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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紅的火球洶湧澎湃的斥力非但沒有將關磨的真念撕裂,反而像是火上澆油一般,助長了火勢,讓關磨的真念旋風越轉越快。


    這一方極小的穹頂之下,無盡的深淵之中,一股磅礴的不知名元氣蜂擁而至,眾星捧月一般,繚繞著關磨。


    一縷縷元氣滲透到關磨猛烈旋轉的真念之中,被絞碎、被咀嚼、被壓榨……最後化作一種厚重沉凝、綻放著蒙蒙光輝並充滿奇異的力量,在他的眉心處橫衝直撞。


    頭顱內大片大片的渾濁被激蕩,原本腦中唯有真念像是一簇在黑暗中搖曳的燭光,而現在,黑暗被這神異的力量擊碎、驅逐,頭顱之中某些角落變得清明起來。


    源源不斷的元氣被轉化為這種力量,耕耘著關磨的腦海。真念極速旋動之下,雖然讓關磨感到灼熱難耐、頭痛欲裂,但每當腦中一塊如磐石般堅硬的黑暗化作齏粉,便會有著一絲清涼與舒泰,與痛苦兩兩相抵。


    紅日之光籠罩著關磨,鋪天蓋地的斥力開始拉扯他的血肉。


    悄無聲息地,關磨全身骨骼開始狂震,一些筋膜則被擰緊,肌膚被一層一層地剝離,可由於身處通冥秘境之中,那些皮膚仍覆在其身上,並未飄起。


    此般苦楚,唯有他自己知曉,全身上下,從內到外,無一處不痛得深沉。偏偏自己還隻得不動紋絲地忍受,連撕心裂肺的慘叫都無法宣泄。


    他終於明白,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


    關磨的真念依舊沒有停歇的勢頭,深淵之中的元氣無窮匱一般,讓其鯨吞牛飲。自然,關磨頭顱內的蒙昧、混沌,伴隨著連綿不絕“轟、轟”的聲音,一點一點坍塌。


    一個時辰,又或是一年,處在煎熬中的關磨已然到達一種忘我的境界,百般折磨之中卻絲毫不見異狀,所有的一切損毀,都隱藏在通冥秘境之下。


    可想而知,一旦退出這秘境,所有被壓抑著的傷勢將會瞬間爆發,那場景不知何等慘烈。


    關磨腦海中轟隆隆的聲音戛然而止,落針可聞的寂靜令他神情一振,不過麵部依舊維持著盤坐時的神色。


    此刻,關磨暫時忘卻了肉殼所承受的痛苦,隻因看到的一切太過驚人!


    頭顱之內,真念狂暴地旋轉著,其中金光明滅可見,絢爛璀璨,仿佛蘊有一片蒼穹。真念之下,則是平滑的紫色冠蓋,其下,連著一根筆直的芝幹,像極了《百草錄》上所繪的靈芝。


    關磨想起“都盤”二字,石碑上那團火球帶來的諸般痛楚被他拋在腦後。


    “真念達到頂峰,便能將元氣轉化為元魄,破開顱腦中的‘昧’,開辟出都盤。都盤形似靈芝,冠蓋為‘盤冠’,芝幹為‘都幹’,合稱便為都盤。


    履步於此,是謂真正跨入修煉的大門。”


