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數日,蕪軍果然動了。


    北塗這邊也根據之前擬定的計劃進行調動部署,先鋒營辟出旁路,大軍行至寧明城外的狹心穀,果然如情報所說,在穀|道中遭遇了蕪軍的“埋伏”。狹心穀之所以叫“狹心”,正是因為它似一個畸形的狹窄心髒,兩旁聳坡雖不甚陡,但叢林高大茂密,極易藏人,且蛇蟲極多。


    雙方在狹心穀一通惡戰後,領兵將領見日頭已足,便不再與他們周旋,迅速突破了一個裂口撤兵後退。蕪軍久日沒打過勝仗,乘勝追擊,直把北塗夷子逼退到幾十裏開外。


    又連續幾次,北塗越是突發奇想攻其不備,蕪軍越是攔腰堵截,毫不畏懼。最後直把那北塗領兵將軍“氣得吐血”,當場在馬背上昏厥了過去,大軍假裝元氣大傷、被迫撤退,躲在鬆陵城裏不敢出來了。


    蕪軍打迴了三兩座城池,截了不少戰利品和俘虜迴營,當晚就開慶功席,大老爺們兒三兩成群地盤在營地上,吆五喝六地耀武揚威起來。


    席間自然少不了葷腥淫話和調侃扯皮,便有人說道:“哎,你們知不知道,陛下新得了個漂亮玩意兒,聽說是個鮫!以前是侍奉北夷蠻子的。”


    “嗐!我見過,那可真叫一個水靈!這北夷蠻子看著粗魯,沒想到還挺會玩兒的。”


    眾人一聽,紛紛聚了過去,滿口的酒氣笑著推他:“你說說,有多漂亮?比那煙悅樓裏的桃花兒姑娘還美?”


    那人灌了一口濁酒,正待要細說,忽然眼珠子一轉,胳膊肘捅了旁邊幾人,小聲笑道:“說什麽說,可不就在那兒麽?”


    眾人抬頭,果然見到一個身披淺色月白緞子的白皙少年,端著一套白瓷酒器,腰上卻鬆鬆係著條紅帶,過長的帶穗垂在衣縫間。他腳上蹬著一雙木屐,行走間不停露出一段雪白的大|腿,似是那身薄袍子底下什麽也沒穿,煞是旖旎。


    “不是個鮫麽,沒尾巴啊?”有人插嘴道。


    “尾什麽巴,這種妖精都是會變化的,拖著一條尾巴還怎麽用?”


    其他人瞬間意會其中不堪直說的意味,嘿嘿笑著,目送那少年進了秦逸的主帳。


    緋鯉撩開帳簾的時候,心裏默默吸了一口氣。


    如此打扮也非他所願,但是底下人都將他視作秦逸的鮫寵,為顯示自己臣服之心,他也不得不接受這樣的衣服。這段時間的情報溝通還算隱秘,也比較成功,秦逸已經慢慢地開始相信他的確有辦法獲取北塗的密報。隻要往後的日子不露出馬腳,北塗的反攻計劃很快就能取得成效。


    秦逸正在帳中榻上斜臥著翻閱軍務,緋鯉很有眼色沒有靠近,隻待他將密報收拾幹淨,才盈盈走過去,置上小案,提壺斟酒:“這酒是梨花春,燙得正好,殿下稍飲一些?”


    男人側過視線,掃到他蔥白的手指與半露在外的大|腿,心下不悅,一把攥住了他斟酒的手腕向前重重一擲!叮當一陣,新燙的一壺酒水整個倒在緋鯉的頸口,隻聽秦逸森森道:“你在那個啞巴那兒也是這樣不知廉恥?”


