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萍一坐下來,就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她咬咬唇有些懊惱。


    果然,就見沈華濃嘴角掛著諷笑望著她。


    沈華濃身後的肖主任依舊挑剔且嫌棄的打量她。


    此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陌生的年輕人,看裝扮都是市裏過來的,條件應該不錯,就是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叫她有些不爽,秀氣的長眉蹙了起來。


    就在這時,斜對門的宿舍門開了,五個知青笑笑鬧鬧的從屋裏出來,也站在門口看起了熱鬧。


    楊桃剛還跟梁玉萍吵了一架,現在竟然沒事人一樣,伸長脖子笑著問她:「梁玉萍,是不是你家親戚來了啊?是在竟市醫院工作的親戚嗎?我就知道你爸媽在醫院工作,肯定在這邊都有朋友的,你以後可得照應我們一點啊!」


    梁玉萍:......


    這情形叫她有些心慌,但是,眼下她又不得不鼓起勇氣來繃緊了。


    沈華濃不就是來跟她吵架扯皮的嗎?


    她安慰自己不用擔心會吵輸了的,沈華濃被嬌養的長大,頭腦簡單,隻會耍脾氣,不用怕!隻要她開始無理取鬧,自己就贏了,不會被人拆穿。


    做好了心理建設,梁玉萍就決定先發製人了,「沈華濃,你怎麽來了?現在你們改造完了都可以到處走了嗎?哦,對了,剛才聽肖主任說你都是沈主任了啊?還是你是打算用職務來威脅我必須認罪?」


    「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那你別妄想了,不管你怎麽說,你哥哥做了就是做了,他必須為他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也別想纏著我,大不了我們去公安局去對峙。」


    沈華濃聞言,眉頭微挑,衝著她冷冷笑了下,根本就不搭理她這茬,隻上前一步彎腰撿起地上那個袋子,拍了拍上麵沾上的灰土,問昭昭:「昭昭你認識這個字嗎?」


    昭昭咦了聲,然後點點頭:「舅舅給我看過這個,媽媽,跟這個袋子上的是一模一樣的,我也會畫喲,上麵是個張字!」


    昭昭說完,梁玉萍麵上的表情就有些繃不住了。


    就算一開始不知道這是沈華濃的女兒,現在也聽明白了。


    沈華濃點點頭,先欣賞了一眼梁玉萍的表情,然後迴頭喊跟在後麵的小丁,要借她的紙筆用一下。


    小丁直接將本子連同夾在上麵的鋼筆一起遞了過來,剛才沈華濃也沒有說過跟梁玉萍的關係,隻說要來看望一個老朋友。


    現在這個樣子,似乎別有內情啊......


    小丁雖然心裏好奇得很,但這會兒也沒有多問。


    除了肖蘭英若有所思的看看沈華濃,再看看梁玉萍,似乎有些明白了,先前沈華濃沒有說她跟梁玉萍的關係,隻說是熟人而已。


    而其他人都專心的瞧熱鬧,完全不懂這葫蘆裏是賣的什麽藥。


    沈華濃攤開本子,將鋼筆抽下來取了筆帽遞給昭昭:「昭昭,你別看那袋子上麵的,自己在紙上畫一個出來。」


    昭昭噘嘴道:「媽媽你不信我會啊。哼!」


    小姑娘還不高興了。


    沈華濃好笑的解釋道:「媽媽不是不信你,就是怕別人不信,比如說對麵那位梁阿姨啊,還有,給謝叔叔、丁阿姨和肖主任都展示一下,大家沒有見過你畫啊。」


    昭昭這才滿意了,嗯了聲,然後接過了鋼筆,她還是第一次拿鋼筆寫字呢,以前都是用鉛筆來著,可新鮮了,先在小丁給的本子上畫了兩道線,才另外找了個空白處,先畫了個大大的外圈,然後一筆一劃的將字紋給畫出來了。


    她畫完了,沈華濃才攤開掌心,對照袋子上的那個紋給大家看。


    小謝眼底閃著八卦的光芒,嘖嘖嘆道:「還真的是一樣的呢,昭昭真厲害。」


    昭昭驕傲的道:「那當然,我舅舅教我畫過了!我記得!」


    沈華濃先誇道:「昭昭真棒。」然後才解釋道:「這個字是你外婆的嫁妝上印的,外婆姓張,她的嫁妝上麵都有都這個字,這個袋子也是你外婆的嫁妝,裏麵裝的是首飾。」


    她對這個袋子並沒什麽印象,但是看著質地也知道是什麽用途,而在梁玉萍手上的......想想也就明白了。


    她語氣很篤定,其他人也都相信了,昭昭一個小丫頭,要不是提前教過,不可能看一眼就會一筆不差的畫出來,的確是有很多人家會在閨女的嫁妝上印上娘家姓氏,但是像張秀雲這樣那麽複雜明顯設計過的圖案,卻並不多見。


    那麽,梁玉萍這裏藏著沈主任母親的嫁妝,這兩人是什麽關係啊?


    昭昭也好奇的看看梁玉萍:「媽媽,那為什麽外婆的會在這裏啊?」


    梁玉萍目光閃了閃,她心裏一緊,搶先道:「沈華濃,你哥哥逼迫我跟他處對象,你媽媽知道了就拿這個來送我,想要收買我,不過我沒有屈服,裏麵值錢的東西我已經上交了,這個袋子不知道怎麽夾在我箱子裏了。」


    「你要啊,那就拿走好了!」


    她正氣凜然的,說到這個程度,外麵的知青和肖蘭英就全然明白了,沈華濃是梁玉萍之前舉報過的那個黑五類對象的妹妹,人家過來找麻煩來了!


