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璃從清泉穀迴來,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才明白原來這段時間無憂無慮毫無顧忌的飄遊,是靈魂離開了肉體,也意識到自己死過了,是計蒙舍命才保住了她。要不是上次追捕,他受傷逃到琉璃的閨房,琉璃還一直在為淩浠和計蒙是不是同一個人而困惑。琉璃心想:“之前你還嘴硬不承認,恐怕最堅硬的王八殼也沒有你的嘴硬。”她守著睡著的小烏、昏迷的自己和累暈過去的計蒙。直到他恢複元氣醒來,琉璃的靈識伸手去攙扶計蒙,又把胳膊伸出來想讓計蒙吸精元療傷,可是計蒙完全聽不見也看不見她。


    計蒙起身坐在床邊,給琉璃理了理臉上淩亂的頭發,又吹響巴烏喚來舒音,給琉璃蓋上一層水綿做的被子,“海底潮濕陰冷,你現在的身子可受不得寒氣。”計蒙一邊給琉璃蓋被子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琉璃從認識計蒙以來,都很少聽他張口。現在怎麽變得婆婆媽媽了,琉璃捧著臉看著計蒙心裏也犯著嘀咕。計蒙又轉身看了還在空氣泡裏安睡的小烏,輕輕地在它額頭前的灰色桃心毛上撫摸著,小烏醒來,跳了起來,在計蒙麵前轉圈圈舞,“小家夥,你是不是入了琉璃的夢,她這段時間開心嗎?”小烏忙不停地點頭,嘴裏發出“烏啾,烏啾“的聲音。


    琉璃也被小烏的聲音驚到了,“沒想到,一起這麽久,還不知道你的叫聲是這樣的。”計蒙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琉璃用手在計蒙麵前揮舞,“他果真看不到我,可小烏能看到,那我讓小烏當我們的傳話人。”琉璃趕緊湊到小烏身邊:“小烏,你是不是能看到我,也能聽明白我說的話?”小烏忙點頭,“啾啾,啾啾。”計蒙見小烏又點頭,以為這泰逢傻了呢?琉璃繼續說:“小烏,你告訴計蒙,我謝謝他救了我。”小烏對著計蒙“啾啾,啾啾。”兩隻前爪握在一起作揖。計蒙一臉迷惑“難道你感謝我?”小烏點頭。計蒙又說:“不用謝,你隻要好好替我守護琉璃,明日我幫你帶來你最愛吃的香果。”小烏又開心地轉圈圈。


    琉璃看見小烏如此開心,以為計蒙知道她靈識就在身邊,高興地想抱小烏,可是她卻無法觸摸到,“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之前在璃月七星村和清泉穀,她都可以抱小烏,難道是因為迴到真身麵前之後,靈識便隻是一個幻影。”琉璃有些失落,但看到計蒙如此開心地和小烏交流,又見到他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容,靈識是幻影的煩惱,瞬間一掃而空了。


    計蒙安頓好琉璃和小烏,又起身迴了軍營,他感覺特別口渴便命苗副將泡一壺茶,桌上熏蟲子的藥球黑黢黢地在桌邊滾著。計蒙想起小六用藥球泡茶喝的囧相,忍不住笑出聲來。苗副將從未見軍師笑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地跟著笑,計蒙覺察出了異樣,瞪了苗副將一眼:“還不快下山采些新鮮的茶葉,站在那裏傻笑什麽?”苗副將收了笑,趕緊衝出帳外,計蒙喝著茶看著軍策。


    大約一個時辰,苗副將興衝衝地背著茶簍迴來了,一縷茶香伴著花香撲麵而來。“將軍,這是白家茶園新采的茶,說是感謝您救命之恩,”放下茶葉又捧出一束茉莉花,從隔壁桌上拿來一個舊的青灰色陶罐,把花插到了裏麵。計蒙想不起來救過誰?“這是白家的白茉兒小姐讓給您捎迴來的。”計蒙原本想著一個大老爺們要什麽花,但已經送來了,就先放那裏吧。一陣陣濃鬱芬芳的茉莉沁人心脾,勞累的疲憊感瞬間全無。