    緋鯉咬緊牙齒,恭敬地爬起來,顫顫地說:“不是的殿下……”


    “哼!滾出去!”秦逸一腳踹開他,緋鯉不敢言語,倒退著向帳外去,“站住。”


    “……”


    秦逸靠近幾步,忽然抽|出腰間佩劍,向他兩邊寬大袖口刺劃幾下,好好的華服裂成了碎片飄忽在地上。對方似還不滿意,伸手扯住他衣領,“呲拉——”一聲將他整個袍子都撕爛了。


    他下麵並非沒穿,而是圍了極短的遮羞布,如今全身上下除了那塊短布,堪堪還有胳膊肘上掛住的幾塊布料遮蔽身體,緋鯉又羞又惱卻不能發作,咬著嘴唇細細道:“我不會偷殿下的東西,殿下若還是不信我,緋鯉把最後這布也扯了給殿下看看。”


    秦逸冷冷一笑,挑起他尖瘦的下巴:“你倒是聰明。”


    說罷歸劍入鞘,覷了一眼地上的衣物殘片,再看到鮫人微微瑩亮的幼白肌膚,被劍氣震地胸腹腰間幾道豔麗痕跡,遂勾勾手指,招唿他近來。緋鯉才往前遲疑兩步,就被秦逸一掌按住肩頭,摁在榻前跪好,臉龐正對著他的小腹。


    “你既是那啞子的孌|寵,自然知道該怎麽服侍主子,還用孤來教你?”


    緋鯉身體一顫,眼皮抬起偷偷看去,正撞上對方低垂著的侵略一般的視線,甚至向他岔了岔腿,意味分明地用力按了幾下他的腦袋。


    他幾乎按捺不住心裏的惡心,想掉頭就跑,忽而帳外傳來一聲詢問:“殿下,那個和鮫人一起被抓的男人一直在發瘋。”


    秦逸“嘖”地厭道:“打他幾鞭子就老實了。”


    聽到臨風的動靜,緋鯉瞬間製住了逃跑的衝動,緩緩抬起手去拆秦逸的腰帶,眼睛憋出一紅:“殿下,您答應過我不殺他的……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秦逸低頭看他,眼狹長一眯,提著鮫人的長發甩到榻上,頃身壓下去按住他的雙手,精明狠道,“別想跟孤耍花招,你若是膽敢背叛,孤就把那侍衛的腦漿挖出來,塞進你這張能說會道的小|嘴裏!”


    緋鯉感到肩上被咬得一疼,身上僅有的衣物也被拽走扔了出去,秦逸要他身心臣服,他卻不能以武力反抗,他為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敵人的床上而感到憤恨和羞恥,隻是匯成的淚都變成了一顆顆珍珠,滾落在枕上。


    秦逸在他身上揉捏一番,才將手伸到腰下,摸到的不是光滑的肌膚,而是一片片粗硬的鱗片。


    緋鯉最後保護自己的辦法,是將魚尾化出來,讓他無計可施。


    秦逸雖有過一個曾經與鮫女邂逅的少傅,但那少傅也隻隱晦提過是鮫女化作人形與他交合,所以他並不知道,如何在鮫人的形態下還能搞得動緋鯉。


    “抱、抱歉殿下……我還不是很能控製它……”緋鯉佯裝無辜道。


    他被鱗片惱到,直接將鮫人從榻上扔了下去:“滾!掃興。”


    緋鯉心裏大鬆一口氣,隨便撿起地上一塊破布往身上一罩,蛇行般從帳子裏遊了出去。


    -


    他裝得極為乖巧,有時秦逸故意帶著他去鐵籠裏看臨風,他也從不多說話,蹲在籠子外頭仰頭看著。臨風見他華服簪戴、衣著暴露,沒有絲毫階下囚的落魄,還曾張口斥責他“背主棄義”。


    他忍得,連個冤枉的眼神都沒有,轉頭就迴到了秦逸身後。


    如此三番兩次,臨風也不待見他了,迴迴高聲叱罵他是個見利忘義的無恥小人。


    秦逸迴頭問道:“你是那啞巴的孌|寵,什麽榮華富貴求不得,卻喜歡他一個侍衛?”


