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得一口氣的王君玉還是覺得身疲力乏,便順勢倚在石神秀的肩上。她抬目看見沈均提著刀走過來,便不由得慌了,急道:“你真的要殺他嗎?你不會是開玩笑的吧!他可是與你同來的朋友、好兄弟。你若殺他,就是不仁不義、豬狗不如,不得好死。”這姑娘此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竟還想以身代劫的的擋在石神秀麵前。

    石神秀看了於心不忍,對她耳語道:“我沒事,你且讓開。”

    “你,你,別裝英雄了。我知道你也中了毒,定必打不過這喪心病狂、賣友求榮的壞蛋。剛才你救過我,我現在絕不讓別人傷害你。”王君玉一邊說一邊流淚,顯是惶急、不安已極。

    “傻姑娘,別陰礙他們哥倆說話。”韋茜夢對沈均投於信任的目光,將王君玉拉過身邊來。說不清是為什麽,她第一次見到沈均,便覺得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這個人,一定不會去傷害去出賣自己的朋友。

    四君玉四肢無力,雖被拉了過去,可是心裏還是那樣的惶急的道:“韋姐姐,你快去阻止那個姓沈的壞蛋啊,他要殺人了。”

    “妹妹放心,沈大俠不會傷害那位小哥的。你好好看吧!他們兩個哪像要廝殺的樣子?”韋茜夢柔聲安慰著。

    王君玉聽了這話,真的圓睜淚眼,仔細的看。隻見沈均走到石神秀跟前,並沒有動手,隻以刀駐地。然後兩人便泰然自若的對起話來。

    沈均:“三弟,你剛才吃的東西管用嗎?”

    石神秀點點頭道:“大哥。管用。”

    沈均點點頭道:“那就好,憑自己,能破網衝出嗎?”

    石神秀:“能。但如果還要保護別人,那我隻怕力有未逮。”

    沈均:“你突圍,我護人。”

    石神秀喜道:“大哥,你沒中毒?”

    “我隻怕也不能捱多久了。”沈均道:“隻怕半柱香過後,我和她們二人就會軟得像攤爛泥,不能語不能動,隻怕眨一眼皮都很難了。”

    石神秀神色轉憂道:“大哥,我這兒有醒神丸,你服下去吧。”

    沈均搖頭道:“遲了,三弟。隔夜失香散藥性特別,無形無色又無解藥。”

    石神秀訝然道:“什麽,沒有解藥,那我怎麽沒事?”

    沈均道:“那是因為你事先服下了醒神清心一類的藥丸,所以隔夜失香散的才無法侵入你的體內,就算少部分侵入但已被及時消解,造不成大礙。但我們不一樣,待發覺不對勁時,毒性已從神經末稍直接麻痹到整個神經係統,任何解藥都不濟事了。”

    石神秀不由得急了起來:“既沒有解藥,那你們……你們不是……”

    沈均笑道:“三弟過慮了。中了這毒,無藥可解,但也不須解藥。中毒輕者三四個時辰,毒性會自動解除,重者八九個時後自當無大礙。要緊的是在這三四個或八九個時辰內,我們的安全能不能保證。如果有人趁我們被麻痹住這段時間下手斬掉我們頭顱。那真是迴天乏力了。”

    “大哥放心。我決不叫敵人傷你半分。”

    沈均道:“我倒不要緊,要緊的是潮王寨那邊——神槍會的行動步步盡在敵人的算計之中,隻怕兇多吉少啊。”

    石神秀不由得憂心道:“大哥,我該怎麽辦?”形勢很明顯,就算他能化解眼前這危局,也還必須保護中毒的人。而如果留下來保護,那麽潮王寨那邊呢,又讓誰去支援?

    沈均卻很理智的向韋茜夢道:“韋旗主,你看怎麽辦?”

    韋茜夢很是信任沈均,剛才她在一旁聽他們談話,已明了問題的關鍵所在,道:“找白旗令,他一定能將我們保護好的。”

    “就是拿令旗,代你傳布命令的白旗令?”石神秀顯得有些為難的道:“他會相信我的話嗎?”

    “你過來。”韋茜夢說。石神秀於是湊過頭去。韋茜夢在他耳邊說一句話。然後又道:“我剛才告訴你的是我會中的接頭暗號,用它,你可以找到白旗令。”

    石神秀點頭。

    韋茜夢又自懷中掏出一物,塞入石神秀手中道:“這是信物。見物如見人,他會聽從你的安排。”

    石神秀看看手中,原來韋茜夢塞給他的是一顆藍色的鯉魚眼一般大的一顆珠子,珠子上麵刻有一個“韋”字。心知韋茜夢已將神槍會大權委托給他。這是何等推心置腹的信任,又是何等沉重的一份責任。石神秀不由得感動起來,深深一點頭道:“我一定會去找他的。”

    孟自擎坐在龍頭虎皮大椅上,冷看著網中的四人。本來他令屬下將網放鬆,隻為了試探,看沈均是不是真的有意要投誠,現在看出來了,對方非但一點投誠的意思都沒有,而且根本沒把他當一迴事,這使得孟自擎非常生氣,他怒斥道:“你們說夠了沒有!權當我不存在嗎?”

