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心中也鬆了口氣。


    想要拔高科技?


    拔高是不可能的。


    科技的進步,無法揠苗助長。


    任何一次科技突破,都需要大量的積累。


    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出現量變引發質變。


    例如想要在大唐改良貨幣,什麽方式是最牛逼的呢?


    當然是紙幣!


    紙幣製作成本小,而且方便攜帶,還有明確的數值。


    再也不用一車又一車拉著沉重的銅錢去交易了。


    可是最牛逼的方案,就是最正確的方案嗎?


    方案的本質是結合時代的實用性,而不是紙上談兵似的天花亂墜。


    且不說大唐推行紙幣沒有充足的法定儲備金,就說造紙產業化,目前都還隻是剛起步。


    更何況紙幣的製造,也需要工藝的提升。


    現在最合理的方案就是往前走一小步,走到宋錢的那一步,提升貨幣的製造效率,降低貨幣的成本。


    使大唐進入初步的量化寬鬆狀態。


    貨幣政策的改變,可以引起諸多連鎖反應。


    例如提升稅收的貨幣化量,降低糧食、布帛運輸的耗羨。


    再例如促進商業的發展,輕量推動部分城市化,適度解放人身奴役關係。


    商業發達之後,在可控範圍內,是可以提升社會創新力的。


    並且創造更多的生存機會,使得更多以前被壓製的群體,真正參與到社會建設的進程中。


    這並不是謀略,而是造勢,當在一段時間內,改變了結構,變得大勢所趨,利益既得者的反抗,就變得脆弱了一些。


    李倓拿起那些貨幣仔細觀察起來,貨幣上的文字輪廓更清晰,手感更好。


    “劉益,將這些貨幣取到鑄錢監,讓鑄錢監所有官員看,然後給出是否使用新錢的意見。”


    “是。”


    李倓又說道:“這些人有功,一人賞賜五十貫!”


    張二郎等人愣了愣,沒想到做這件事居然還有賞賜,而且這位郡王出手竟如此闊綽。


    一人五十貫!


    “是!”劉益連忙道。


    等李倓出了錢爐所在的地方,對劉益說道:“鑄錢監誰如果說新錢不合適,把名字記下來,第二天就讓他們到錢爐來做吏員。”


    “懂了!”


    劉益目送李倓離去,心頭不由得發顫。


    反對就滾蛋?


    不僅滾蛋,還要到錢爐來做吏員!


    錢爐常年高溫,一般人根本不願意來這裏做吏員。


    誰他媽的說他是紈絝子弟的?


    這一刻,劉益覺得裴圓死的一點都不冤枉!


    劉益不敢耽擱,深怕自己去錢爐做吏員了。


    他連忙迴鑄錢監,召集所有人,關於新錢的討論。


    “改變錢的成分,要上報長安的,得經過宰相和聖人的同意。”鑄錢監的監作李平說道。


    劉益的目光立刻落到他身上,說道:“李監作,明日便去錢爐做吏員吧?”


    李平愣了愣,說道:“下官是朝廷命官,您無權革我的職。”


    “本官會稟報大王,給吏部補上一份申報。”


    “你……你這是濫用職權!”


    “少廢話!”劉益臉一橫,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掃過,“都說說你們的想法!”


    第二個官員說道:“新錢質地更優!”


    第三個官員說道:“新錢手感更好!”


    第四個官員說道:“新錢好!”


    第五個官員說道:“新錢妙!”


    第六個官員覺得前麵的同僚都把話說完了,他想了想,脫口而出:“新錢又好又妙!”


    “既然是這樣,從現在開始,在洛陽增加錢爐,鑄造新錢,諸位沒有異議吧?”


    “這……”


    “都想去錢爐去待著?”


    “是!”


    李倓剛迴去,就見到了元載。


    “郎君。”


    “進去說。”


    進了屋子之後,坐下來上了點心,元載倒是也不端著,他說道:“安祿山到了洛陽。”


    “安祿山?”李倓微微一怔,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聽到了這個名字。


    “他來洛陽作甚?”


    “他本是去長安的,在洛陽臨時停靠。”


    “原來如此。”


    “洛陽有不少官員去拜訪他,但沒有人見到他。”


    李倓說道:“他是邊帥,必然會避嫌。”


    “但他今日派人買了許多澄心堂的紙。”


    “這沒什麽,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買澄心堂的紙。”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李倓覺得這個問題並不簡單。


    澄心堂現在非常賺錢,安祿山到了洛陽,或者說安祿山既然在幽州一帶,也應該已經知曉。


    安祿山在長安沒有耳朵和眼睛,李倓是不相信的。


    一個如此賺錢的東西,安祿山不心動,李倓也是不相信的。


    此次他到洛陽,任何官員都不見,隻買澄心堂的紙,表麵上看是普通的買賣,恐怕背後另有深意。


    “安祿山任平盧節度使兼範陽節度使,麾下兵強馬壯,又恃寵而驕……”


    李倓微微有些訝然地看著元載:“元判官這是何意?”


    “安祿山有反意,也不是一兩天的傳聞了,下官也隻是道聽途說。”


    “你這個道聽途說,以後不要再亂說了。”


    “大王說的是,下官也隻是在大王麵前說了,下官是想提醒大王,這個人與右相往來密切,與太子恐怕有間隙,而大王身為太子之子,現在正是積攢功業之時,下官隻是擔心安祿山會想辦法陷害大王。”


    “那能如何呢,難道本王現在派殺手去刺殺了他?”


    “倒也不至於,若是大王再助楊禦史往上走兩步,朝堂之上,便有人能真正對抗右相,壓製安祿山了。”


    李倓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元載是很聰明。


    元載也犯了所有權謀者犯的錯誤,他們認為所有人都是理智的。


    楊國忠能製衡安祿山?


    楊國忠那個草包滿腦子隻有一堆爛草!


    如果沒有楊貴妃站台,楊國忠一天之內就能被李林甫用一百零八種不同的方法玩死,不帶重樣的。


    看來他們對楊國忠有誤會啊!


    不過繼續扶持楊國忠尚未製衡李林甫倒是真的。


    可這是一把雙刃劍,安祿山狼子野心,楊國忠蠢蛋一個,李隆基腦瓜子早已被愛情燒糊塗了。


    李倓歎了口氣,而現在看來,情況比曆史上可能還要複雜了。


    他穿越之後做的一些事,恐怕要引起蝴蝶效應。


    安祿山會不會去長安偷取澄心堂的技術,會幽州去造紙,大量積攢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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