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正是敏感的時候。


    太子和楊臨都知道,事關萍妃案,事關池妃和皇後。


    如果楊臨不接,就是明確表態,自己要和太子站對立麵了。


    但如果接了,拿人家手短,萍妃案以後萬一真查出是皇後所為,怎麽辦?


    正在猶豫間,女官已經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過來。


    木盤上有兩個造型精美的玉質小瓶,和一個儲物戒指。


    顯然,兩個小瓶裏裝的便是溫神金丹,而那儲物戒指裏就是五百兩黃金了。


    小瓶裏似有華光流轉,是一件法器。


    憑借楊臨對法器不多的知識儲備大概也能猜得出,這種小瓶,也類似於儲物法器,具有溫養藥效的作用。


    瓶子和丹藥都是好東西。


    這麽快就拿來,說明太子早就準備好了。


    在太子微笑的眼神中,女官端著玉盤來到了楊臨跟前。


    沉默。


    楊臨抱著拳沉默。


    顯然,現在就拒絕,當下得罪太子,不是明智之舉。


    萬一此案另有隱情,幕後黑手不是皇後呢?


    但若真是皇後,到時候必然也會翻臉。


    難道自己會因為收了太子的禮物而放棄池妃?


    左右想了一下,楊臨立刻有了主意:


    那就收了。


    總好過現在就跟太子翻臉。


    可是不能這樣收啊...


    有辦法了。


    不就是考驗演技嗎?


    來的時候,他不是沒做過功課。


    太子今年剛滿十八歲,溫良醇厚,深居簡出,上有玉景帝罩著,下有張首輔和那麽多人護著,一看就是沒經過社會毒打的懵懂少年。


    社會人的心機,他肯定還不太懂。


    就這麽辦!


    楊臨立刻抱拳,鄭重說道:“卑職謝陛下賞賜。卑職定當不辱使命,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楊臨肯收,太子有種意外的驚喜,但聽到楊臨後來的話,頓時又有了疑惑。


    他怎麽在謝父皇?


    哦對,我剛才是說替父皇賞賜的,他迴答為父皇鞠躬盡瘁,也沒什麽毛病。


    萍妃的案子,大家誰都沒提,楊臨卻通過行動已經表態了...


    嗯,對,他已經表態了。


    池妃雖然是他的親戚,但是如果站在母後和我這一隊中,對他的前途會更好。


    太子迴味了一下,臉上表情再次和善。


    而楊臨:


    你厚著臉皮說是為陛下賞賜的,那我謝陛下。


    嗯對,重點我是謝陛下。


    以後翻了臉,我也可以推脫說,這筆賞賜是陛下給的。


    我可沒有拿你的東西...


    謝完之後,楊臨再不客氣,將小玉瓶和儲物戒指收入囊中。


    太子倒了一杯酒,親自遞給楊臨:


    “請安定伯飲了這杯酒,算是代表我對鎮妖司的犒賞!”


    酒?


    會不會是毒酒?


    楊臨極速閃過這個念頭,但很快被否決。


    因為大家都知道楊臨來了太子府,若是被毒死了,太子脫不開幹係。


    所以太子不可能明目張膽的給楊臨下毒。


    而且他現在沒理由下毒啊。


    “鎮妖司確實辛苦,以千人之力,維護京城數百萬人口不受鬼物侵害。這一杯,安定伯請勿推辭。”


    太子說完,把酒親自送到楊臨跟前。


    這表明,太子對鎮妖司的貢獻看的很清楚。


    但是這個場景怎麽似曾相識?


    對了,這就像當初玉景帝還是景王時,懷柔陳明淵一樣...


    太子是在向我表明心意。


    以後他繼承了皇位,依然會對鎮妖司加以重用...


    他想通過我,向陳大叔傳達這種信息。


    因為遷妖,鎮妖司京城總部的職能,必定要有所轉變,這個關鍵時刻太子這麽說,既是安撫也是拉攏...


    楊臨立刻抱拳:“謝陛下和太子關懷,鎮妖司為陛下分憂,不辭辛苦。我替陳公、替鎮妖使感謝陛下,感謝太子。”


    說完,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舉起酒杯之後,將酒杯翻轉,表示已經一滴不漏的喝下。


    把酒杯放在女官的舉起的木盤上之後,楊臨再次抱拳,直接告辭:


    “陛下和太子如此看重鎮妖司,卑職理當盡職盡著,我這就迴去為陛下辦事,發揮拚命三郎的精神,一定仔細抄家,犯官庭院每一處角落,我都不放過,保證為陛下遷妖籌得足夠的銀子。”


    說罷,楊臨抱著拳就要躬身後退。


    趕緊溜啊...


