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前方傳來軍情急報!”


    一個殿前親衛匆匆走進,單膝跪地,將手中信件高高舉起。


    急促的聲音在殿內迴蕩。


    殿內眾貝勒和奴爾哈赤互視一眼,多鐸快步走上前去,接過信件。


    上下檢查一番後,點點頭,遞給奴爾哈赤。


    奴爾哈赤抽出信件很快看完後,麵色怪異,又遲疑地看了一遍。


    然後將手中信件遞給一眾貝勒。


    眾貝勒看完後,或憋笑,或疑惑,或不屑。


    從他們以往的作戰經驗來看,實在無法理解信中傳遞的內容。


    信上說明軍在鎮武堡聚攏八萬餘大軍,熊廷弼親自領兵,向遼陽方向進發。


    這是準備攻打遼陽?


    要不是前方刺探情報的人乃是八旗中挑選的精銳,絕無誤報的可能。


    他們還以為這是在開玩笑。


    奴爾哈赤沉吟片刻,然後皺眉說道,“你們都說一說,這夥明軍是來幹嘛的?”


    饒是奴爾哈赤身經百戰,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憑什麽?


    是我八旗刀不利了,還是他們飄了?


    眾貝勒對視一眼,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


    在一陣沉默中,還是貝勒智商天花板的多鐸率先打破安靜。


    “大汗,鎮武堡一戰中,這些明軍和以前隻知道龜縮防守的明軍完全不同,再加上不知名的領主勢力,已經能對我方構成威脅,我軍萬不可大意。”


    “雖然我八旗兵雖然主力尚在,但小敗之下士氣折損,還需休整一段時間,重整軍勢,想法子抵消明軍的火器優勢,才可再次正麵一戰。”


    “而且據我對熊廷弼的了解,此人謀而後動,很是狡詐,我們以往對廣寧的滲透收效甚微,想來沒有萬全的把握他們是不會傾巢出動的。”


    “此次大軍出動,不太可能是虛張聲勢,徒廢大批糧草,難道是明人火器又有了新的突破?”


    “應該不是,否則在廣寧,寧錦等城內的探子早就有消息傳迴了,但我軍還需早做準備。”


    多鐸搖了搖頭,麵色凝重地掃視在場眾人,然後看向奴爾哈赤說道。


    “大汗,我覺得還是小心為上,不如我們坐守遼陽城,養精蓄銳,操練漢人包衣,以不變應萬變。”


    嶽托原本對多鐸前麵幾句還很讚同,但聽到最後一句居然要采取守勢。


    頓時不滿。


    “老十五,你莫非是懼怕明狗不成!如此明目張膽的長他人威風,滅自己誌氣,居心何在?”


    “一直以來都是我八旗暴打明狗,十幾個族人就追著對麵千人亂跑,何曾被他們進攻過?”


    嶽托瞪著不善武力的多鐸,沒好氣的大聲說道:“這夥明狗赤裸裸的羞辱我八旗子弟,你若怕了就守在這,就讓我帶著鑲紅旗去好好教訓教訓這夥不知死活的明狗。”


    嶽讬自持勇武,對明軍的近戰能力一向嗤之以鼻。


    隻要突破明軍火器防線,其餘的明軍都是就是他們刀下待宰羔羊而已。


    多鐸麵露羞惱,急著就要反駁:“我隻不過穩妥起見,你...”


    “好了!好了!”,奴爾哈赤伸手擋住還要爭辯的多鐸,煩惱的按了按眉心。


    每次議事這兩人都要爭論不休,雖然兩方都很有道理。


    不過奴爾哈赤還是有些讚同嶽讬,今天的一切都是憑借勇武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就是這種悍勇讓明軍畏懼。


    奴爾哈赤看了眼言辭激烈的嶽托,又看向恭立在一旁的尚可喜問道:“智順王,你怎麽看?”