    計蒙正在午休,忽然來到一片雲霧籠罩的茶園,一身白衣半挽著發髻的女子正在采摘茉莉花。那女子翩翩而來,帶著一陣花香,走近了才瞧見,一張清秀脫俗的臉,彎彎的青黛掛在額下,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脈脈含情,流水鼻嵌在臉中央,微微張開的唇欲言又止。雲雨半羅衣,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霧輕紅躑躅,風豔紫薔薇。


    白茉兒走到相柳跟前,先行了禮,“恩公,我是白茉兒,您能收下我送的茉莉花,我很歡喜。怕您軍務繁忙,不敢前去叨擾,今日入您夢中,想感謝恩公曾經的救命之恩。”計蒙迎麵而問,“白姑娘不要客氣,我有些忘記何時救過你?”“30年前的清明前夕,我來茶園視察,忽逢大雨,便和丫鬟辰兒在山神廟躲雨。迎頭來了一個樵夫,沒想到他竟是一個惡妖,見我們主仆二人功力淺薄便想絞殺我們,幸虧得路過的恩公搭救,收了那惡妖。


    我本是白家茶園白老爺的獨生女,我們白家雖是妖,但一直接濟村民,造福一方,從未做過惡事。就是惦念著恩公的情義,如今有機會報答您,請恩公不要推遲。”白茉兒娓娓道來,計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件事,“白姑娘真的不必太過於在意,對於我來說這隻是舉手之勞而已。”相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以軍務繁忙為由欲轉身離開卻被白茉兒拉住了衣袖,遞過來一個漂亮的禮品盒。“恩人,您先收著,這是我給您準備的點心,一點也不珍貴。”


    計蒙趕緊掙脫,因為除了琉璃他沒有和任何女性近距離接觸過,他本能性的退避三舍,食盒差點掉下來,計蒙伸手接住了。白茉兒趁機轉身離開了,計蒙隻好留下了食盒。夢忽然醒了,計蒙起身,轉臉卻發現桌子上確實有一個食盒,計蒙打開盒子,發現裏麵是鈴蘭花酥。正想拿起品嚐一口,忽然心口一陣發緊,計蒙立刻意識到了琉璃有事。


    他迴到海底,發現有一群小醜魚爭著搶咬琉璃鞋子上的串珠,一隻鞋子都快咬掉了。計蒙一個揮袖把小醜魚趕走了,又加固了海螺屋的結界,貪睡的小烏還打著唿嚕。計蒙把琉璃的鞋子整理好,又把咬掉了的串珠施法串好。伸手發現手裏竟然握著一枚鈴蘭花酥。琉璃的靈識剛才為了和一群討厭的小醜魚爭鬥,累的氣喘籲籲。小烏隻管貪睡,琉璃怎麽擰它的耳朵都醒不來,氣的琉璃揪掉了它一撮毛。


    見計蒙來了,琉璃激動地撲上去,撲了個空,“計蒙,關鍵時候還是得你來救我,你才是我的守護神,不,是我的守護妖。”計蒙坐在床邊,把桃花酥放到琉璃枕邊,施法把香味引入了琉璃鼻子,”花璃,你聞下這是白桃烏龍味道的鈴蘭花酥,是山下白家茶園的白茉兒小姐送的。她是為了答謝我30年前救過她,還送了一束茉莉花,這次來的匆忙,下次給你帶來,配上青灰色陶罐煞是好看。你看這鈴蘭花酥的樣式栩栩如生和你額間的鈴蘭花印記很是相搭。


