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後,眾人行至舞陽城郊外,離南疆境內約莫還剩餘五天路程。


    瀲灩波光中,幾葉裝著貨物的輕舟緩緩溯流南行,水麵涼風,揚袂送爽,頗足宜人。


    顧長歌自早上起便於船艙內閉目靜坐,直到黃昏都沒挪過地方,船家看不出玄機,獨孤玉則知曉他是在積蓄無上真元,醞釀驚天一劍,渺渺勝算,全係於此,遺憾這等境界乃近乎破碎虛空的深邃概念,她隻能隱約洞悉,全然觸摸不到,更幫不上什麽忙。


    伊水到此,河床稍闊,煙波浩渺,被那將落未落的斜陽餘霞一照,倒影迴光,閃動起億萬金鱗,十分綺麗,右岸千竿修竹,翠筱迎風,聲如弄玉,景色看去甚是清幽。


    “嗯?”獨孤玉凝視竹林深處,紫眸一寒,說道:“麻煩暫時靠岸一下,我過去看看。”


    人有三急,船家以為女人要去林內方便方便,白五卻異常機警,低聲問道:“獨孤小姐,那頭有什麽不對嗎?”


    “有殺氣。”


    獨孤玉的靈覺天生敏感,修煉了無極魔刀這樣的絕兇刀法,常常僅需一絲殺氣就能感應到敵人的大致方位。


    然而,在竹林中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好好的蓬萊島不待著,非要過來送死。”


    敢於用如此口氣對顧長歌兩人說話的人,天底下大概也隻有二聖才有資格。


    然而,走到岸邊的卻是一個年幼女童,素衣麻鞋,頭發柔順,長得不算很漂亮,手中抱著一本厚厚的黑皮書。


    場景甚美,卻又透出一股異樣的詭秘。


    獨孤玉觀察到她冷漠古雅的獨特氣質,蹙眉問道:“你是天魔宗的傳人?”


    “我叫林輕舞。”女童直接迴答:“是魔主之女,此次聽聞顧長歌膽敢來挑戰魔主,特來代父解決此事。”


    聽到焚天魔主居然有個女兒,獨孤玉心中一凜,但壯士們卻極為振奮。


    眼前這個女童頂多隻有十一二歲,定是不知天高地厚後偷跑出來的娃娃。


    如果能擒住她要挾魔主和魔後,逼迫他們撤迴數萬天舟大軍,顧掌門豈不是可以不戰而勝?


    想到這裏,便有兩個身手頗強的漢子飛身撲向河岸。


    林輕舞語氣平淡,不帶絲毫抑揚頓挫,顯得十分怪異。似乎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冷漠地說道:“你們這種螻蟻凡人當然不會明白。”


    她身後的竹林深處,突然出現了一些詭異的陰影。這些陰影看起來像是巨蟒、老鱷等冷血猛獸的形狀,恐怖的腥風仿佛有形有質,迎風急卷,向正在擒拿她的二人席卷而去。


    獨孤玉的衣袖在風中飛舞,猩紅的邪毒霧氣從虛空中炸開。


    她不僅將林輕舞身後的妖術擊潰,還另外分出兩股氣勁,將莽撞的槽幫漢子扯了迴來。


    “好邪惡的內功招式啊。”林輕舞感歎道:“難怪顧長歌寧願選擇一個三流門派的庸俗女人,也不喜歡喜歡你。嗬嗬,獨孤玉你早應該加入魔門才對,何必一直受束縛,在愚蠢的禮教紅塵中打轉呢。”


    話音剛落,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靜。槽幫眾人不得不承認,眼前女童那詭異特別的語氣,確實具有某種神秘的魔力。


    “很好。”獨孤玉突然邪美地一笑,“簡直太好了。”


    “哦?”林輕舞有些驚訝地問:“你笑什麽?”


    “我本來真心覺得四哥與焚天魔主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巨大鴻溝,認為他必敗無疑。”獨孤玉難掩興奮地說道:“但你竟然在他積蓄真力的虛弱期出現,這足以說明焚天魔主並沒有絕對必勝的把握。”


    林輕舞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手中的黑皮書無聲地掉落在地上。


    接著,她出人意料地俯身下去,雙手並用,左手在黑皮書周圍繪製著複雜的符咒圖案,而右手則向天空輕輕揮動,迅速結成一種神秘而詭異的魔印。


    仿佛被魔法所賦予生命,黑皮書開始快速翻動起來。


    竹林深處的妖物再次蘇醒,它們蠕動得更加劇烈。


    半空中彌漫著腥甜的氣息,形成一道颶風,帶動著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水麵翻滾澎湃,魔氣愈發壯觀而龐大。


