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我朦朧望向窗外,日光點點,格外耀眼。

    原想著是沉睡之後對太陽的不適應,但是直覺告訴我,外麵的情況有異。

    女人的直覺。

    忍著寒氣,我勉強從溫暖的被子裏爬起來,仔細地穿小襖。

    太冷了——盡管那棉襖質地不錯,還在火爐子上烘烤了半夜,卻抵不住寒意的侵襲。

    外麵最好有一些值得我期待的東西,否則——就在窗戶紙上塗滿墨水。

    門外小丫頭早就有了些微的動靜,低聲問道:“福晉起來了。”

    我“嗯”了聲,穿好鞋,下床出了門。

    門外幾個丫鬟穿梭忙碌著,準備水盆、毛巾、香粉什麽的,鼻子裏都能唿出白氣來。

    小蓮搓著手,輕輕跺了跺腳:“福晉起來得這麽早?是被我們吵醒的吧?奴婢們有罪!爺起來時特意吩咐動作小點呢。”

    “不關你們事,我習慣了,”我看著她們的身影,“外麵又下雨了嗎?”

    小蓮高興地說:“沒有,下雪了!”

    “哦,”我不感興趣地說,“大嗎?”

    “可大了!”小蓮笑著比劃,“早晨他們清出的雪能有這麽多呢!”

    “怪不得冷,”我打了個哈欠,“告訴他們,把多餘的雪堆在枯草坪上。”

    小蓮猶豫了,問道:“全都堆嗎?”

    “放心,”我笑道,“一定先給你們留出堆雪人的量來!”

    小蓮嗬嗬傻笑著:“多謝福晉!”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她迴來,想了想,說道:“今天叫廚房多作些熱菜熱湯給你們,暖和了再去,小心凍掉手!”

    小蓮笑著去了。

    洗漱完畢,我對她們說:“留下兩個人,伏侍爺的留四個人,一個時辰換一班,廚房的做了飯也讓他們去歇歇,隻是別誤了膳食,也別擾了爺。”

    熱水洗得幹幹淨淨,檢查了弘明也睡得很好以後,我重新鑽迴被窩裏,再來個迴籠覺吧。

    窗外隱約有些喧鬧的聲音,不很分明。

    我支著坐起來看了看,一些小女孩在忙碌地堆雪人,最開心的就是小蓮;廚房裏做飯的,也樂於拿出胡蘿卜和橄欖幫忙了。

    胤禎在書房裏看完書和比較容易的奏折,便出來練劍。

    奇怪的是,門外隻有四個人,其他平時不太在意的下人們都不在。

    霖子一看他眼神不對,連忙解釋道:“福晉開恩,第一天下雪,放我們逛逛、休息。”

    胤禎聞言一笑,說道:“你們也去歇吧。”

    霖子急忙說:“奴才不敢,總得有人跟著爺啊。”

    胤禎抬腳就走,一邊說:“我去福晉那裏。”

    霖子對其他三人說:“你們去吧,我跟著爺去。”

    十四阿哥剛走進來,丫頭們請安還沒起身的時候,就聽見希雅說夢話。

    “老八、老十,你們——等姓九的來了——灌他個*#¥%……”

    在場的全笑了,除了一直漠然的小梅。

    十四阿哥笑了笑,說:“留下秋月、秋鳳,小梅、霖子你們去吧。”

    模糊中看見一個人影,我睜眼。

    “睡得好?”十四溫柔地笑,“肯定有機會灌九哥的。”

    “你怎麽知道我——”我掙紮著坐起來,揀起旁邊的手爐抱著。

    “自己說得那麽開心,”他笑道,“不止我一雙耳朵呢。”

    “鬱悶,”我重新往床上躺下,“糗大了。”

    門外響起秋月的聲音:“請福晉吩咐。”

    我納悶地說:“剛才我說話了嗎?”

    剛說完,十四一臉好笑地看著我。

    突發奇想,我大聲說:“你們都下去吧。”

    秋月說:“奴婢不敢,爺或者福晉需要什麽茶水呢。”

    我笑道,“我這裏還有一些,至於十四爺麽,”轉眼看十四,我一本正經地迴答,“讓他渴死好了。”

    門外應了一聲,再也沒有聲音了。

    “那兩個丫頭一定要笑軟了,”十四微笑道。

    午膳按時送來,看來廚房的人並沒借故偷懶。

    吃飯時,我問小蓮:“雪人堆好啦?”

    小蓮偷偷瞥了十四一眼,小聲說:“堆好了,又大又胖!”

    “小梅這丫頭哪去了,”我平淡地問道,“肯定玩瘋了。”

    小蓮咬了咬嘴唇,埋怨說:“梅姐姐一直在房裏候著呢,現在也不知道吃了飯沒有。”

    “那是我錯怪了,”我笑道。

    下午十四去了南書房議事,我則直接叫來小梅。

    小梅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站著。

    “上次對八阿哥的事情隻是玩笑,”我淡漠地說,“就為這個不吃飯?”