    心中的震撼的濤浪難以平息,關磨難以置信,自己明明處於生死的邊緣,稀裏糊塗地經受劫難,竟水到渠成地辟出了自己的都盤。


    那渾厚凝實的力量便是元魄,此刻正發出乳白色的光輝,附著在都盤之上,使得都盤如一塊寶玉般,光輝閃耀。


    真念狂暴,元氣白變作星星點點的元魄吸附在都盤之上,蓋上一層又一層,其中包含著的力量,讓關磨心驚。


    四野闃寂,微若纖塵的、形如虯古的,皆是定格不動。


    一瞬之間,便掌控了一股比之從前強悍數倍的力量,關磨心中複雜難明,長籲短歎。


    元魄與元氣,便像是冰與水。冰,取之於水,而寒於水。元魄,取之於元氣,而凝實於元氣。


    水多可將人溺斃,化作冰則能降下漫天冰雹。同等的數,質卻是雲泥之別。


    元氣凝聚一起,可斷人筋骨,轉作元魄,則能噴吐電火、加持防護,有著千變萬化的威能,本質相同,卻不可同日而語。


    《玄奇誌》中記載,一些都盤階的修者,元魄化作兵刃,鋒銳可斷金鐵,吞雲吐霧、唿風喚雨,不在話下。


    關磨感受到自己厚實的元魄,如磐石般附在都盤表層,發出瑩瑩紫光。真念運轉之下,源源不斷的元魄還在產生。


    關磨靈光一閃,以最粗陋的手法將元魄激發,幾乎是一種本能,比之元氣精純了不知多少的元魄浩蕩而出。


    元魄剛透體而出,便有如通紅沉重的鐵水,流入冰天雪地,一下子凝固起來。通冥秘境之下,一切有所動作的物什都變得萬鈞之重、無比緩慢。


    “此法不可行,究竟該如何利用元魄?赤芒已經全數融合,剩下的就是擊潰它!”關磨暗自揣摩。


    關磨與石碑僅有一步之遙,石碑之上,凝滯不動的明黃火焰纏繞著珠子,其下由一隻烏龜承托。


    周圍石壁凹凸不平,穹頂上倒懸的石刺顯得格外光滑。一旁的虯古麵無表情,身上的毛發靜靜地垂落著,在通冥秘境之中,他仿若一個泥塑。


    不絕如縷的元氣被真念氣旋攪拌、揉搓,變作元魄。這些元魄彌散在關磨的都盤之上,如霧氣氤氳。


    關磨冥思苦想,究竟還有什麽變數,可以打破此時的僵局。


    斥力拽著關磨的每一寸肉殼,極力想將其撕碎。而實際上,關磨的肉殼已經支離破碎,骨骼碎裂、錯位,筋肉被一寸寸析離。若不是通冥秘境的束縛,殷紅的血液必將暴湧而出、漫天飛舞。


    關磨對這些尋常人難以忍受的肉殼崩壞,悉數視若無睹,全身心投入思考之中。元氣由外到內,元魄越聚越多。


    很快,關磨頭顱內的元魄四溢,原本一些未被開辟的黑暗混沌之地,被慢慢擠碎。元魄又一次開始開墾關磨的顱內,大片大片的“昧”消散不見,越發多的清明之地被發掘。


    如沐春風,清爽怡然,渾身的痛楚減輕不少,關磨正欲強行迫使元魄離體,試試能否掙脫通冥秘境的壓製,一股強烈至極的力量一下子侵入自己的頭顱之中,不疾不徐地卷集起元魄,輕柔而霸道地將其逼迫而出。


    關磨馭用真念進行配合,元魄在那股力量和關磨真念的加持之下,緩緩向著石碑上的紅日靠近,那股強大的斥力也不能阻撓。


    終於,汩汩小溪般的元魄看似無力地衝撞在石碑的紅日上,並無任何反應,唯有那道元魄連綿地流向石碑。


    頭顱之中的真念氣旋終於擺脫了斥力,當元魄擊中那輪紅日的一霎,斥力便消失不見了。


    真念趨於平穩,元魄不再生出,四處飄散的則全數湧出體外,都盤上附著的一層厚厚的元魄堅如磐石,不為所動。


    在那股外來力量的加持下,最後一絲元魄終是徹底被那輪紅日吸納掉,所謂的“龍脊”終於毀掉。


    關磨一頭霧水,這一切來得太快,就像一陣颶風。


    真念凝在一起,其中黯淡的金芒內蘊,斥力頓消,關磨肉殼不再受到兇殘的損傷,一股強烈的疲憊之感席上來,他真念一動,即刻鬆散開來……


    迴到一刹那之前。


    虯古看著關磨盤膝坐下,自己便站在一旁,期冀這次他能大功告成。


    就在關磨坐下的一刹那之後,深淵之下元氣鼓蕩,瘋狂地湧起,鋪天蓋地一般,向著關磨匯聚而去,它剛感應到關磨的都盤瞬間被開辟而出,不待它作何反應,幾乎是同時,一股它聞所未聞的元魄帶著猛烈無匹的霸勢轟在了石碑之上。


