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素來知道百鬼窟中的法門手段兇厲狠辣,抽取修士的神魂煉製功法之類的事情,在百鬼窟中根本不足為奇。有些法寶,甚至要用修士的肉身、金丹甚至元嬰來洗練,其中酷烈自不必多言。


    隻是從來沒聽說過,百鬼窟中竟有這種直接將對手一身血肉元氣抽取幹淨的手段。


    那可是個元嬰劍修!


    幾個唿吸之間,變成了殘灰所成的一具幹屍,隨風四散去了。


    這樣毒辣的手段,可從未聽旁人提及過。


    若百鬼窟中有這樣的秘法,又從不示人……玉逍心中有些發寒:隻怕修行道上對百鬼窟的實力所知的還是差了不少。


    “玉逍……玉逍先生。”


    絕鬼略沉默了片刻,語氣古怪的說道:“打聽別的宗門、修士的手段,可是一件極為犯忌諱的事情。你也是元嬰修士了,這種事情,你是心裏沒個掂量呢……”


    “……還是有意挑釁呢?玉逍……先生?”


    “是我唐突了。”


    玉逍向絕鬼一拱手,解釋道:“打聽這種事情的確不應該,隻是看著那位許先生運用手段,心中震撼,因此才忍不住發問。絕鬼先生,請息怒。”


    玉逍和絕鬼同為元嬰境界,雙方師門沒有輩分論交的那一重關係,這輩分上倒也沒有什麽高低。若是尋常遇到了,各道一聲“先生”,平輩論交也是合情合理。


    絕鬼卻不如此。他和玉逍從見麵開始,都是一口一個“玉逍”叫著,如師如長。這叫法雖然讓玉逍新心中十分不快,卻也真不怎能樣。


    他心中十分的清楚,絕鬼那麽說話,一時半會的是沒有和自己真正動手的心思。但當他口中說出了“先生”二字時,這就意味著絕鬼對他平等看待。


    在這一刻,絕鬼必然是起了殺心的。


    玉逍哪裏不知道自己的言語十分招忌諱,容易給自己招來禍端?實在是因為心中太過震撼,收持不住,因此才有了那番言語。


    連忙解釋,也是因為絕鬼多少還有一番言語,看起來還有幾分轉圜的餘地。若是絕鬼一聲不發,玉逍就該轉身逃命了。


    “哼哼,哼哼……”


    絕鬼冷笑了幾聲,道:“量你也不敢如此挑釁……無心之失,這一次也就罷了。若是還有下一次,你當心自己的腦袋。”


    頓了頓,絕鬼又道:“他施展的法門,並非我百鬼窟中所有的。你既然擔了這麽大的風險,那這件事情也得跟你分說明白了。”


    聽著絕鬼的話,玉逍的心真如井裏的水桶一般,不住的上上下下。


    最後聽絕鬼說出其中原委,玉逍心中更是疑惑,不知許七這番手段到底是如何修成的。但絕鬼的話已經說的明白,玉逍心中再有千般疑問,萬般不解,也隻能埋在心裏了。


    半空的戰局中,許七如餓虎出山一般,左右拚殺,一口氣將那些元嬰修士殺的隻剩五人。


    這些修士見他施展出種種手段,心中無比忌憚,處處都要防備。但處處防備,卻又不能真正做到處處完美,正給了許七將之攻殺的機會。


    將這些元嬰修士殺了大半之後,許七愈戰愈強,一身之內充盈無比,渾身法力幾乎要滿溢出來,揮灑不盡。


    剩下的五個元嬰修士,雖也是法力入海、氣息綿長之輩,不怕消耗,但眼看著許七一個個擊殺過來,心中早已經沒了定神,神思不定,心思散亂的很。


    這五個元嬰修士的消耗,不在於肉身、法力、真氣,而在於本心。


    遠遠的看著那下意識的聚在一處的五個元嬰修士,許七心中暗道:“這樣的散亂心思,都不值得我出手了。用六欲天魔各個攻殺,一個個都吞噬了,豈不是省時省力?”