    太子突然反應過來:


    雖然一切都是按我的劇本來的,可是楊臨怎麽都是謝陛下?


    剛才給楊臨賞賜,他接了,但謝的是陛下。


    如今,酒雖然也喝了,可還是謝陛下。


    楊臨的演技太過出彩,這讓太子都有些迷茫了:他這到底是明白我的心意了麽?


    太子心裏亂的一匹...


    一開始還覺得這個人很聰明,可現在怎麽覺得這個人一根筋,到底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啊。


    見楊臨就要退走,他儒雅又和善笑容立刻消失,有些急迫的說道:“安定伯且慢,本宮有一句話...”


    “太子放心,一切,請陛下和太子看卑職的表現...”


    “安定伯別急。本宮隻說一句話,不耽誤安定伯多少時間。”


    楊臨沒辦法,隻好停住腳步:“就一句?”


    太子鄭重點頭:“就一句!”


    楊臨抱拳:“太子請講...”


    太子揮了揮手,殿內女官盡數退下。


    然後他又看了看楊臨身後表情肅穆的年輕鎮妖使。


    楊臨假裝疑惑道:“敢問太子,可是陛下有密旨,需要我屏退隨從?”


    太子被噎住了。


    這尼瑪的...


    這一刻,太子都想撓頭。


    他穩了穩情緒,湊向楊臨輕聲道:“安定伯,萍妃的案子...”


    楊臨頓時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來陛下催促卑職。請太子向陛下轉達,卑職一定盡快辦完貪腐案。然後去審萍妃的案子。”


    太子急得就要捶胸頓足了。


    他看了看楊臨,總覺得這個人不應該是這樣。


    他一定是演給我看的。


    不行,我必須要得到他確切的答複。


    他選池妃和鎮北侯府,還是選我和母後,今天必須有一個交代。


    想罷,太子看了一眼年輕鎮妖使。


    這個很明顯的舉動,正是暗示年輕鎮妖使,我們說句悄悄話,你該退下了。


    這一點,年輕鎮妖使自然明白了。


    但是楊臨沒有發話,他不能主動退出啊。


    他頓時一副‘寶寶心裏苦’的表情。


    太子見他沒有動,狠狠瞪了他一眼。


    年輕鎮妖使的表情更委屈了。


    好在他靈光一現,想到了好辦法。


    隻見他他深深躬身,再也不動了。


    既是向太子賠罪,也表示,你們隨便說,我假裝聽不見。


    太子也很無奈,他再次湊向楊臨,悄聲道:“父皇沒有催你的意思。隻是我想問你,萍妃的案子,假如牽連到母後...”


    嘶~~


    楊臨驚訝了一下:“難道太子已經問過皇後娘娘了?皇後娘娘可有跟太子說過實情?”


    這個問題楊臨也很感興趣。


    太子搖頭:“沒有,母後什麽也沒說。”


    沒有說?


    楊臨愣了半秒,隨即躬身,用很真誠的語氣勸慰:


    “既然如此。太子不應該懷疑自己的母親。卑職一定竭盡所能,還太子和陛下一個真相。”


    轟~


    太子腦中閃過一道炸雷。


    老師張首輔也說過這句話。


    太子愣神,喃喃自語:“對...我不應該懷疑母後的...”


    楊臨詫異,太子怎麽突然愣神了。


    不過,趁他愣神之際,趕緊撤啊...


    楊臨立刻躬身緩緩退後,輕聲道:“卑職...告退...”


    然後他悄悄踢了一腳年輕鎮妖使,撤啦,撤啦...


    等到太子迴過神來,大殿裏已經空空蕩蕩,再無一人,楊臨早已經走了。


    突然間,他反應過來。


    楊臨這一通話都是模棱兩可,沒有一句是實話。


    雖然賞賜收了,酒也喝了,甚至包括最後說的‘一定還太子和陛下一個真相’,看似是投靠了太子,但實際上依舊是沒真正的表態。


    不過,太子也能猜到,楊臨沒有明確站隊,其實也傳達除了一種態度,那就是他不想現在就得罪自己。


    那就好。


    太子嘴角微微勾起:不想得罪我,審案時自然就會有所顧忌。


    迴想了一下,剛才楊臨從一進門開始的所有表現,都讓太子對他充滿了濃濃的興趣。


    雖然一開始,楊臨就把太子想說的話堵了迴去。


    但是太子隨即賜丹賞銀,變被動為主動,而且還賜酒,一步一步緊逼,可就是沒逼出楊臨的真實想法。


    他望著大殿門口,喃喃自語:


    “安定伯,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這樣緊逼,你都沒漏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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