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李鴻猛的睜眼,一個人影站在旁邊。李鴻正待問話,那人食指貼嘴,示意不要說話,指了指張毅,又指了指他們的包袱,讓他們收拾好行囊。李鴻點頭,借著窗外月光,已經看清此人正是陳陸。陳陸又指了指對麵角落,李鴻看去,原本睡在那裏的邊疆三人組都已不見蹤影。


    李鴻立刻叫醒張毅,二人收拾利索悄悄出屋,陳陸已在屋外等候。


    “陸哥,什麽情況?”李鴻問道。


    “那三個外疆人不簡單,他們剛才偷偷出去,定有所圖,咱們跟上去看看。”陳陸邊跑邊說。


    “他們想要趁夜上靈山?”張毅有些疑惑,“晚上不正是機關暗器偷襲的最佳時機嗎?這樣貿然前去是頭腦秀逗了嗎?”


    “應該不是,那幫人做事十分嚴謹,不像是那麽衝動的人。”李鴻迴憶,“他們昨晚聽我們對話,早已知曉靈山的危險了。”


    “那群人說話誰都聽不懂,他們能聽懂咱們的話?”張毅不是很相信。


    “當然能,昨晚我給他們送粥的時候試探過了,他們能聽懂咱們的話,雖然不清楚他們假裝聽不懂的原因,但肯定有他們的理由。”李鴻迴答,“那他們半夜偷偷溜走,是要上山嗎?”


    “八九成吧,有人替咱們趟路,豈不是好?”陳陸笑道。


    “這不好吧,他們啥都沒說,沒準是以上山為由頭,背地裏另有目的呢?”張毅有些不解,“要是想成為弟子,白天堂堂正正闖山不好嗎?”


    “你們不是也一樣嗎?”陳陸看著李鴻,“雖然說得天花亂墜,但你來靈山肯定有別的原因,之前說的做生意不過是個借口,你這種說辭騙騙其他人可以,我這裏可行不通。”


    “不知前輩高姓大名,晚輩李鴻能見到前輩,也是三生有幸。”李鴻恭恭敬敬說道。


    “哈哈,前輩不敢當,還是叫我陸哥吧!”陳陸笑道,“你們猜我現在年紀多大?”


    “也就四十上下吧。”張毅有些不解,這有什麽好問的,李鴻卻不說話,看著陳陸。


    “哈哈,不和你們賣關子了,”陳陸看向李鴻,“我不僅親曆過靈山派下山單挑整個武林,還去參與過圍攻靈山派之戰。”


    李鴻聽後定在當場,陳陸迴頭看了眼,“快走,路上說話。”李鴻才趕緊跟上。


    靈山派下山,迴山收徒,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也就過了不到一年,發生了圍攻靈山派的事情。如果說見過靈山派下山是個剛入門的弟子,幾歲十幾歲都可能,但是參與圍攻靈山的都是各門派大佬,特別是見識過靈山真人本領的眾人,沒有幾十年功力怎麽敢去?可眼下這人怎麽看都是四十上下,三十年前也就是個十歲左右小孩,去參加圍攻靈山,怎麽想都不可能。


    “不用懷疑,我當年二十七歲,現在五十有九了。”陳陸迴憶道,“我當年是江南第一大派蒼穹派三大弟子之一,當年靈山真人到我門派,全程青紗遮麵,沒人見到相貌,但可以肯定是個女子,而且年紀不大,但是眼神平靜,無論做任何事都沒有一絲波瀾。”


    “我與她手下三大護法之一交手,約有二十合,不分勝敗。不是自吹,我當時的本領,在派內應該是掌門之下第一人了,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號的年輕一輩的翹楚。”說到這裏,陳陸言語也有些得意,但隨即話鋒一轉,“靈山另外兩大護法擊敗另外兩位師兄,其中一人想來再和我交手,結果被靈山真人攔住,伸手示意我和她交手。”


    李鴻張毅聽到這裏都咽口氣,特別是李鴻,這麽長時間,這是第一次見到當年的親曆者講述當初發生的事情,雖然和師父的死因關係不大,但對了解事情的脈絡很重要。


    “我當時手持鋼刀,和我交手的護法也是手持寶劍,而那靈山真人卻赤手空拳,我有些疑惑,不知是否交手,空手我感覺沒有勝算,但是用武器的話又怕勝之不武,正糾結間,突然腦中傳來一句話:“就這樣出手吧。”


    我整個人都驚在當場,聲音出現在我腦中,但我當即能夠肯定就是對麵的靈山真人在和我說話。那真人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受控製,揮刀衝了上去——”陳陸停了下來,似乎陷入了迴憶。


    等了一陣發現陳陸還在迴憶中,張毅有些等不及了,剛要張嘴發問,被李鴻一把拉住。


    “是一陣香味,”陳陸停了好久,緩緩說道:“真的好香,讓人陶醉沉迷的香,就在我靠近靈山真人時聞到的。”