    尚可喜戰功赫赫,被皇太極加封為智順王,與孔有德、耿仲明並稱清初“三順王”。


    尚可喜心中早有腹稿,被點到名之後立刻出列說道。


    “啟稟大汗,奴才有這麽個想法,供您參詳,明軍前來,必定攜帶大量糧草,大汗可派精銳焚燒明軍糧食,若是沒有了糧食,這些人必然崩潰,到時大汗派兵沿路追殺,就可一戰而定。”


    “明軍遠道而來,立足未穩,我軍養精蓄銳,正好可以沿途襲擾,趁機打探敵軍虛實。”


    “明軍足有八萬之眾,火器眾多,我軍如果貿然進攻恐怕損失過大,可以等盛京的阿濟格貝勒援兵,兩相合圍,以眾擊寡。”


    “還有就是,明軍無非就是仗著火器,才能大量殺傷我八旗勇士,隻要我們在大戰前驅使那些包衣奴才為前陣,直接衝擊明軍壁壘,我軍遣精銳緊隨其後。”


    “上萬包衣一衝,我軍趁勢近身搏殺,明軍焉能不敗。”


    堂內的奴爾哈赤和眾貝勒都露出讚許的神色,留著這些漢人還是很有用的。


    隻要能讓他們接近明軍搏殺,他們就有十足的信心。


    “好,好!論起衝鋒陷陣來,你們漢人不行,但論起鬼點子,還是你們漢人心思活泛!智順王這策略著實不錯,待我破了這股明軍,當給你記上首功!”


    奴爾哈赤頓時神色輕鬆起來,然後看向眾將。


    “我八旗軍善攻不善守,明軍借助火炮堅牆龜縮還行,膽敢野戰就是自尋死路。”


    “嶽托、湯古代!你二人各率一萬輕騎不間斷襲擾明軍隊伍,拖慢他們行程,切勿貿然衝陣,與敵交戰。”


    “遵命!”


    “多鐸,你遣人去盛京,催促援軍速速抵達,還有通知周邊其餘縣城,加強警戒。”


    “遵命!”


    “尚可喜,這幾天你就帶領包衣奴和漢八旗加快修複鎮武堡一戰中破損的甲衣武器,加強對包衣奴的訓練。”


    “喳!”


    浩浩蕩蕩的明軍隊伍排成六列,如長龍般在平坦的曠野上蜿蜒。


    步兵手持刀盾,長槍,弓弩,火銃按組行軍。


    糧車居中,在一頭頭牛的拉動下吱悠悠前進。


    裝載佛朗機炮的車駕靠外,再外麵是成隊的騎兵護住左右兩翼。


    在白色的大地上,明軍大部隊踩踏出一條黑色的路徑。


    嶽飛跨馬在前,指著身邊的中軍隊伍,向楊成說道。


    “主公,部隊在行軍中要合理地使用地形條件,提高行軍的效率。”


    “就比如在這種平原條件下,整個隊伍可分為前軍、中軍和後軍三隊,便於互相支援策應。


    “同時在行進途中不間斷撒開遊騎、哨探進行四麵偵察,防備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發現敵人之後,要隨時進行警戒觀察,做好戰鬥準備。”


    就在楊成、王複明聽得連連點頭之時。


    忽然有一騎穿白袍的夜不收騎兵從中間的預留的快速通道騎馬趕來。


    “稟報嶽帥及各位大人,前方發現兩隊萬餘敵軍輕騎向我方趕來,看旗幟疑似八旗嶽托和湯古代!”


    嶽飛點頭表示知道,然後揮手讓這名夜不收退下。


    己方有八萬大軍,後金再囂張也不會光派兩萬輕騎衝陣。


    嶽飛看向左右幾將,“看來後金是想騷擾我部行軍,誰可出騎兵將其攔截?”


    其餘眾將看向披甲持刀的熊廷弼。


    熊廷弼思忖片刻,然後看向楊成說道:“鎮武堡一戰中,我軍騎兵大多折損,不如咱們一人負責一邊,快速擊潰這夥遊騎,免得耽誤行軍速度,如何?”


    “善!”


