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


    州府雍康城內,絲毫沒有受到錦衣衛四處抓前朝餘孽的影響,依舊是車水馬龍。


    福興酒樓,乃是整個南城最大的酒樓,連站在門前迎客的小二,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忙碌的行人,心中也油然而生一種優越之感。


    “這位大爺,裏麵兒請~”


    小二剛諂笑著迎進一個衣著華麗的富商,迴頭便看見一個身穿布衣、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站在酒樓門前。


    兩人四目相對,小二盯著來人愣了一下,就這副窮酸樣,是怎麽敢登咱家酒樓門的?看起來也不像要飯的乞丐啊。


    “我要見你們掌櫃的,麻煩通傳一聲。”


    來人微微笑著開口。


    “就憑你模樣,也想見我們掌櫃的?!”


    小二更愣住了,上下打量著門前這位全身湊不出一兩銀子的中年男子,雙手叉腰嘲諷道。


    也虧得現在不是吃飯的點兒,他還有心思和這個布衣說兩句,要是中午正忙的時候,他早叫其他店裏的夥計把這人轟走了。


    “我說,我要見你家掌櫃的。”


    中年男子稍微提了提聲音,沒有再理會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小二,目光徑直看向酒樓之內。


    “哎~我說你這個窮酸怎麽迴事……”


    小二一見這個窮酸布衣竟敢無視自己,氣不打一處來就要擼起袖子教訓教訓。


    忽然從背後傳來的重重一腳,讓他一個狗啃泥趴在了這個布衣漢子身前。


    “誰?!誰他娘的踹……”


    小二憤怒起身,迴頭就要罵人,可一見出來的竟然是掌櫃,頓時蔫兒了,驚慌道:“掌櫃的?!您這是……”


    “先生裏邊兒請,東家就知道先生快來了。”


    掌櫃的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的小二後,才賠著笑對布衣男子說道。


    布衣男子沒有做聲,徑直走進酒樓。


    掌櫃的這才冷眼看著旁邊不知所措的小二冷聲道:“從今天起,你就去馬槽喂馬吧。”


    “是……”


    小二麵色一苦,卻不敢拒絕,忙低頭應下。


    掌櫃的小跑著跟進門去,引導起布衣男子道:“先生請跟小的來。”


    兩人穿過前堂來到後院,走到一處精致樓閣前。


    “先生,東家就在裏麵等你,小人就先出去了。”


    掌櫃的指了指前麵的正門,小聲說了一句。


    “嗯。”


    布衣男子這才應和了一聲,自己往樓前走去。


    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內的布置雅致而樸素,檀香嫋嫋。


    內屋窗戶前,擺著一張方桌,方桌上還有一副未下完的棋盤,一名老者坐在方桌前,一手持黑子一手持白子自己對弈著。


    “來了,坐吧。”


    老者看著進屋之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伸手邀請道。


    “老師。”


    布衣男子行了一禮,恭敬坐下。


    “這幾日外麵發生之事,你都知道了?”


    “迴老師,學生剛剛趕到雍康城,本不想麻煩老師的,可學生趕去東街布莊時,發現那裏已經被官府封了,所以才想過來問問老師,可否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止是東街布莊,還有你在雍康城內其他三個聯絡處,也都被封了,老夫的人還打探到,包括建州其他幾個郡,都有商鋪酒樓被錦衣衛和官府近乎同時封禁,老夫猜測,其他州郡也應該差不多,你的手下,出了叛徒。”


    老者站起身來,從旁邊上取來了一壺燒開的茶水。


    “老師,我來吧。”


    布衣男子忙接過老者手上的茶壺和茶杯,給二人各斟上一杯茶水,接著道:“能讓這麽多聯絡處同時被封的,也隻有秋韻了,我早該想到的。”


    “哪個?就是你那個會玩兒毒的月使?”


    老者想了一下問道。


    “嗯。”


    布衣男子輕輕點頭:“我果然不該派她去沐陽侯府的,柳雲飛那個小孫女兒,經曆和秋韻太像,想必就是她讓秋葉動了惻隱之心。”


    “哎~女人啊就是女人,她們總會受到各種你意想不到的影響。”


    老者抿了口茶水歎了一句,忽然意外道:“殿下,老夫發現你現在可比以前沉穩多了,這等親信背叛你也平靜的說出來沒有發火。”


    “在老師這裏,學生怎敢放肆。”


    布衣男子玩笑般說了一句,又起身拿起茶壺給老者添滿茶杯,開口道:“其實學生在迴來時就想過這種可能了,後來又在地窖裏想了三天,該發過的火早就發完了。”


    “既然你已經能心平氣和對待這件事,那老夫就再告訴你幾件,你那些聯絡處之所以都貼著封條,而沒有錦衣衛守株待兔,是因為整個錦衣衛都被調動到了北麵,甚至還有不少駐軍,你想從建州向北的路,此刻已經被圍成了鐵桶。”


    老者說完後,又看向了這位曾經的學生:“殿下,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麻煩老師讓我暫住幾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建州的錦衣衛和駐軍應該很快就會迴來了。”


    布衣男子平靜說道。


    “何以見得?”


    老者奇怪了一下,緊接著便反應過來望著學生:“你還布置了後手?!”


    “學生在十多年前,意外在收養的孤兒中,發現了一個相貌與學生有九分相似的男子,從那以後,學生就讓他時時刻刻學著我的神態和舉動,學生外出時,就讓他在地窖中背記學生的生平和作為,如今已有九成相似,在前段時間得知道門也要對付學生後,就玩了一手狸貓換太子之法。”


    布衣男子微笑著對老者說起。


    “替身之法,倒也不錯,竟然連老夫都不知道。”


    老者微微點頭,眼中帶著些許讚賞道:“你能確定他不會背叛你?”


    “老師放心,學生這十幾年來在他身上花的功夫,比自己都多,他絕不會背叛學生的。”


    布衣男子頗為自信道。


    “不會背叛固然最好,不過你也千萬不要低估了你的對手,龍椅上那位暫且不提,你是看著他如何一步步統一天下的,隻說麵前這位對你威脅最大的唐寧,以他目前的功績,就足以和大華朝那位彭驃騎齊平,甚至還在彭驃騎之上,堪稱古往今來唯二之人。”


    老者將茶壺放迴到身後的暖爐之上,將白色棋罐推到布衣男子麵前:“來,餘治,既然來的正是時候,就陪為師下完這場殘局。”


    “是,老師。”


    餘治恭敬答了一句,接過棋罐端坐在軟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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