    李鴻看了眼陳陸,又看了看張毅,安靜的等著。


    “僅僅一個照麵,我一刀揮空,真人伸手在我手腕上輕輕一擊,我手中鋼刀掉落。所有弟子當時都在現場,我呆呆站在那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陳陸歎口氣,“我不知道其他門派是不是同樣遭遇,但我真的不是因為武功太低而一招落敗的,我當時已經無法集中精神了,那香味讓我心猿意馬,感覺自己頭腦中滿是男女之事,而對象正是眼前輕紗蒙麵的女子——”


    陳陸陷入沉思,李鴻和張毅四目對視,不知該如何迴答。


    陳陸一擺手,三人立刻停下,眼前已到上山道路,僅僅上山路口,就躺著三具屍體,但都不是那三人,地上還有一些暗器粉末及幾件兵器。


    “你們都擅長使用什麽兵器?”陳陸問道。


    “有短刀或是匕首嗎?”飛鴻派出招動作幅度很小,短兵器是首選。陳陸從一人腰間找到一把帶著刀套的匕首,又從地上撿起一把小臂長短的短刀,一並遞給李鴻。


    “我喜歡用槍棍類的長兵器。”張毅忙說,自己也在左顧右盼尋找。


    “這還真沒有,”陳陸看了一圈,撿起一把長柄砍刀,“這個先湊合用吧,等有合適的再換,趕路要緊。”


    李鴻下山一直沒有攜帶兵器,主要是怕帶著兵器會引人懷疑,現在走村串鄉要是帶著兵器百姓都會重點關注,打聽各種消息也很難,現在這世道兵器是身份的一種象征,若你是農商之流,必定不會帶兵器的,這樣和同為農商的百姓走得近,但你要是攜帶兵器,就說明你身份不同,很受百姓排斥。


    三人不再停留,繼續趕路,“都別分心,集中精力,”陳陸命令道。


    其實不用他說,李鴻張毅二人早已精神緊繃,相比李鴻,張毅初入江湖,興奮、緊張、渴望都溢於言表。


    現在正是寅時,晚上最黑的時候,月色也顯的黯淡無光,上山道路石階很少,多數都是土路斜坡,兩側都是灌木叢林,極易設伏。


    三人快步前行,不停觀察周圍情況,陳陸突然停下,三人站定,張毅一臉疑惑:“為何不繼續前行?”


    “仔細聽,好像有聲音。”陳陸低聲道。


    李鴻閉目傾聽,確實隱約有輕微聲音,與周圍草木蚊蟲聲響不同。


    “這裏!”陳陸轉身一頭紮入林中,李鴻張毅緊隨其後,行不二裏路,聲音越來越大,吆喝聲、叫罵聲、兵器碰撞聲不斷,看來數人正在酣鬥。


    三人悄悄靠近,在一片空地,那三名外疆人正在被七八人圍攻,看來之前路口死去的那三人就是被三名外疆人所殺,山上埋伏的人無法阻止這三人,於是一起合圍他們,但縱使眾人圍攻,依然戰不倒這三人。


    三人背身相依,互相依靠,而包圍的共有八人,不遠處還有一人站在外圍,盯著戰局。


    包圍的其中一人怒喝一聲,八人同時出手,刀砍斧剁,圍攻過來,而三名外疆人毫不慌亂,高接低檔,絲毫不亂,而且他們武器怪異,還能反擊,就在酣戰之時,單獨那人突然出手,手臂一抖,一道寒光閃過,直奔其中一名外疆人,那人反應也是迅速,看到戰團中突然出現空隙,已有提防,又見一道寒光劃過,忙舉手中盾牌抵擋。


    “??——”一聲巨響,那名外疆人全身都是一抖,這一擊力度極大,外疆人手拿不住盾牌,丟在地上,與此同時,單獨那人已經衝到近前,一劍刺了過來。


    這一劍速度不快,但是外疆人接那暗器時吃了虧,身形不穩,隻能閃身躲避,就這一躲,陣型散開,每名外疆人被三人包圍。


    一對三和三對九完全是兩個概念,有人幫助可以不用考慮身後,專心眼前,還有一戰之力,可一對三就兇險的多,你無法顧及身後,很容易被偷襲,李鴻想起京都那一戰,不禁捏把冷汗。


    “看他們的身手你們倆能對付幾人?”陳陸低聲問道。


    “一個吧。”李鴻支吾道。


    “武器趁手的話兩個沒問題,這把刀的話一個可以,兩個差不多能拖住吧。”張毅死死盯著戰場。


    “好,我幫左邊,奸商中間,夥計右邊,我解決完會過去幫你們,聽懂沒有?”陳陸問道。


    李鴻張毅聽到陳陸對自己的稱唿都是一臉問號,最後還是都點點頭。


    “上!”陳陸一聲低喝,率先衝了出去,李鴻張毅緊隨其後。


    三人突然插入,使得戰團再次混亂,特別是陳陸,一個閃身進入戰圈,手中一揮,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寶劍,同時一人應聲倒地。