    “差不多夠了。你呢!存在啊。可是存在了又能把我怎樣,哈哈”沈均灑然笑道。表情、語態裏,全然沒將孟自擎當一迴事。

    “我叫你笑!”孟自擎氣得鼻子都歪了。當即向執刀立於四圍的二十四位黑衣大漢下令道:“把他們給我統統殺了。”

    頓時,二十四人踏步而上,逼向網中之人。就在這時,忽然平地裏響起一聲龍吟(為什麽是龍吟呢?你見過龍?沒見過龍,那怎麽會知道那聲音就是龍吟呢?百鳥啁啾,不如鸞鳳一鳴,這是一種直覺,直覺不是邏輯,所以直覺中,那就是龍的聲音)然後眾人就看到一道白光,破空激起,帶著雲、卷著風,甚至有些微的雨意。那當然不是真的風雲雨。而是刀氣,冷颼颼、白茫茫、寒浸浸的刀氣。

    原來石神秀已解開青布巾,將寶刀拔出鞘出。他的衣衫在這一刻無風自動,斜指長空,像泰山之將傾,全場氣勢為之所奪。孟自擎看一眼,隻一眼,便容色慘變,驚唿出聲:“神龍刀……你,你是……少主。”在場的二十四個黑衣執刀者和八名控網人也都直了眼,目中神色,有驚、有喜、有不安,不一而足。

    石神秀忽然大吟出一句詩:“八方風雨來神龍。”奇怪,怎麽此時此刻他竟吟起詩來,難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會令他詩興大發不成。大家都很是疑惑,但這種疑惑很快便消除了,因為有人和了一句。

    和詩的人竟然是那個傻愣愣的墨七,隻見他跨前一步單膝跪地,稽首和道:“鳳翔雲霄第九重。”然後他又激動的喊道:“少主。”

    大家於是明白了,那一句與這一句詩原來是一個接頭暗號。

    石神秀點點頭,顯然也很激動的道:“墨統領,久違了。”

    “蒼天有眼,卑職總算等到少主了。”墨七大聲道:“飛鳳棲梧樓的子弟們,還不趕快拜見少樓主。”

    立時,八個控網中有兩人走出,二十四位黑衣執刀大漢中有十五人走出,這十七人麵對石神秀單滕下跪,齊喊道:“少樓主。”

    石神秀眼睛濕潤了,這些人都是飛鳳棲梧樓的舊部啊。

    “我們終於相見了。”石神秀非常感慨的道:“你們都是我的親人。起來吧。”

    十八個跪地的漢子聽了這句話,抬起了頭來,目中盡皆瑩然。

    “你們,你們-------”孟自擎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些人本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今天怎麽就--------

    墨七察言觀色,明了孟自擎心中的震驚。當下一改呆傻之色向他道:“你無須奇怪。我們是你的屬下,不錯。可是我們更是飛鳳棲梧樓的子弟。”

    ”可是-------可是-------”孟自擎結舌難下,還是難於相信。

    “你是想不明白這些一直被你引為心腹的人,怎麽會一下子就叛了,對不?”石神秀冷著臉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神機營’?”

    “神機營?”孟自擎幡然醒悟,喃喃道:“我終於明白了。難怪當年譚門主攻破飛鳳棲梧樓時,一真慨歎連連。說什麽‘石鳴鍾誆人,捏造神機營唬人’。沒想到真的有一個‘神機營’,而且就藏在我的部隊裏。”

    “你錯了。神機營作為樓主的親軍,它並不止十八人而已。它其實共有一百零八人,散布在飛鳳棲梧樓的每一支軍隊裏,化整為零、掩人耳目。並不止你帶領的部隊裏才有。二當家、四當家、六當家的部隊裏,都有。”石神秀娓娓而道。

    “他們也都不知道這支軍隊的存在嗎?”孟自擎頗有不甘的道。

    “是的。和你一樣,都是隻聞其名,不知其實。”

    “好險的用心。”孟自擎汗濕衣衫。

    石神秀冷道:“不管怎麽說。你今天大勢已去。我的人比你的多,你是不是還要一拚。

    孟自擎看了看自己的手下——那些沒有向石神秀下跪的控網人和執刀者。然後他便歎一口氣,道:“我的手下已被你的人點了穴。”

    石神秀沒有笑,他道:“你現在是孤家寡人了,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出代價了。”

    孟自擎黯然道:“我還是有兩件事不明白,你是不是能讓我在死前知道清楚呢?”

    石神秀點頭道:“好,你問。”

    孟自擎:“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認為我就是飛鳳棲梧樓的叛徒,是剛才嗎?還有,你為什麽沒中毒呢!”

    石神秀:“我爹既然能將親軍神機營安插到你部隊裏,對你的情況自是了若指掌。可惜他念舊,一直抱著期望,希望通過褒獎、勉勵、晉升來感化、爭取你。可惜你在關鍵時候終究還是叛了——升龍閣攻入飛鳳棲梧樓轄區的第三天,六旗主的部隊在吃過午飯之後,全都手麻腳軟,發揮不出半點戰鬥力。經神醫張部先檢察,雖找不出毒藥之所在,但他大膽推測毒藥就混在飯香裏。那時爹爹就還疑是你搞的鬼。結果派人去尋你,果然沒有找到。後來樓破,爹爹被害,我帶著神龍刀流落江湖,又聽聞你你殺譚永光的消息,不知真假,將信將疑。而今日一見,事情便很明顯了,你確實是叛徒。鑒於張神醫的大膽推測,自此以後,我便留了心眼,所以剛才在進會館之前,嗅著菊花香,念起三年前那一場可能是飯香造成的災難,便心生警惕,事先服了張神醫特製的醒神丸。沒想到,菊花香真的有問題。”

    孟自擎仰天長歎:“石鳴鍾待我不薄,可惜------我本就是升龍閣的人。”說完這句話,他馬上抽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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