    在場的眾人從未見過如此高深的魔門秘術,而顧長歌卻像一位老僧入定般鎮定自若,令所有人驚駭不已。


    然而,這些勇敢的義士們想起自己的使命和諾言,立刻重新點燃了心中的勇氣,不約而同地擋在船艙前,誓死保衛。


    獨孤玉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刀。


    古元川和李秋陽的刀法猶如銀河傾瀉而下,氣勢磅礴如滔天巨浪,無堅不摧。


    獨孤玉的刀雖不張揚霸道,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淒厲之氣。


    她揮刀斬向水麵,看似簡單的舉動卻震撼人心。


    浩渺的煙波被她的刀意一分為二!甚至河岸上的礁石也被劈開,一道無形的彎月形劍氣橫貫虛空,迅速朝著林輕舞劈去。


    當其他人麵對一個稚齡女童時,無論有意無意,都會手下留情三分。


    這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女童可能有著不凡的背景或者是某種特殊的能力。


    然而,獨孤玉可不是那種會輕易手下留情的人,她的心中已經深深動了殺機。


    獨孤玉敏銳地感覺到林輕舞雖然年齡尚小,但卻冷酷異常,並且肯定擁有極其危險的手段。


    她深知這個女童絕非等閑之輩,而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突然,數十根翠竹被生生地從地麵上拔出,暗紅色的光芒彌漫開來,形成了一麵堅固的盾牌。


    林輕舞用竹子作為媒介,將魔氣注入其中,使其變得堅硬無比,能夠抵擋住一切攻擊。


    然而,無論是什麽樣的法術還是神功,竹子都無法抵擋住獨孤玉的淩空一擊。


    獨孤玉乃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她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武功和強大的力量。


    隻見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閃電般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林輕舞的麵前。


    隻聽得一聲嘎啦,數十根竹竿同時斷裂開來。


    獨孤玉的攻擊如同雷霆般猛烈,竹子在她的劍下不堪一擊。


    她毫不留情地向林輕舞發動了攻擊,決心要將她擊敗。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林輕舞背後的妖獸終於現身了。


    原來,它並非妖物,而是一個火紅色的花瓣,漆黑色的花蕊的巨大花朵。


    這個花朵散發著腥甜的妖風,令人心生寒意。


    花瓣張開閉合之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變大。


    它迅速將林輕舞包裹其中,仿佛一個巨大的繭殼將她守護在其中。


    獨孤玉的攻擊再也無法穿透這層花瓣的堅硬外殼。


    緊接著,一聲脆響響起。


    銳利的刀罡與花朵外殼在空中碰撞,竟然立即消散無蹤,連一絲白痕都沒有留下。


    獨孤玉的攻擊完全被花朵所吞噬,沒有任何效果。


    “不值一提的旁門左道而已。”獨孤玉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你自稱是魔主的嫡親女兒,卻沒有傳授不滅聖心訣,顯然是資質平庸,遠不如唐玲瓏。嘿嘿嘿,這讓我忍不住想笑出聲。”


    林輕舞隱於花中,沒有迴應,看起來她似乎在思考什麽。


    目前看來,這朵魔花除了外形詭異可怖、異常堅固外,並沒有展現出任何危險的能力。它靜靜地立在岸邊,沒有動靜。


    “獨孤姑娘,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槽幫漢子看得驚懼不已,小心地問道:“是一把火燒了魔女和怪花,還是繼續前進不管她?”


    “大家看好船艙,我過去看看。”獨孤玉對於天魔宗的妖法隻是聽說過,對其他方麵一無所知。但她藝高人膽大,毫不畏懼,下定決心要今天斬殺小魔女,以免後患。


    然而,就在她準備施展輕功渡河時,那朵魔花突然像是被暴曬在沙漠烈日下一樣,迅速幹枯萎縮,化作一灘爛泥。


    哪裏還有林輕舞的影子?


    槽幫眾人開心地笑道:“肯定是小魔女玩火自焚,被妖咒反噬,化成血水死了。這樣一來,定會讓魔頭焚天魔主傷心痛哭,大大削弱他的戰力,也算是解氣了。”


    獨孤玉也覺得剛才的情況有些莫名其妙。


    作為毒術宗師級人物,她並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常。


    她又進入船艙看了看顧長歌,他依舊閉目靜坐,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於是,她隻能選擇相信槽幫漢子的理解,吩咐船家繼續上路。


    林輕舞的出現和消失仿佛是一場奇怪的夢境,毫無邏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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