    看到同伴被殺,另外二人放棄外疆人,同時奔向陳陸,陳陸並未躲閃,反而迎了上去,一手接住揮刀劈下之人的手臂,一個借力,用這把刀接住另一個人砸下的木棍。


    “啊——!”一聲慘叫,揮刀人的手臂被陳陸扭轉180度,當場脫臼,在地上翻滾不停。


    使棍人見一擊未中,立刻提棒再戰,棍未到,陳陸寶劍已至,正中咽喉。


    李鴻殺入戰團,和其中一人戰在一起。李鴻其實功夫基礎紮實,之前掌門也有提過,但是實戰經驗缺乏,這也是之前交手看著對手不強,卻總不能克敵製勝的主要原因。


    眼下情況更是兇險,自己殺進來後,那名外疆人當即癱軟在地,原來剛才交手中他已受傷,早已站立不穩,之前隻是強撐口氣,此時再也站立不住。這可苦了李鴻,一下子成了一對三,隻能邊打邊撤,不使自己處在三麵包圍的境遇。


    就在自己遮攔不定的時候,陳陸趕到,出手如電,兩人當場倒在血泊,最後一人嚇得轉身就跑。陳陸也不追趕,轉身幫助張毅。張毅這頭情況好了許多,這位外疆人應該是首領,功夫不差,三人圍攻依然遊刃有餘,張毅趕來截住一人,這位外疆人開始發力,打的圍攻二人節節敗退,一人正退時,陳陸趕到,一劍解決,另一人嚇得轉身撤退,卻被外疆人追上一刀砍了。張毅交手的那人,眼看形勢不對,也不戀戰,轉身就跑。


    張毅正要追去,卻被陳陸攔住,“這裏地形複雜,貿然前去,恐遭暗算,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人,趕快離開才是正事。”


    陳陸看向外疆人首領,征求意見,首領點頭,向那二人招手,其中一人腿部受傷,行動不便,另一人將他背起,繼續前行。


    陳陸一把拉住首領,“這裏不過半山腰,形勢已不樂觀,繼續向上,隻會愈加兇險,你的人已經受傷,不宜再上山了。”


    首領看了眼陳陸,本想掙脫開他的手,卻沒有成功,眉頭一皺,正待發作,李鴻趕過來,把陳陸拉開,“這位兄弟,我們沒有惡意,至少把你的人腿部傷勢處理一下,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那人沉默片刻,對自己同伴說了句聽不懂的話,把受傷的同伴放下,李鴻過去查看傷勢。


    傷口不長,不過二寸,但是深已至骨,萬幸骨頭沒斷,應該是被刺槍類利器所傷。


    “陸哥,還有酒嗎?”李鴻問道。


    “我就剩一壺了,用別的不行嗎?”陳陸從昨晚開始就沒停喝過,身上一直背著兩個葫蘆,裏麵都是酒,嗜酒如命。一聽要用自己的酒,當下就不樂意了。


    “這位大爺,麻煩幫下忙。”外疆人首領開口道。


    他果然會說中原話,李鴻暗道。就是語氣別扭,說話僵硬,但是發音很清晰,完全能夠聽懂。


    陳陸見狀,也不好再拒絕,拿出葫蘆遞給李鴻,“少用一些。”


    李鴻找到一根木棒,讓受傷之人咬住,告訴他會有些疼,一定忍住。說罷就將酒倒到傷口上,那人眼睛瞬間瞪得巨大,牙齒死死咬著木棒,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李鴻又用火折烤了下匕首尖部,剝開傷口,將內部雜質挑出,又用針線縫好傷口,又用酒消毒,塗上創傷藥,用布巾包裹好,方才結束。期間那人疼的重拳捶地,不停掙紮,眾人全力才能固定住,期間幾次暈厥,直到結束,才舒緩開來。


    “傷口是處理好了,但是再往上走肯定不行,他需要休息。”李鴻聲音不高,但十分堅定。


    “我必須要上去!”外疆人首領也很堅決。


    “我們都要上山,已經到這裏了,不如我們同去,讓你的人帶著傷員下山,在那間房等咱們。”陳陸建議。


    首領看著三人,沉思片刻,轉身和自己的同伴交談許久,然後迴身說:“那就麻煩了,事不宜遲,我們出發!”然後徑自上山去。


    “這人怎麽——”張毅剛想抱怨,李鴻一拍他,“快點跟上!”


    “多謝、相助!”身後傳來那位受傷之人蹩腳的聲音。


    李鴻擺了下手,腳步不停,向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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