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走上兩步,方能體會殿下用心了。廖曉拂隻是心裏頭別扭,卻能摸出這馬鞍都是上好棉花錦麵裹著的木頭革,難得太子對他用心,還吩咐匠人不忘做出個軟軟的小包,山丘丘一般貼合他挨過刀的傷處,雖是不適,當真不是很疼了。廖曉拂用手指摸過馬鞍的布料,心裏頭又暗自盤算起這要花多少銀兩。


    「怎麽樣?坐得可還夠穩?」祁謨悄無聲息地過來,身旁也沒帶著侍從伺候,是特特來看小福子騎馬。方才他遠遠都看著呢,小福子從懼怕到擔憂,最後壯著膽子上馬,祁謨是捏著汗、提著心、躲著看。又怕自己出來這小東西逞強,真給摔著了,又怕他實在邁不過這道坎兒,搖頭作罷。


    但終歸廖曉拂和八千歲是一個人一個性子,認定的人和事咬死了不鬆口,必要辦成了不可。直到那馬兒馱著他在園裏足足轉了幾圈,祁謨才踱步出來,叫人看見了自己。


    「殿下!這……奴才不能行禮,殿下莫怪。」廖曉拂才剛學會坐穩,哪裏就猜到太子不放心地趕來了,歪著身子求道,「蘇大人還請教教如何下馬吧,奴才下不去了……」


    「你別亂動,我且上去。」祁謨拽住青鬆,心裏頭不悅。青鬆方才托小福子上馬可看得他牙根癢癢,真真切切。那般親密叫他暗罵青鬆莽撞荒謬,知不知道小福子是個小公,最怕旁人亂碰一氣。說完上前扳住馬鞍翹起的鉤手,提氣撐起雙臂一躍,太子竟蹬著馬肚上去了,還坐在廖曉拂身後,還故意將人攏在懷裏。


    「孤的騎術不比青鬆差,教你也是可以的。」祁謨將兩手收緊,趁機趕忙攥住小福子的手,在他耳旁輕道:「這馬若動起來就靠韁繩傳遞主子的意願,孤鬆勁兒時候你也鬆,握住時候你也握,還要看這馬兒的舉動……對了,這馬兒可有名字了?」


    廖曉拂被殿下吹得頸窩直癢,這可真是趕鴨子上架,上來就下不去了,隻得點頭道:「迴殿下,奴才方才給它起名叫小白菜,殿下聽著可好?可要改改?」


    「莫改了,這名字起得極好。」祁謨應道,眼刀卻冷冷掃去瞪蘇青鬆。你就這樣叫他亂起名字的?這好好的戰馬帶出去怎能威風凜凜、震懾人心?小福子不懂騎術難免胡鬧了些,這是青澀惹孤疼愛的。可你重陽候府中千裏良駒成災,還不知道教他如何給馬兒起個好名嗎?


    廖曉拂惴惴的心也安定了,靠著殿下胸膛別說騎馬了,騎個什麽也沒有後顧之憂。他身後的男兒可是龍子,還親手為他把馬首,一時鬆懈,柔聲道:「謝過太子,殿下用心了,這馬鞍……是殿下吩咐的?」


    「若急行軍怕是你要受些苦頭,不好之處盡數記下,孤再命人給你改就是。」祁謨也仿他壓低聲量答道,「恐怕這幾日又要難為你了。若父皇提早出兵,興許等不到今年三月三桃花仙之時。」


    「竟這樣急?」廖曉拂下意識說道,恍然覺出失態,「奴才不敢妄議國事!殿下既然說興許提期,小福子必定熟習騎術,不給殿下丟人。隻是還有一事,奴才有個不情之請。」


    祁謨拉住韁繩輕拽左端,小白菜便抬首往左一轉,撇下青鬆往石林中去。見蘇青鬆看不著了,他便鬆了韁繩,兩臂將青緞身子攬住不放,當真像藏起了宮中一樣寶貝,不想叫人看著一星半點兒。廖曉拂不知太子意欲如何,往前躲了幾番又被拽迴來壓住,心裏頭卻是暗自歡喜的。殿下這算是……這算是當真在意自己呢?既然口唇都教殿下啄過吃過了,眼下太子若想抱一抱他,就……就不躲了。


    祁謨將口鼻埋進小福子的髮根,除了皂角還有股子香氣,叫他心底柔柔起了懷念。原想隻當是想與他親近才覺得這香粉氣味甚好,今日細品,果真是他自小喜愛的。這香是海棠香,是他母後宮中的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當屬皇後宮中的好,其花未開時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開後則漸變粉紅,重瓣微有紅暈,花蕊淡淡。太子自小在海棠樹下舞劍念詩,時時看護那樹那花。莫不是那株百年海棠得了日月精華,化作人形前來報恩了呢?一想如此便又將懷中人收緊幾分,唇落在小福子的耳根處點點輕啜。隻是廖曉拂膚色淺,幾次下去就啄出一個海棠色的印記出來,嚇得小人兒一動不敢動,隻等著殿下吃夠。


    祁謨見自己又把人給驚愣住了,便將下巴撂在廖曉拂肩上,嘆道:「孤叫人置馬鞍給你,原先是怕你受苦。可真要帶你行軍,孤這太子當了這麽久也不曾有這幾日的忐忑。刀劍無眼,水火無情,沙場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可若不帶著你,孤又當真不舍,放心不下。馬鞍用的料子皆是孤親自選的,還命人縫了一道五安符進去。隻求馬兒和這符能保你平安,除此之外,孤也就不再求其它。你說的不情之請,孤也猜得出來。若出兵北遼,一來一去就要整年。你自幼視家人甚重,必定是想出宮看看大哥,再看看兩位師哥吧?孤準你就是了……隻是往後不可再與旁人親近,出兵後也不可再貪看蘇青鬆。重陽候府皆是武將,若崢嶸沙場青鬆必定勝孤幾籌,你不可總看著他,隻看著太子就好。還有……你身上這香氣甚好,我兒時就已喜聞棠花香了,往後和我在一處時就多用一些,我聞著歡喜得很。」


    廖曉拂僵住身子聽太子肺腑之言,渾身恍如化為繞指柔,都不能動彈了,隻剩下點頭的力氣。原來殿下也不是生性涼薄之人,動情之時竟叫他這般迷戀又心疼。不僅擔心自己的安危,難得替他思慮周全。此刻的情愫如融化冬雪絲絲延進了廖曉拂的心口,他隻求這符能護住太子周全,那這一生便真可無怨無憾了。若殿下往後要娶正妻,那他……便求最後一份恩典,再遣迴鍾鼓司去,日日給殿下撞鼎祈福就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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