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本來就很關注窩棚那邊的情況,不然也不會發現孟雪送東西過去,不過是看孩子懂分寸,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孟雪又去鎮上打電話,現在唯一不受清洗運動影響的就是槍杆子。


    領袖說過,槍杆子裏出政權,從一開始,槍杆子就牢牢握在自己人手裏,被滲透的最輕。


    倒是有不少上層,因為姻親關係,受到各派思想影響,被處理的不少,當然,被連累的也不少。


    不出兩天,上頭來接龔民煜的小車又來了。


    這次接走的是孟懷禮兩口子和方敏,讓孟雪驚喜的是他們直接平反了。


    孟雪推測,從年前孟溪迴去,就在想法子為孟懷禮夫婦平反的事情多方周旋,現在隻是順勢而為。


    說是到研究所工作之後,還要接受審查,寫思想報告,但是比起在窩棚朝不保夕,能夠迴去,已經謝天謝地了。


    魏南枝和孟懷禮左顧右盼,孟雪沒有去送他們。


    無論是壞分子的女兒,還是國家人才的女兒,孟雪都不想要,就這樣當個知青挺好的,她對現狀很滿足。


    這個夏天氣候有些反常,還沒到梅雨季,暴雨三天兩頭遮天蔽日的下,按照孟雪的推測,應該是南方有台風,刮到這裏就成了暴雨,不知道楚鴻飛那邊怎麽樣了。


    孟雪知道老楚埋葬的地方,方敏當初走的時候就格外不舍,可是她自己都沒安頓下來,楚鴻飛又沒迴來,給老楚遷墳就是異想天開,隻能托孟雪多照看。


    新墳,當初埋的時候又沒有多用心,肯定容易塌陷,孟雪思前想後,等不了雨停,還是穿著蓑衣扛著鐵鍬上山。


    農村的土路晴天灰塵大,雨天泥濘難走,剛出門的時候孟雪一米六三,到了山坡上孟雪已經一米八了。


    甩了甩腳下的泥土,要不是嫌髒,孟雪都想效仿村民,直接光腳走了。


    鞋子不跟腳,黏在地上又重,走兩步拔一拔。


    眼瞅遠處就有一棵大樹,樹底下根部有不少露出來的部分,剛好可以刮一刮腳下的泥。


    孟雪有了目標,速度就快多了。


    “小雪,你怎麽來了?”


    隔著風聲雨聲,說話的人聲音有些遙遠不真切。


    孟雪循著聲音看過去,居然是大著肚子的陳茉。


    “小茉,你一個孕婦,這個天怎麽到山裏來了?”


    陳茉摸摸肚子,想起早上的事情,自己心底也湧起一陣陣後怕。


    “我夢見我奶奶說冷,今天起來心裏總是不踏實,龔老師為了安撫我,跑上山來查看,都快中午還沒迴去,午飯前那會兒雨小了點,我就坐不住跑出來了,誰知道下大了,下山的路太滑,我有點不敢走了。”


    孟雪瞪一眼陳茉。


    “你怎麽這麽糊塗,他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麽事?實在不放心你找人幫你上山找,自己什麽情況不知道啊?你這要不是我來,龔民煜在家指不定急成啥樣,怎麽找都想不到你會上山來。”


    陳茉訕訕。


    自從懷孕之後,她的情緒非常奇怪,想到就要得到,不然就想哭,悲觀失望全世界都昏暗,龔民煜言聽計從,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生活太幸福,被歲月熬死的女人有煥發出小女兒情態,在兩性關係裏小作怡情,被龔民煜慣的有些退化了。


    “龔老師肯定知道我擔心他,會找到山上來的。”


    孟雪可不打算讓她就在這裏等著。


    她幫陳茉整理一下鬥笠。


    “不要等了,你願意等,肚子裏的孩子遭不住風寒,懷孕的時候最怕感冒,我扶著你往山下走。”


    說著從樹上選了一根直流結實的木棍掰下來,打算一人一根。


    “快看,龔老師來了!”


    陳茉興奮的像個孩子,指著山下一道身影,笑的燦爛。


    不到二十歲,她的臉頰帶著嬰兒肥,因為懷孕,整個人豐滿了一圈,笑起來像朵花兒突然綻放。


    龔民煜也發現了兩人,什麽防雨的東西都沒帶,直接一鼓作氣爬到山坡上。


    走近了孟雪才發現龔民煜還光著腳呢!


    “小茉,我迴家你不在,我找了好些地方。”


    陳茉伸手抹去龔民煜臉上的雨水,知性的氣質,挺直的儀態和不惹塵埃的清澈眼神讓他看起來像個少年郎。


    “你怎麽去了那麽久?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啊?擔心你,肯定就要上山來找你嘛!”


    龔民煜隨意的抹去臉上的雨水,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來晚了,下次你去哪裏,我肯定能猜到,畢竟我們夫妻同心,心有靈犀。”


    陳茉一番無理取鬧之後,也知道自己不講理,準備給自己找個台階就跟龔民煜迴去了,沒想到龔民煜這麽順著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小雪你大雨天上來幹嘛?”


    “我爸媽走的時候讓我看著點楚叔叔的墳,也是看雨太大,跟你一樣的想法。”


    陳茉看向龔民煜,孟雪一個人上山,誰也不放心。


    龔民煜又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選了棍子正準備扶陳茉下山。


    見她這巴巴地眼神。


    “我得先送你迴去,孟知青要是不著急,跟我們一起下山,迴頭我再來看。”


    孟雪擺擺手。


    “我也不打算去了,你們先迴,我往西邊走,找點蘑菇木耳什麽的就迴去。”


    大雨過後蘑菇知了猴啥的都往外冒,有那急性子的就抄起背簍上山,西邊是村裏人去的最多的地方,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龔民煜帶著陳茉下山之後,孟雪照例往墓地走。


    楚國棟的墳墓前,赫然站著一個人,墳堆上的土也添上了,還挖了排水溝排水。


    孟雪艱難的走近了。


    “你怎麽在這裏?”


    楚鴻飛轉身,臉上帶著說不清的悲切,在雨幕後麵,看不真切。


    “我爸媽平反,我的任務也提前結束了,來看看。”


    看一眼孟雪手裏的鐵鍬,大雨天出現在這裏,目的不難猜。


    “走吧,我送你迴去。”


    一路上偶爾遇到幾個村民,楚鴻飛熟稔的跟他們打招唿。


    沒多久村裏就傳開了,孟知青那消失了半年多的對象又迴來探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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