    又是幾乎同一時刻,關磨渾身肌膚表麵驟然湧上猩紅之色,“哢嚓”之聲不絕於耳。虯古瞳孔急劇收縮,在它感知中,一瞬之間,關磨全身肉殼像是被蠻荒巨人踐踏過似的,像極了傳說中的慘狀——“人渣”。


    刹那間,關磨便碎成一灘肉泥,沐浴在血霧之中,幾根粗大的骨頭橫出,五髒六腑豕分蛇斷,淒慘至極。


    虯古見狀,顧不得驚歎那石碑竟一下子布滿蛛網般的密紋,吐出一口涎水將關磨殘損的肉殼泡在其中,繼而雙蹄上的鱗片自動剝離,緊緊貼覆在涎水之上,一根根毛發編織成一層密不透風的毛皮將他裹住,像是一個巨繭。


    通冥秘境之下,石碑安然無恙,不想事實上,石碑十八道赤芒被聚在一處,遭到至強的打擊,已如枯槁一般,砰然碎裂。


    虯古兩隻大手抱起巨繭關磨,剩餘四隻手打出陣陣音爆,似是觸發了某種大陣,一條斑駁陸離的大道出現,虯古進入其中,天旋地轉之後,便帶著關磨脫離了這個明黃的石窟。


    石碑碎開,其上頂著的火珠滾落而下,撞在下方趴伏的烏龜身上,一下子沒入龜體之內,看似石雕的烏龜,竟睜開雙目,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生靈!


    烏龜抖落自己殼上的石渣石屑,眼珠一轉,似乎嗅到了虛空中隱沒的陣法,龜殼上雜亂的紋路亮了起來,一條虛空大道便憑空出現。


    烏龜身影一閃,帶起灰塵,沒入大道之中,消失不見。


    荒山之上,唐虯悠閑地漫步,一棵棵參天古樹讓他一身的鐵血與野蠻得到了片刻的溫黁。


    循著靈魂的指引,他來到一個巨大的中空樹樁之前,輕輕一躍,便穩穩立在樹樁邊緣,魁偉的身形並不笨拙沉重,他紋絲不動地站在那,享受這脫下一身甲胄的日子。


    俯身向著不見底的洞中墜去,靈魂擴散開來,一切都詳盡地展現在他的腦海之中。無拘無束地自由下落了約莫一刻,他的靈魂終於觸及到了地麵。


    蔚藍色的線芒一托,唐虯衝勢一收,乘著幾縷湛藍色的纖細光芒向下飛去。


    腳踏實地之後,一陣熟悉的波動傳入他的靈魂深處,“此處竟還布有陣法,秦釋啊秦釋,蹉跎了這些歲月,你居然變得這般闒懦,罷了,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唐虯木訥的雙眸精光爆閃,靈魂之力順著“靈橋秘境”一泄而出,直接穿過甬道,在藍紫色的晶石下一閃而過,隨後穿透陣法,進入虛空之中的“洞渠”大道!


    真念橫渡虛空!一下子刺入那石壁穹頂之下,在明黃之中,轟向碎裂的石碑。這一切,一氣嗬成,像是在同一時完成一般。


    “竟是‘太敖’元魄,這小子氣運也是旺盛。”唐虯靈魂卷過關磨,他感歎一句,便轉身離去,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下一刹那,虯古帶著關磨出現在洞穴盡頭,頂壁上鑲嵌的藍紫色光芒宛如淅淅瀝瀝的小雨灑下,虯古隻覺得恍如隔世,不遠處,一股滔天的氣息開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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