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結束後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全國官吏選拔大試。


    而在今年的大試之中出現了一個倍受矚目的文武全才。


    此人名為趙佗,出於秦宗室貴族,年僅十九歲,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


    趙政初見便對他甚為欣賞,還賜了他一把護駕禦劍。


    此後,隻要趙政出宮,趙佗必在隨駕護衛之列。


    這一日,納入了六國舊地的新版大秦地圖已繪製完畢,被送到了趙政的手中。


    那圖攤開在桌案上,每一處山川河流、郡縣要地都標示的得十分清楚。


    趙政凝神看了許久,忽然問道:


    “梁兒,你還記得在當年趙國時,老師給我上的第一課講的是什麽嗎?”


    梁兒略滯,多年前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形象又出現在了她的腦中。


    她眸光逐漸變得悠遠,抿唇淺笑,唇齒微動,話音輕飄:


    “那天,先生講了秦人的由來。”


    趙政轉眸望了她一眼,亦淡淡挑起了唇角。


    這一笑,為的是他們共同的迴憶。


    須臾,他伸出手,食指點在位於地圖上左邊的一城,聲音沉穩又不失魅力:


    “天水——我大秦的江山就是自此處開始的。”


    梁兒的視線沿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那“天水”二字上,星眸微轉。


    秦的先祖嬴姓部落本是商朝貴族,在商、周兩朝中均世代鎮守戍邊,對抗西戎。


    周穆王時,造父駕車立功,被封趙城。氏從邑,嬴姓趙氏由此而來。而其中除了秦,還有一部成了後來的趙國王室一脈。


    周孝王時,秦非子因養馬有功,被封犬丘之城。


    再後來,周宣王時,秦莊公大敗西戎,被封為西陲大夫,獲賜了第一塊秦之領地,正是這天水以東至鹹陽之間的地域。


    頃刻,趙政的手指又向右劃動,移至岐山,繼續道:


    “而後是這裏。”


    梁兒又隨之看向那“岐山”二字。


    西周著名的亡國之君周幽王被西戎所殺。秦襄公率兵救周,護送周平王東遷建為東周,之後便被賜了這岐山以西之地,由此正式被封為諸侯,秦亦成為了諸侯國。


    梁兒垂眸,有感而發:


    “雖然起初秦地處偏遠,地界狹小,被其餘諸侯國所不齒,但後來秦穆公先後滅掉西戎十二個國家,為秦開辟國土千餘裏,終是令秦國躋身強國之列,直至今日。”


    從天水到岐山,自雍城再到最後的鹹陽,秦已曆經了三十四代君王、曆時六百多年。


    ……一直到今天,她的政攻滅六國,一統天下,稱帝為皇……


    梁兒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那河山豪壯、地跨萬裏的大秦地圖,思及這幾十年來的種種苦難與不易,還有一次次與熟識之人的哀婉殤別,她一時盈波凝睇,心緒難平。


    而此刻,對於梁兒心中所感,趙政亦是再明了不過。


    這些年,他二人共同經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他們拚盡了年華,拚盡了氣力;失去了血親,失去了友人;贏得了六國,贏得了天下……而其實最終得到的,不過也就是這一張圖罷了……


    幸好,他們還有彼此……


    而大秦的征戰還遠沒有結束。


    於君王而言,帝國的宏圖一旦開啟,便是再無退路,不死無休……


    趙政默默展開手臂將梁兒擁攬入懷,許久,他方才語聲輕柔的道:


    “過幾日我要出巡西方,先至隴西,然後沿著大秦先祖的東進之路,過北地,經由天水和雞頭山再到岐山,而後自迴中之地返迴鹹陽。”


    “出巡?……”


    聽到這個字眼,梁兒杏瞳微跳,心也仿佛倏的靜止了般。


    趙政終於要開始進行史書上的“始皇巡遊”了嗎?