    緋鯉雙手奉上一根青黃的竹筒,裏麵卷著北塗軍最新的籌劃部署,他低下頭說:“孌寵不過是出賣身體而已。我真正在意的人隻要在殿下手上一日,為了他的命,我就不會背叛殿下。”


    秦逸接過密報,將竹筒在臨風眼前晃了一晃,一笑了之。


    緋鯉隨秦逸離去,忍不住迴頭時對上了臨風的眼神,他難得沒有破口大罵,而是靜靜地隔著鐵欄與他對望著。緋鯉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以為那眼神裏漫著一層痛惜的水光。


    他立時扭開頭去,沒有理會。


    當下正是最謹慎的時刻,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


    因為他剛剛遞給秦逸的,是攻城計劃的真正開始。


    北塗營帳裏,眾將圍著一個推演沙盤,燕文禕挪動了沙盤上幾顆鮮紅色的棋子,靳雨青不慌不亂地將他所有的安排清晰地講解出來,一瞎一啞,分明都是絕不可能上戰場的殘疾,此刻卻似互補一般成了對方的眼睛和喉嚨,將整個戰場布局纖毫掌握在心裏。


    這是一局棋,以對方性命和國家為注的賭局。


    ——餌已經下得足夠了,該收網了。


    燕文禕拔出一支匕首,“咚”地釘進沙盤上代表“鹹安城”的區域,它是蕪國最後的尊嚴。


    -


    一個半月後。


    計劃真正開始以來,緋鯉提供給秦逸的情報亦真亦假,幾相較量,靳雨青也發現秦逸不愧是原劇情中霸主梟雄一般的人物,自從秦逸親自掌軍後,哪怕是有緋鯉暗中傳遞消息,北塗國也占不上更大的便宜。


    幾番思量,與眾將激烈爭論一|夜,燕靳二人均決定鋌而走險,兵發在即,將一份計劃縝密、真得不能再真的情報拱手遞到了秦逸手上。以至於緋鯉先時打開看時,冷汗唰地流了下來,對他們所做的決定驚詫不已。


    竹筒底端,用普通劃痕般的筆觸刻著一句暗語,意味四字:“生死攸關”。


    躊躇半日,緋鯉又去俘兵營,遠遠看了一眼鐵籠裏的臨風,便下定了決心,將這竹筒交給了秦逸。


    北塗發兵後才緊急傳來的密報,在可信度上自然會大一些,秦逸看罷,臉上隱隱流露出驚喜,他當下離帳遣兵,準備打一場完美的反擊戰。再看緋鯉也是麵帶笑容,一副蠢蠢欲動、心上人馬上就能得救的表情。


    他帶兵離開大營,就意味著緋鯉有機會擅自接近臨風,或許會借此救了他,並讓那侍衛傳遞什麽消息也說不定。秦逸臨行前,忽而調轉馬頭,將緋鯉拎著領子扔到馬背上,下令嚴守鐵籠。


    大軍離營,緋鯉心裏匆匆跳了起來。


    隨軍出征,是靳雨青計劃中最詭秘的一步。


    在這場攻城戰裏,雙方陣營裏混雜著兩名鮫人。鮫語複雜頻變,他們能發出的音域遠比人類的要寬得多,鮫人一聲聽似低沉喑啞的呻|吟之語,其實稍加刻意改變,就可以使用人族無法聽見的波頻,將他們的聲音能傳播的很遠,跨越戰場,抵達另一名鮫人的耳裏。


    即便再像人,歸根結底,他們仍是海底的異獸。


    從嘶吼呐喊中辨別音調和頻率都很特殊的鮫語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因此隻要蕪軍中有緋鯉在,秦逸的舉動都會似喊廣播一樣被靳雨青捕獲。


    然後,北塗軍便可臨時應變,給蕪軍來一場匪夷所思的戰敗。


    -


    攻城三日。


    永明城破。


    城中輝煌繁榮的“永明”之稱也在北塗軍攻入城門時落下帷幕,不夜城一|夜之間陷入兵荒馬亂之景。原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蕪軍突然反遭北塗大軍咬尾,同時大營被暗襲,營中許多士兵連武器都還未來得及拿,就已被降服。


    蕪軍大營一片繚亂,眾人落荒四竄。


    秦逸連大營都迴不得,攜最後的親衛兵退守鹹安。


    一北塗將領在營中關押俘虜的角落發現了臨風的鐵籠,率人擒住餘下蕪兵,斬斷鐵鎖將他放了出來。臨風一隻胳膊被打斷了,也顧不上軍醫對他的救治,幾個趔趄尋到馱著燕文禕和靳雨青的馬匹。


    “殿下,沒有找到。”一個士兵匆匆忙忙趕過來,匯報道。


    靳雨青閉著眼睛,歎息一聲。


    燕文禕低頭向臨風看去,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臨風氣一短,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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