    很快,盧象升帶著天雄軍部眾迎敵,身後還跟著曹文詔帶領的騎兵。


    另一邊張憲的嶽家騎兵和屈突蓋的鮮卑騎兵一同出擊攔擊。


    盧象升先後作為文臣武將,深受百姓將士愛戴,所訓練的天雄軍更是團結一致,戰力非凡。


    天雄軍是一支步兵與騎兵結合,有禦敵大盾槍陣的同時,注重使用弓弩、火器等遠程武器的部隊。


    他所訓練的騎兵身著鐵甲、配備長槍和火銃,既能遠程打擊、也能衝鋒陷陣。


    除卻五千餘天雄軍步卒外,盧象升還親率三千餘天雄軍騎兵,再加上曹文詔的一千餘明騎,騎兵足有四千餘騎。


    身形高大削瘦的盧象升手持長柄大刀,身著魚鱗棉甲,背披大紅長袍。


    黑色長須在寒風中沾染淡淡的冰碴子。


    身後明軍隊伍一身紅色棉甲,外覆一件鎖甲,左右胳膊和肩膀都帶著黑灰色的護甲,八瓣鐵盔盔頂紅纓隨風飄蕩。


    這一支隊伍向著地平線上升起的鑲紅旗騎軍拍馬殺去。


    盧象升望向左邊和他並駕齊驅的曹文詔,喊道:“文詔兄,沒想到今日我們又能並肩作戰了。”


    曹文詔朗笑一聲,“是啊,先前和盧督帥一起打流賊,今日一起打建奴。盧督率風采依舊!”


    “哈哈哈!今日我們就殺個爽快!”


    曹文詔想起臨行前王複明的吩咐,靠著舊識的關係,主動靠近說道:“希望日後,我們還能並肩作戰,揚我大明之威。”


    “或許吧!”盧象升想到楊成的承諾,或許離別才是最好的結果,於是低聲說道。


    看著逐漸接近的八旗軍,盧象升重新鬥誌昂揚,殺意堅定。


    盧象升揮動長刀,大喝道:“天雄軍的兒郎們,保家衛國的時刻到了,咱們身後就是遼西無辜百姓,隨我殺敵!給以前的兄弟們報仇!”


    “殺光這群建奴韃子!”


    “報仇!報仇!”


    上一世中天雄軍最後一戰慘遭隊友看戲,他們最終彈盡糧絕,覆滅於清軍之手。


    這次仇人見麵,天雄軍卒分外眼紅。


    尤其是看到了曾經的死對頭,嶽托。


    盧象升心情激昂振奮,揮刀前指,大喝一聲。


    “軍道—天洗山河!”


    天空中的煞氣陰雲化作絲絲雨水從天而降,淋在天雄軍卒的身上。


    他們的刀刃、甲胄明亮如新,其上不時閃爍幾縷森冷寒光。


    天雄軍卒連同胯下戰馬開始興奮,原來身上的傷勢迅速恢複,周身氣息逐漸壯大。


    在距敵騎一裏左右時,盧象升指揮騎隊向四周散開。


    “弩!”


    兵卒掏出弓弩,斜指向對麵的敵騎。


    戰馬開始逐漸提速。


    對麵的嶽托見曾經的手下敗將又來野戰,不屑冷笑一聲。


    在一陣喝令聲中。


    嶽托麾下八旗兵一分為三,左右兩側騎兵小隊向著行軍隊伍兜轉。


    中間則是嶽托帶著騎兵隊伍向盧象升直撞而來。


    一時間,大地震動,蹄聲如雷。


    兩邊戰馬奔騰的氣勢如同兩麵高高卷起的巨浪,淩空對拍下去。


    “重箭!”


    八旗兵卒聞聲立刻跨馬拉弓。


    帶著倒刺的三棱箭頭瞄準對麵的天雄軍。


    “放!”嶽托瞄準對麵的盧象升,大喝一聲!


    嶽托鬆開箭矢的同時,立刻又抽出箭矢瞄準盧象升左右親衛,連發兩箭。


    八旗兵的重箭化作一道黑光,發出刺穿空氣的尖嘯聲,直直接射進天雄軍中。


    手指粗壯的箭杆帶起一蓬鮮血,連續貫穿兩三名兵卒。


    盧象升渾身燃起紅色的罡氣,一刀赤色匹練閃過。


    飛至麵前的重箭被從中劈開。


    身側兩名親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重箭貫穿眼窩,頭顱炸得粉碎。


    而天雄軍的弩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如蝗蟲般撲向身披輕甲的八旗兵。


    頃刻間,數百八旗兵連人帶馬被射倒一片。


    其餘眾多八旗兵身上幾根箭杆晃動,發出痛苦的嘶吼咆哮。


    兩邊騎兵群中頓時一陣混亂,接連有騎兵跌落下馬。


    “砰!砰!砰!”