    “好呀好呀!看起來很好吃呀,快給我嚐嚐,聞起來很是香甜。”琉璃的靈識迫不及待地趴到鈴蘭花酥上聞了聞。“計蒙,你說白小姐,那白茉兒長的好看嗎?從未見你提過任何女子,你是不是沉迷於人家的美色,她一定很美吧。哼,你就會欺負我,對於別的女子還真知道憐香惜玉。再也不理你了,也不給你做魚戲蓮葉間的香盒了,吃你的鈴蘭花酥吧。”小烏突然醒來,它是被一股子酸酸的醋味喚醒了,覺著有人需要它幫忙解憂了。


    計蒙見小烏醒來,頭上冒著解憂泡泡,“你醒啦!讓你守著琉璃,你竟然光做美夢了,這會子問題都解決了,你這是冒著泡泡想幫誰解憂呢?”計蒙摸著小烏的頭,把它轉了一個圈圈。小烏見琉璃生氣了,趕緊給她跳起了圓圈舞。琉璃最喜歡小烏柔軟的毛了,她抱起小烏開心地笑個不停,小烏頭上的解憂泡泡散開了。計蒙見小烏奇怪的表現,隻以為這小家夥在海底缺氧,頭昏了呢。


    計蒙擔心小醜魚再來作怪,守了琉璃一日一夜。迦樓羅忽然飛來,計蒙得知軍營有事需要他迴去,便召喚來了舒音夫婦守護琉璃。迴到軍營,見一些士兵訓練如常,沒見到有什麽異常。


    靠近軍帳卻見一群糙漢子圍著他的軍帳,爭先恐後,比領軍餉還激動,踮著腳爭著往軍營裏麵瞧。一股子茉莉花香撲麵而來,苗副將從計蒙的軍帳裏迎出來:“將軍,您可迴來了,白茉兒小姐今日親自送來了一大束茉莉花,還給大家帶來了很多鈴蘭花酥。我找了兩個用過的油罐子,洗涮幹淨了,插上了茉莉花。現在除了您帳篷裏充滿花香,我們軍營都飄著茉莉花香了。


    這些年,咱們軍營裏別說女子,連浣衣服的雜役也是男子,外邊的人都傳著說“辰榮軍都是一群鋼鐵直男糙漢子,連蚊子都是公的,不愛女香隻愛軍裝。如今,來了一位美人,好似仙女般,大家都好奇的很。"計蒙沒見過這陣仗,一群伸長脖子咽著口水的糙漢子,計蒙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又是閑得慌是吧,每人罰跑五公裏。”苗副將趕緊帶著大夥散了,“好好,我帶他們去。”一群人緊跟著苗副將跑開了,準備從他那裏打聽到一些這仙女的由來。


    計蒙入了帳篷,白茉兒起身行禮,“恩公,我今日來拜訪您,有些冒昧,請恩公不要責怪。”相柳有些不自在,他讓白茉兒在茶桌邊坐下來,自己則坐在離茶桌遠遠的帳門口的一把閑著的舊椅子上。“白小姐,不必這麽客氣了,之前的搭救也隻是舉手之勞,我都不記得了,還請白小姐不要掛在心上,以後也不要再來這裏,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白茉兒忙起身跪下了,“恩公,您是責怪我不請自來嗎?我以後一定不會自作主張了,自從您救了我,這發誓這一生隻見您,其他的男子一律不聞不見。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我父親,我身邊的家仆都是女的,任何男子我都不允許進入我的院子。我閨房裏掛滿了,親手為您畫的畫像。每年您救我的那個日子,我都會為您畫一幅畫像,想象著您一年年的變化。”白茉兒滿眼含淚地述說著藏了這麽多年的話。