    元嬰修士的神魂,相比罡煞修士而言要強橫極多。六欲天魔雖然能夠循著對手心中的一點裂縫攻殺進去,卻不好將對手的本心整個禁製起來。


    許七之前將這手段用在元嬰修士身上,多激的對手發狂發瘋,交手時實在是無半點道理可言,敢用種種搏命的手段。雖然擊殺對手,的確來的容易了不少,但那死纏爛打、發狂發癲的對手,也極容易讓許七自己陷入不妙的境地中。


    麵對這十餘修士,許七是把握著對手神魂動蕩不定、無法守住一心的機會,又確定對手的神魂修為不算一流,這才用六欲天魔一下將對手的本心控製起來。


    之後再死在許七手中的對手,除非許七確定六欲天魔能夠真正將之一心徹底困住的之外,許七都沒有運用過六欲天魔之力,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如今看這五個元嬰修士,許七不由得再次動了這心思。


    這五個元嬰修士,一個個心神動蕩,不能自持,戰意全無,在這種局麵中更是無法把定一心。在許七看來,這實在是最好的施展六欲天魔的對象了。


    心思一動,無形無跡的六欲天魔立刻化出,往那五個元嬰修士身上撲去。


    天魔將出未出時,天邊閃過一道耀眼青光。許七雙眼的餘光看到這一點,心中忽然有些不大妙的預感。


    沒等他仔細琢磨這不妙的預感來自何處,便見一道青光遮天蔽日一般,正罩在頭頂!


    青光中,不住落下點點青色文字,同時還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青色文字在這一聲聲誦讀聲中落下,將那五個元嬰修士團團包裹了起來。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


    文字落下,所到之處,無形無跡的六欲天魔被這些文字一撞,不住崩散,直至消亡。


    無形無跡的六欲天魔,在這有形的文字麵前,施展不出半點神妙之用。


    “嘖嘖,嘖嘖嘖……”


    看著那不斷落下的一個個青色文字,許七口中嘖嘖有聲,微微的搖頭。


    這聲音他不算陌生,正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唐左的聲音。


    還真是沒想到,這廝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麵攪局。


    往另一處遠遠的看了一眼,那裏正禁錮著五陽道的女修妙秀。許七心中暗道:“將她圈禁了這麽長時間,卻引來了這個唐左……也不知道這唐左是在妙秀的求援之下才來的呢,還是那降世真仙孫乘雲知道此處情形,差使他前來的?”


    唐左此刻出來攪局,於許七而言自然不是一件好事。隻是他到底是因何而來的,就有不小的分別了。


    和孫乘雲爭鬥到現在,許七心中也清楚,若是真要殺死自己,孫乘雲必然要從自己的本尊上下手。本尊不滅,滅這一尊分身,實在是沒什麽意義。


    此刻唐左前來,很難是來殺自己的。


    退一步說,即便這尊分身真的被滅殺了,於許七而言也不過是失去了一個肉身罷了。但凡能保住半點殘魂,許七就能在這元妙界中想辦法再找一個肉身來。


    即便這道神魂也被抹殺幹淨,也有元妙界修士不能坐視這件事情。


    白玉仙庭、乾元宗,甚至百鬼窟的九毀鬼王,這三者中任何一個給身在九天仙府中的許七送去一具肉身,讓他能夠自行走動,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隻是這種事情,做起來畢竟麻煩,或許其中還會在什麽關節上出疏漏。所以若能保住自己這分身的肉身不滅,許七也是要盡力而為的。


    許七看著那些青色文字不斷落下,不為所動,心中琢磨著自己的事情。那些青色文字,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從許七身旁落下,沒有一個觸及他的本身。


    那被重重青色文字圈裹起來的五個元嬰修士,心中本還有幾分慌張。但看那方才放手擊殺眾人的兇徒許慶之,在這些不明意義的文字和吟誦聲出現之後,便罷了衝殺勢頭,心知這手段應該不是這兇徒所有,甚至他也拿這手段毫無辦法。


    一時間,雖然還不知道這施加援手的到底是誰,五人心中卻都各自鬆了一口氣,大有劫後餘生之感。


    那五人被護了個周全,吟誦聲卻沒停下。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青色文字落下,落在遠處的一片烈火上。文字到處,烈火熄滅,顯出了其中撐著金光、將自身重重護持起來的妙秀的真容。


    金光收起時,已經頗為脆弱。若是再多有個一時三刻,或許就真的被重重烈火攻破了。


    收起重重金光的同時,妙秀腳下稍稍踉蹌,站立都有些不穩。落下的青色文字化作一點點光芒,湧入她體內,登時讓她麵色好看了極多。


    吟誦聲,還在繼續。


    “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就在這吟誦聲停下的同時,裹著那五個元嬰修士的青色文字,開始不斷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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