    兩方對撞在一起,


    沉悶的戰馬撞擊聲不絕於耳。


    盧象升左右揮動長刀,兩腿一夾馬腹,興奮地衝進敵騎群中。


    “叮!”


    盧象升和嶽托兩人刀刃相擊,交錯而過。


    握緊顫抖的刀杆,盧象升旋轉刀杆。


    如鏡麵般的刀刃水平劃過一道圓弧。


    一刀!


    左右兩名八旗兵鬥大的頭顱衝天而起,汙血噴湧灑落。


    一名名八旗兵被自己斬於馬下,身上刻意留下幾處小的劃傷。


    盧象升刀刃上的罡氣越發寬大鋒銳,身上的罡甲紅光越來越深邃。


    盧象升旋動刀杆,一人高的深紅刀罡斜劈飛出。


    前方數十米路徑上的八旗兵兩人帶馬碎成幾瓣,鮮血灑落一地。


    “痛快!”


    另一邊的嶽托手中兩杆厚背大刀左劈又砍,藍色刀光瘋狂飆射。


    一刀擋住天雄軍兵刃揮刺,另一刀橫掃而去。


    勢大力沉的刀刃下,天雄軍卒胯下戰馬都直接被砸得口吐白沫,跪倒在地。


    戰馬上的天雄軍兵卒被砍得斷肢殘臂橫飛。


    不時有人從戰馬上打著旋墜地。


    滿身汙血的嶽托興奮嚎叫,在天雄軍騎陣中肆意砍殺。


    早將奴爾哈赤所說什麽不要浪戰的囑托拋之腦後。


    得渾勝作為嶽托親衛,緊隨其後衝進了天雄軍騎陣中。


    這些天雄軍卒三到五人為一隊,策馬緊挨在一起,互相策應。


    得渾勝掄圓手中長刀,將為首的一名天雄軍卒一刀梟首。


    另外兩人頓時雙眼通紅,狂吼著向他一左一右衝鋒殺來。


    得渾勝無法躲避,隻得一手橫刀,擋住右邊一人猛砸。


    得渾勝蕩開長槍。


    反手握緊震顫的大刀向另外一人肩膀劈下。


    在這種險境或許隻有攻敵必救,才能撿迴一條命。


    可惜他低估了這兩個天雄軍卒對他的殺意。


    這人隻是肩頭一頂,手中長槍狠狠直刺。


    鋒利的槍刃直接貫穿兜鏊護耳,從另一側耳朵處透腦而出。


    得渾勝哼都沒哼,直接瞪大雙眼,癱倒在地。


    這人抽迴滿是汙血的長槍。


    左肩上有護肩的防護,隻是被長刀劈進半個刀刃。


    很快左肩膀處一片殷紅。


    “二哥,我掩護你,咱們先殺出去。”


    “三弟,咱們跟著盧督帥殺出去!快!”


    就在天雄軍還在鏖戰的時候,嶽帥帶著隊伍淡定的行軍。


    除了散開偵查的哨探以外,其餘騎兵張開一個大口袋向兩邊八旗兵包夾而去。


    隊伍兩側的明軍銃手和弩手準備完畢,隻要這些零散的八旗兵敢於靠近百步以內。


    迎接他們的將士疾風暴雨般的打擊。


    另一邊屈突蓋率領精於騎射的鮮卑騎兵死死纏住八旗兵,張憲趁機帶隊衝殺,攪亂敵軍陣型。


    在湯古代心中詫異,這哪來的異族騎兵,怎麽跟蒙八旗一般擅長騎射風箏戰術。


    就在他被左右拉扯,準備後撤的時候。


    有一支百人騎隊已經悄悄從側麵奔來。


    這支小隊在白綠相間的曠野上影影綽綽,無聲無息地策馬靠近。


    為首的青年小將手持虎頭鎏金大槍,身披嶽家軍製式甲胄。


    盯著敵騎中的一杆大旗,雙目殺意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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