    計蒙有點不知所措,他馳騁疆場多年,沙場征戰從未有過遲疑。從未見過這個場景,起身想攙扶,可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隻好作罷,“白小姐,你起身吧,吾投身軍營存報國之誌,隻熱愛疆場廝殺,不食人間煙火,不戀兒女情長。白小姐,當惜取青春年少,珍惜年華尋覓良人。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以後也不必再見了,這茶葉和茉莉花我便收下,也算接受你迴報的恩情,倘若你願意,以後每季茶葉豐收,遣人送來便可。以後,也不必再出現在我麵前,之前的救命之恩也不必報答了。”


    白茉兒見計蒙心意已決,隻好起身欲離去,轉身拜別相柳“恩公,今日茉兒已知恩公心意,以後每季的第一批新茶,一定先給恩公品嚐。茉莉花每季所開時日不長,請恩公不要推遲,吾會繼續遣人送來。今日一別,恐難相見,望恩公珍重。”說完,含著淚眼離開了軍營。計蒙看著桌上開得正豔,馥鬱芬芳的茉莉花,又打開食盒,看到了鈴蘭花酥,若有所思。


    後來的一段時間,一月有餘,隔幾天就會有白茉兒派人送來的茉莉花,每次都是帶著花瓶一起送來的。她還真是個細心的姑娘,也有可能是不忍心如此美麗的花朵被隨意插在陶罐裏吧,計蒙得空就把茉莉花帶到海底放在琉璃的床前。今日迴來,卻見有兩瓶花朵從床上掉到了地上,花瓶都打碎了。計蒙以為是小烏搗蛋不小心弄掉了。實際上,琉璃趁著相柳不在,看到這一瓶瓶的茉莉花就來氣。想著“計蒙,你是不是喜歡人家白小姐呀,竟然接受人家天天送的花,你喜歡你就留著呀,不要帶給我,我才不喜歡花。”


    琉璃醋意滿滿地念著,小烏見琉璃很生氣,就問琉璃怎麽了?有什麽煩惱?她此刻已經忘記計蒙不在的時候她多喜歡這些茉莉花,還吃了很多花心,真甜呀!“琉璃,這些花雖然是白小姐送的,但那是她報答我的恩情,而我隻想把好的東西都給你。那把隕鐵打造的迴旋鏢你用得可好?為了給你籌到最好的材料,我費了很多年的心血。隻要對你好的,我都會盡全力幫你弄到。”計蒙看著小烏又想推花瓶,似乎明白了琉璃的意思,擔心琉璃誤會自己沉迷美色,就好好解釋了一番。


    “什麽,那把迴旋鏢竟然是你命人專門給我鍛造的,為什麽你做了那麽多卻不告訴我,你的嘴是不是因為在海螺屋裏住久了,所以和擰巴的海螺殼一樣難打開口。”琉璃聽見計蒙這樣說,終於明白了計蒙的真心。她在花瓶被小烏推倒之前,接住了花瓶,計蒙被這一幕驚到了。“花瓶不可能自己接住自己,難道是琉璃在這裏,琉璃是你嗎?”計蒙驚慌失措,對著剛才花瓶掉落的地方撲過去,可是什麽也沒有觸摸到 。


    “不可能是琉璃,她明明躺在這裏沒有任何動靜。”琉璃以為計蒙能看到他了,“是呀,是呀,是我在這,計蒙你看到了嗎?”可他們還是互相看不到對方,琉璃趕緊看向小烏,小烏跳到計蒙麵前,“啾啾,啾啾。”還不停地對著計蒙點頭,計蒙明白了小烏的意思,她抱起琉璃的身體擁入懷中,就像琉璃已經活過來一樣。“琉璃,你終於迴來了,我這麽多天終於盼到你迴來了,早知道這個方法有用,我早一點召喚你了。”


    “什麽方法?計蒙你說的什麽方法?難道是你知道我愛吃花蜜?”琉璃被計蒙的話說的有些迷糊。計蒙摟著琉璃激動地笑出了淚,他確定了,琉璃是在意他的,他和琉璃之間的阻礙從來不是元昱,他知道琉璃內心是在乎他的,因為琉璃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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