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張振軒口裏的“killer whale”,那它的中文名字應該叫做仇玥,或者說——“李曉玥”。


    技術在仇玥的平板裏、手機裏進一步查找,仍然沒有發現所謂的“殺人鯨遊戲”,學校裏也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證實“殺人鯨遊戲”的存在。


    除了張振軒,除了仇玥保存的朋友們為了讓她“幸福”而錄下的任務視頻。


    仇玥,15歲,撒謊成性,毫無對朋友的關心,現在不知所蹤。


    林彥儒在她的原籍地跑了兩個單位,才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管理檔案的同行在看到原籍信息的時候肉眼可見的震驚,然後小心翼翼的問:“她又犯了什麽事?”


    林彥儒有預感自己會看到些“特別”的東西,但他仍然沒想到,在看到檔案的第一時間,他隻覺得心口就像被巨錘砸中一樣難受。


    仇玥,原名李曉玥,他的父母將她改名並遠走他鄉,是為了遮掩一樁當地無人不知的慘案。


    七年前,轟動一時的“八歲女童將嬰兒從23樓扔下”一案,隻有八歲的,就是李曉玥,之後改名叫仇玥。


    林彥儒直接看到了保存完好的事發監控。


    圖像清晰,聲音清晰,一幕幕恍如就在林彥儒眼前發生。


    監控顯示,下午4:11嬰兒被奶奶從七樓坐推車帶到一樓。


    李曉玥正在一樓等電梯。


    電梯門打開時,推車車輪被卡在了電梯縫裏,奶奶蹲下整理,電梯門已經開始關閉。


    就在奶奶將車輪抬起來並拉出電梯時,李曉玥伸出手在電梯門即將關閉時抱走了嬰兒。


    從走進電梯到抱起嬰兒,前後不過四秒鍾,奶奶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關上。


    一秒鍾之後,李曉玥按下了23樓的按鈕。


    4:11:23,李曉玥伸出左手在嬰兒的背部和手臂上重重地打了兩巴掌,又扇了嬰兒臉,還狠狠的掐了嬰兒的臉。


    13秒後,李曉玥將嬰兒高高舉起扔在電梯的地板上,一腳將嬰兒踢到電梯的左角落,重重的踩了三腳。


    之後,她俯身將哇哇大哭的嬰兒翻過來,後退三步,加速跑過去踢了兩腳。


    4:12:09電梯到達23樓,李曉玥提起嬰兒,將他扔出電梯,自己也走出電梯消失在監控之外。


    兩分四十九秒之後,四處尋找的奶奶在小區的灌木叢旁邊的路上,找到了血肉一團奄奄一息的嬰兒。


    監控之外,李曉玥說,她將嬰兒帶到家裏,抱著嬰兒在陽台欄杆上玩,嬰兒從23樓摔了下去。


    李曉玥的爸爸說,是當時有狗汪汪叫,嬰兒嚇到了自己摔下樓,不是他女兒推下樓的。


    鄰居說,這個孩子不是第一次打孩子,隻是第一次鬧出人命。


    同學說,李曉玥曾說過她想將嬰兒裝在書包裏扔下樓,看看會不會摔死。


    老師說,李曉玥很喜歡蝸牛,但她的喜歡很特別,她喜歡用手指將蝸牛一個一個捏死。


    嬰兒的奶奶說,事發當時她就找到李曉玥。李曉玥一會說有人把寶寶抱走了,一會說寶寶自己走了,還一直安慰自己陪著自己到處找寶寶。


    樓下的監控顯示,奶奶看到寶寶的慘狀崩潰大哭時,李曉玥就在人群裏麵無表情的看著。


    公安機關的調查顯示,李曉玥趁和奶奶分頭尋找的時候,曾將寶寶從灌木叢裏移到灌木叢旁的路邊。


    我國刑法規定,承擔刑事責任的最低年齡是14歲,刑法修正案十一又把承擔刑事責任的年齡下調到了12歲。


    但事發時,李曉玥隻有8歲,因此公安機關不予刑事立案偵查,隻能走民事訴訟程序。


    事發後不到半個月,李曉玥被帶離當地,從此以後搖身一變成了仇玥,生活在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的人群中,和一無所知的、毫無戒備的同齡人交上了朋友。


    仇玥,遠比一般的少年犯更殘忍,也更瘋狂。


    林彥儒再一次考慮,是否真的有“殺人鯨遊戲”?


    會不會,其實隻是仇玥的犯罪之路在升級而已?


    他快速掏出電話,撥通了趙坤的號碼。


    ……


    飛馳的高鐵上,一位精神奕奕的年長女學者正在視頻上網課。


    “高教授,阿斯伯格真的無藥可治嗎?”


    “藥物隻能治療阿斯伯格的一些症狀,但這個病症目前無法治愈。最有效的是幹預,幹預得越早,自主生活的能力就會越好,和社會融合得也會越好。”


    “高教授,那如果進行幹預工作的人不專業,會不會帶來適得其反的效果?”


    “嗯,李倩說的問題,正是我想跟大家強調的,在我們所有的實驗中,對我們的觀察對象一定要做好理解、包容和支持……”


    列車已經到站了。


    高教授對來接自己的警察說:“警察同誌,去警局的路上,我可不可以先去一趟學校辦公室,我和孩子約好有個課後的心理輔導。”


    “高教授,請問是和哪個孩子有約?能通知她改天嗎?”


    “不不不,警察同誌,如果不能對學生守諾,那我的心理疏導課程將毫無作用。”


    而劉璃跟著江佑,也來到了學校。


    經過校領導的同意後,她們一行人跟隨江佑來到了讀書角。


    讀書角在明德樓和明理樓之間的長廊裏,一邊是禮堂,另一邊是心理老師的辦公室。


    江佑就停在心理老師的辦公室前。


    “能打開門嗎?”劉璃向校領導請示。


    “這個真不行,高教授不但是專家,還是心理醫生,她是有保密協議的。”


    讀書角已經被暫時封起來了。


    校領導解釋說:“環保局來測了,目前最懷疑的是石膏板的錳超標,如果檢測結果出來證實確實是這樣,那這裏會被敲掉重新修葺。”


    江佑從站到心理老師的辦公室門口之後,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站在那裏像一尊木雕,不說話也不動,更不給任何的迴應。


    “他有時候就會這樣,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裏,其他什麽都不在他眼裏。”江媽媽,“有一次甚至是正在練習遊泳時,我被嚇得魂飛魄散。”


    劉璃有點艱難的問出口:“為什麽沒有及早進行幹預康複?他的情況,在幼兒時期就一定已經有端倪了。”


    “我老公,他不肯接受這一點,他說他小時候也這樣,聰明的人都這樣。”


    “我婆婆說貴人語遲,我公公說這樣更聰明以後更有出息。”


    劉璃問:“那你呢?”


    “啊?什麽?”江媽媽呆了一下。


    “他們的意見是意見,那你沒有自己的意見嗎?”劉璃低聲問。


    她沒迴避江媽媽的眼神。


    將決定權寄托在別人身上是軟弱且不負責任的,做人任何時候都要敢於決定敢於承擔。


    如果江佑在幼時得到良好的幹預,他的情況一定比現在要好很多。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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