    而巡遊到第五次的時候,他就要……


    趙政感覺到懷裏的梁兒身形一僵,卻並不知曉梁兒心中的恐懼,隻以為是她還未理解要出巡的緣由,便耐心為她解釋:


    “天下剛剛歸於我大秦,民心不穩。我打算先安撫好那些頑固不化的老秦世族。隻有後方穩固,我才能安心應對六國舊地的百姓。而此行意在感念先祖,必會得到他們的傾力支持。”


    梁兒緩緩合眼,成蛟死了,燕丹死了,她的政也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曆史就如流沙,她何其有幸,能將其握在手中;卻又何其不幸,終究留不住分毫……


    她努力伸長手臂,鑽在趙政胸前將他緊緊抱住,喃喃道:


    “你說的沒錯,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這句話聽上去是指出巡一事,但實則卻是別有意味。


    政,你去哪,我便去哪,即便是黃泉,我也一樣陪你……


    這幾日,鹹陽傳進了一段佳話。


    破齊之時立下大功的將軍蒙恬,年方二十九,在收了幾房妾室後,終於正式大婚了。


    聽聞,彼時他與將軍王賁領兵攻齊,途徑齊國善璉縣時遇到了一位名為卜香蓮的女子,二人品性相投,相互傾慕,卻因敵我立場不同含恨分別。


    後來齊國被滅,天下歸一,蒙恬仍是對那位香蓮姑娘念念難忘,終是忍不住隻身前往善璉尋她。


    二人經曆過離別,再見時感情尤甚當初,便在當地定下了終身,誓要相伴白首,生死不離。


    而在愛妻的幫助下,蒙恬又在善璉嚐試著改用羊毛製筆。


    實踐證明,這種羊毫筆較兔毛筆更為好用。


    臨迴鹹陽之前,夫妻二人還將這種製筆的技藝傳授給了當地的百姓,令善璉人人得以營生。


    趙政聽後很是高興,綜合蒙恬的破齊之功和製筆之功,送了一件絕好的新婚大禮給他。


    那便是授予他內史之職,負責治理整個鹹陽城。


    如此,他便至少幾年不必因公務而去往外地,可以安心待在鹹陽陪伴嬌妻了。


    近日,出巡事宜已萬事俱備,唯獨艾兒是如何也安撫不下。


    隻要一想到父王和母親要離開很久,他就會抽抽搭搭,聲淚俱下。


    一個隻有四歲的漂亮小娃娃終日以淚洗麵是怎樣的景象?


    梁兒實在沒有辦法應對這樣的局麵,心情也跟著急轉直下。


    “方才你去虞合宮時,我召見了夏無且。”


    梁兒好容易哄睡了艾兒,剛一迴寢殿,就聽到趙政如此說。


    她心中一揪,白著臉色緊張道:


    “你身體有哪裏不適?可是近日太累了?自從去年年底開始,你就沒怎麽好好休息過……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忽然被趙政拉至懷中,深深吻了下去。


    許久,趙政的唇終於放過了她櫻紅的小嘴,徑自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我還以為你現在隻關心艾兒,不在意我了。”


    “怎麽會?你可是我的……”


    梁兒破口而出,說到關鍵之處卻臉皮一薄,羞得憋了迴去。


    可趙政豈肯罷手?邪笑著追問道:


    “你的什麽?”


    梁兒燒紅著臉,輕聲低喃:


    “我的……天……”


    這句情話聽得趙政心中歡喜,探下頭來就要再吻下去。


    梁兒忙將他推開,急急問道:


    “你還沒說,你究竟如何了?”


    趙政笑歎:


    “我沒事,將夏無且召來,是問他艾兒的身子如何了,是否可以隨你我一同出巡。”


    梁兒眼睛一亮,她為何就沒想到還可如此。


    “那……結果呢?”


    趙政抬手輕拂了一下她的發際,將臉湊近她的眉眼,聲音如月般柔和:


    “放心,夏無且說他有把握能讓艾兒無恙。”


    聞言,梁兒終於展顏開懷,她的小艾兒終於可以不用孤孤單單的在虞合宮裏哭鼻子了。


    她粲然笑開。


    一時間,柳眉秀目,明若星辰。


    隻那頃刻,趙政的心弦便狂顫不已,竟是再也忍不下心中欲火,一雙鐵臂將她緊緊收於身下。


    這般美好的梁兒,他怎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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