    小梅抬了頭,說道:“小姐,十四爺在朝裏也需要有個依靠,八爺才來得這樣頻;對十四爺又有什麽不好?”

    我淺笑:“難不成他一來,我們就趕緊依附著?這顯得我們太急了吧。”

    小梅眼中閃過光彩:“小姐是假裝的嗎?”

    我歎氣道:“我和你十四爺都明白,就你個傻丫頭猜來猜去的。”

    小梅好像鬆了口氣,露出笑容:“奴婢太輕浮了。”

    “也不是,”我微笑,“小梅你今年不小了,要不替你找個人家,離開這是非地罷。”

    小梅臉色稍白,說道:“奴婢不願意離開小姐。”

    “真的?”我問道。

    小梅堅定地點頭。

    “好吧,”我漠然說,“多給我留心府內的事情,尤其是那些福晉們。”

    小梅應聲下去。

    我抹了把汗:戀愛中的女人,比較可怕;如果有一天,十四的利益和八爺的利益發生了衝突,我能肯定她向著哪一邊嗎?

    不免疑問,為什麽古代的女人都容易墜入愛河?

    思考半天,終於得出結論,古代女人見過的男人太少了,帥哥就更少。

    想起了紅樓夢中的丫鬟婢女。

    最終根源:這萬惡的舊社會!!!

    過了兩天,十四對八、九、十發出了邀請。沒錯,竟然有九阿哥,而且是我的主意。

    不過並不是想把他飲驢。

    九是八爺黨的重要一員,也許應該化力氣為漿糊了。

    八阿哥依然是風度翩翩,對那天的事情沒有提一點;十阿哥來是來了,但是他隨即又說身體不適,不能呆很久——說話的時候,他死也不肯看十四一眼;九阿哥帶來了九福晉棟鄂氏。

    即使我能擋得了一時,也不能擋得一世,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可能變成雙料特務的“心腹”。

    簡直鬱悶。

    可能我是太多疑了,但是在現代也曾經看見情同姐妹的朋友因為某個男人而誓不兩立。

    說話間,小蓮又捧上茶壺、茶碗,對十阿哥福身:“十爺請喝茶。”

    十阿哥抖了一下,慢慢接過茶碗,卻遲遲不動。

    八阿哥從小梅手中接了茶杯,品味喝下,微微一笑。

    十阿哥雖是不想喝,也不敢咳嗽,生怕再次成為人形茶水庫。

    我假作沒見,笑道:“希雅招待不周了,這茶味道也不是很好,況且又難得。”

    一聽我的話,十阿哥的臉色立刻放鬆,喝了茶後說:“茶味確實淡了些。”

    我連忙笑道:“十哥說的是。”

    九阿哥卻隻是看著小梅,笑得越發陰柔。

    我微微咳嗽,對十阿哥說:“希雅原來不知道,十哥並不愛喝茶;上次的事情是我失禮了。”

    十阿哥終於明白,我不會再給他灌茶了,立刻大聲笑道:“沒關係,那天喝得雖然多了些,卻沒有壞處;茶也著實不錯。”

    十四對我說:“希兒,幾位哥哥有些事情說,時間也不會短,你和九嫂先去休息吧。”我笑著應了是,對棟鄂氏說道:“九嫂這邊請。”

    且不聽他們在花廳裏說些什麽,我們徑自來到另一處蘭花廳。

    小梅隨了我來。我吩咐道:“小梅,給爺們上些清淡糕點。”

    小梅麵色微喜,應聲去了。

    由著小丫頭們呈上糕餅、點心、水果、蘭花露,我笑對棟鄂氏說道:“九嫂請。上次八嫂宴請希雅,希雅不知大小,駁了嫂子們的麵子,這杯算我先給九嫂賠罪;下次見了八嫂、十嫂,希雅再去賠禮。”

    棟鄂氏有些驚訝,也連忙接了酒杯說:“弟妹哪裏的話,我們原也沒有說清楚意思。”

    我笑道:“嫂子不怪我就好了,希雅忐忑得很呢。”

    棟鄂氏笑著說:“我們當然不會了。”

    蘭花露喝了幾杯,棟鄂氏忽然說:“十四弟對弟妹當真好。”

    我笑笑,說:“九哥待九嫂也很好啊,這次八哥和十哥都沒有帶福晉來呢。”

    棟鄂氏苦笑:“是啊。”

    他們告辭時,我看見九福晉棟鄂氏在不經意間看了小梅一眼。

    又纏成彎彎繞了不是嗎,難免的。

    不過自此之後,十四就正式成為八爺黨的一員了,被八九十扯進康熙朝最倒黴的圈子中。

    個人的努力無法阻擋曆史的波瀾,但是也許能將它改善。

    多雪的冬天被生機盎然的春天代替,左格夫人忍受不了季節交替,不久病逝。

    羅察親自去吊喪慰問,我送了張帖子後就再也沒理睬他們。

    康熙沒有準許他們去香山寺守喪,暗中的意思就是簡單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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