你和小女的關係,老夫便倚老賣老,稱你為賢婿可好?”


    瑜天心中暗道老狐狸夠狡猾,才剛見麵就要占他便宜。


    “自然可以。”瑜天隻能笑著應承,在侍者接引下,坐到了下方最挨著主座的位置上。


    宴席開始,眾多年輕貌美的侍女端著菜肴美酒,放到案上,然後便立於每桌客人身後,為其斟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瑜天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始了有意無意的試探。


    “眼下戰亂四起,當真是需要些有才之士來治理國家啊,也不知道天子頒布的選賢令在許昌可否順利。”瑜天說。


    孔伷聞言笑而不語。


    卻是席上的其他人開口:“潁川郡青年才俊數不勝數,何須要用寒門子弟,我許家人皆飽讀詩書古籍,入仕為官何未必需要通過那繁瑣的考試。”


    身旁戲誌才不由挑眉,瑜天大力推行以試入仕製度的事情,在天下已經傳遍,現在這人這樣說,無異於在當眾打瑜天的臉。


    瑜天也心有不悅,不過表麵仍笑嗬嗬地問:“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在下許家許虔。”那中年人神色淡然道。


    瑜天露出了然之色,難怪敢這麽囂張,原來是許劭之兄許虔啊。


    許家身為許昌中四大家族之一,其祖上許敬、許訓都做過三公,所以許家算得上是較有聲望的門閥了。


    “久聞平輿縣許虔許劭兄弟才華出眾,有評人之才……不過,按照方才兄台所言之意,莫非認為天子之令無用?”瑜天問。


    許虔聞言麵色微沉,眼下雖誰都知道東漢名存實亡,但卻沒人敢公然貶低天子,尤其許家世食漢祿,若是被扣上這頂帽子,傳出去恐名聲不佳啊。


    “這……司空會錯我意了。我並非意指天子。”許虔連忙辯解。


    瑜天滿臉茫然:“我何時會錯意了?明明是閣下說許家子弟才高八鬥,入仕隻需你許虔點頭即可,這難道不是冒犯天子?”


    “我幾時說過由我做主?”


    “哦,不是你做主,那麽許家子弟入仕要經過何人同意才可呢?”瑜天馬上問道,絲毫不給其思考的時間。


    許虔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到了主位上,而後又馬上心虛地挪開。


    “方才是我酒後失言,純屬口誤,還望司空不要見怪。”許虔臉上已經流下冷汗。


    他有些低估了這位年輕司空的辯才。


    “失言?”瑜天冷笑了聲,“你先說我會錯了意,現在又說是你失言,我不是很懂許先生的意思啊。這樣吧,誌才你給我翻譯翻譯,許先生究竟是何意?”


    “啊?”戲誌才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這裏麵還有自己的事兒。


    “你給我翻譯翻譯,什麽叫失言!!”


    “失言就是酒後胡話唄。”戲誌才被弄懵了。


    “翻譯翻譯!什麽叫他媽的失言!”瑜天提高了音量。


    “失言便是失言。”


    “翻譯翻譯!什麽他媽的叫他媽的失言!”瑜天悄悄使了個眼色,繼續用手拍著桌案。


    “失言就是!許家子弟一定會按照選賢令參加會試,如若違反,就將他媽的許家連根拔起!”戲誌才高聲說道。


    瑜天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他舉起酒樽:“原來這他媽就是失言的意思啊!許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代天子敬你一杯!”


    許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暗暗咬牙,舉起酒樽將其中烈酒一飲而盡。


    “許虔先生果然高義!”瑜天笑著朝其豎起了大拇指。


    “佩服佩服!”戲誌才也賊笑著說。


    宴會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仿佛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瑜天的身上,許多士族的掌權者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這位年輕的司空的心思或許不像表麵那麽易懂,從一開始他就不顯山不露水,可一旦抓到機會,他就會在最關鍵的地方發動摧枯拉朽的攻勢。


    “許虔先生喝得有些高了,依我看宴會就到這兒吧。”孔伷這時發話了。


    從始至終,孔伷都在冷眼旁觀,他沒有站到任何一方,仿佛在看戲般,看兩方爭得熱火朝天。


    “既然孔伯父都這麽說了,我這個做晚輩的,就在宴末敬諸位一杯,改日我定逐一登門拜訪。”瑜天神情淡然。


    “到時我等也會設宴恭迎司空。”許虔冷聲道。


    宴會結束。


    瑜天依舊坐在位置上沒動,他把目光投到孔伷身上,想要看透對方到底在賣什麽藥。


    雙方都沒說話。


    過了許久,瑜天忍不住想要說話,年輕人通常不像老狐狸那般能沉得住氣。


    “您擺下這宴,請了幾乎全許昌的士族代表,我猜您是想讓我知難而退。”瑜天目光炯炯。


    “既然知道,就沒必要再說出來。”孔伷淡淡地說道。


    瑜天平靜道:“開窗講亮話,我喜歡把所有事情都給捋清楚。”


    “可有的事情,絕非你想得那般簡單。”孔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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