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示宗主!」


    「宗主在思考。」


    說是在思考,在旁人看來,他似乎在睡覺,這個枯朽的戴頭巾的老人看起來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腦袋一頓一頓,顯然是睡著了……


    然而誰要是真的這樣認為就錯了,守土派的宗主號稱沙境中的禿鷲,誰敢小看他,他就會啄瞎誰的眼珠子。


    他隨意地擱在膝頭的雙手不經意間散發出一道金屬才有的光澤,他在人群外圍,弓雙手背後:「 萬一是新型武器?」


    老宗主仍然沉默。


    出外攔截天劫是除了小孩與行動不便的人之外全員參加的事,整個宗派都在沙漠上站著,看起來聲勢盛大,然而從極高的高空看,他們隻是沙漠上一坨微不足道的動物糞便。


    他們都在老宗主的沉默中保持沉默,老宗主和顏悅色的表情逐漸收斂,最後他站起來,佝僂著腰,好像隨時要給大地磕頭似的一步一晃出去:「我去會會它。」


    師姐是隨後趕到的,在暫留村居住的這段時間,她也是第一次站在地麵上看見現場,但是……似乎出了些狀況。


    「我去吧。」她自薦。


    「年輕的金丹要好好發展,萬一以後化神?不可冒險。」老宗主一指頭就把她戳迴去,老宗主的指尖帶著微看起來微不足道但極其濃縮的可怕的靈能……


    這怕是個元嬰!


    唐宜的表情十分古怪,她拉了拉老宗主的袖子,老宗主慈愛看她,雖然她剛才什麽重要信息都沒有告訴他,但他還是和顏悅色:「不必擔心。」


    師姐忽然瞥向唐宜:「宗主,讓唐宜去吧。」


    唐宜也看向師姐,然後說:「嗯,我去比較好。」


    「你身體孱弱……」


    老宗主已然踏步出去了,而唐宜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師姐,師姐眯起眼,拔出了劍,威懾意味很是明顯:「我們去為宗主護法。」


    唐宜槍在手,但是兩人兩三步的距離,她剛拔槍,可能就被師姐捅穿了。


    於是她點點頭:「好。」


    一個心思各異的三角形向紅光推進,老宗主一馬當先,身體沒入紅光之中。


    師姐伸手,提著唐宜的衣領子也進去了。


    我師姐和唐宜沒有太多交集,師姐不在乎自己救了唐宜,也不知道唐宜救了自己,唐宜和她沒有關係,又不坦率,又說出她非常不認可的言論,所以她謹慎起來,絲毫不客氣。


    四周是薄薄一層紅光,什麽東西都變成了淡淡的紅色……麵前是一團灰黑的,線條流暢的飛行器,但是猶如圓球,好像蛋殼,找不到打開的辦法。


    而老宗主思慮片刻,雙手成爪,凝聚著鋒利的靈能刺向「蛋殼」。


    然而能夠切碎巨石比刀切豆腐還輕鬆的雙爪隻在蛋殼上留下了淡淡的白痕……


    「之前的飛行器也是這個形態……」老宗主雙手背後,指尖滴血,但臉上還是慈愛的佝僂著的老糊塗的表情,「材料加固過。」


    唐宜在師姐的威壓下終於開口:「我試試。」


    師姐鬆開她。


    我師姐將唐宜放在自己第一時間能斬掉的半徑中,雖然她不打算殺人,但如果唐宜做什麽,她可以直接將人放倒。


    而唐宜站在飛行器前,三人高的飛行器下,唐宜猶如一根纖細的幼苗,裊娜地立著,舉目望向天空。天空在紅色的光中變成深紅。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蛋殼仿佛認識她一樣,為她打開。


    「身份驗證通過,序列,000,編號212.」從蛋殼中傳出冷漠但流暢的機械聲,分不出男女。


    師姐握著劍的似乎在顫抖,劍意與劍靈催逼著她斬破所謂的天人以及這一切。


    「神已垂聽你的聲音。你將建造一個充滿希望的美麗世界,神與你同在。」


    師姐登時想到極其可怕的可能。


    神聽見了唐宜所說的,然後為她及時派下了這個飛行器。


    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被神聽見……那麽——


    「神說,宗教最重要的事是神秘感,除你以外,全員抹殺。」


    從蛋殼中飄出最後一句話。


    紅光愈發亮了起來——


    師姐去捉唐宜的一瞬間,從蛋殼飛行器中迸射出極其強大的……難以言說的波動,仿佛巨浪將她拍散,五髒六腑都挪移位置,神魂仿佛要被撕碎。


    劍靈護主出來的一瞬間隻是短暫地阻礙這道波紋,於是他被撕碎了。


    師姐感到自己正在破碎。


    她第一次感受到絕望,此時的道心無論多強,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四周的東西變得極慢,極其地慢——萬物失去紅色之外的色彩,漸漸連紅色也消失,失去輪廓,隻剩下漫畫一般的線稿……然而這些也是暫時的,很快,四周好像沒有空間,她似乎在變成一個平麵……然後……然後變成一條有思想的線條……


    思想開始渙散,她似乎變成宇宙中沒有質量沒有長度的一個點。


    然後……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那枚飛行器消散在空氣中,那紅色淡去的一瞬間,隻剩下唐宜一個人站在原地。


    那些蜘蛛機架,天上飛著的修士,守土派的深穀基地……以及地底的生化巨蛇和一片片鱗片下休息的蛇人們……同時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麥子站在越野車旁繼續對我講述平時「狩獵」天劫是什麽場景。那本來淡去的嘔吐感在某一瞬間增強到前所未有,我摔在土坑邊吐出隔夜飯和大口大口塊狀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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