    除了昭昭有些懵,其餘人的目光都炯炯的落在沈華濃身上,胸腔裏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靜待一場撕逼。


    等了等,卻見沈華濃將那隻袋子收進了大衣口袋,然後平靜的問梁玉萍:「是嗎?那你還有沒有你不小心夾在箱子裏的東西?我是說我們家的東西?」


    「不小心」三個字她咬得很重,意味深長。


    梁玉萍愣了愣,完全不在預料之中啊,沈華濃竟然沒有暴怒發脾氣或者衝上來跟她打架。


    她究竟想幹什麽?


    這個問題就不太好迴答了,讓她怎麽說!


    她敢肯定,自己如果說沒有,沈華濃肯定會戳穿她的!這床上的東西,她腦子都亂了,不知道沈華濃還記得多少。


    可是讓她說有,她也說不出來。


    沈華濃又追問了一遍:「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梁玉萍眉頭擰著,手指頭摳著床上新換上的被單,依舊沒說話。


    沈華濃就收迴了視線,跟昭昭道:「這位女同誌說的話,媽媽不相信,昭昭也別信,你舅舅和外婆都是很好的人。」


    「媽媽告訴你,你舅舅跟這位女同誌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根本沒有處過對象,也不存在什麽逼迫,她在撒謊!」


    昭昭點點頭,她當然知道舅舅是很好很好的人了,梁玉萍說舅舅壞話,小姑娘氣唿唿的鼓著嘴瞪她。


    沈華濃伸手碰碰她的包子臉,一本正經的道:「好了,昭昭,小姑娘跟人吵架、打架都不好,吵得臉紅脖子粗那就不美了,我們是文明人,有事我們就找公安解決吧。」


    在昭昭麵前,她確實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媽媽,從沒有跟人吵過架的溫柔媽媽,話說出來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小丁和小謝也覺得沈華濃脾氣是真的好。


    昭昭不情願的嗯了聲,還是收迴了視線。


    梁玉萍怒道:「當時街道上很多人都見過的,沈華濃你別信口雌黃,不信去老家問問......」


    沈華濃好笑的看看她,跟昭昭道:「你舅舅那麽正直的人,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小偷有好感到逼迫她談朋友?以前的事算了,不過,這位女同誌偷了媽媽和舅舅的一些東西,我們去報案。」


    昭昭啊了一聲,「她偷東西了?是什麽?」


    梁玉萍霍的站起來:「沈華濃,你別血口噴人!我偷你什麽了!」


    沈華濃才不跟她吵,隻冷靜的道:「需要我給你指出來嗎?那個包是我哥哥買給我的,還有......」


    沈華濃除了知道那個包,其他的都不太清楚,不過她記得梁玉萍的家境和她在家裏的處境。


    梁家人摳門得很,梁父梁母還總是忽略梁玉萍這個自幼沒有養在身邊也不親近的女兒,梁玉萍還有個妹妹總是嫌棄和打壓她,正因為她過得不好,沈明澤很是心疼她,很多日用品基本上都給她包辦了。


    原主也沒少義憤填膺的跟梁玉萍的妹妹對著幹,就為了幫她這個準嫂子出頭。


    現在梁玉萍站起來了,床上的東西就都露出來了。


    沈華濃就指著她床,說:「你自己心裏有數,除了床上的,還有很多,這麽多年過去大概都壞了吧?不過,不要緊,偷一件、偷一箱都是小偷,你偷了就是偷了,現在罪證確鑿。」


    「那個包,就是我哥哥上大學的時候在京市華僑商店買的,他一次買了兩個,後來有一個就不見了,就是你床上的那個。」


    梁玉萍心虛,厲聲反駁道:「這包是我自己攢錢買的,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這上麵寫你名字了?」


    跟她同屋的楊桃突然插嘴,問道:「梁玉萍,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姑姑給你從滬市帶迴來的嗎?怎麽現在又成了你自己買的了?」


    她說完,另一個女知青就笑了,「很顯然是撒謊了唄。」


    梁玉萍心裏氣得想哭,卻也不敢看她倆,隻臉上如火燒。


    沈華濃是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也清楚她姑姑還在老家種田呢,所以她才明知道會被這兩人諷刺,還是不敢推說是親戚送的,不然沈華濃能把她的底卸幹淨,這個時候了她還妄想維護自己的白富美人設。


    沈華濃也聽見那兩個女知青的話了,她倒是沒有說梁玉萍的姑姑如何如何,隻道:「你也別急著否認,你這個包哪裏來的你妹妹應該知道,到時候讓公安問問她就行了。」


    梁玉萍目光暗了暗,她妹妹......早想要這個包了,如果被她抓住這個把柄,要麽拿包去堵她的嘴,要麽就是被沈華濃誣陷成小偷,不管是哪個結果,這個包都不再屬於她了。


    一想到這,她就下意識的拽緊了包鏈子,心裏一陣發疼,這是她的,她誰也不想給!


    然而這時,沈華濃卻短暫的沉默之後,突然笑了:「你說對了,這包上麵還真的寫我名字了!」


    她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當初沈明澤買了兩個包,一個送妹妹,一個送梁玉萍,但是妹妹跟她鬧別扭了,他就故意沒拿出給妹妹的那個,以此逗她懲罰她,原主果然氣壞了耍,趁著沈明澤出門去了,她拿了沈明澤送梁玉萍的包,去首飾行找人在金屬鏈上刻了自己的名字。


    等沈明澤迴來又送了個給她,她心虛也不敢提刻了字的事,本來打算將自己的給梁玉萍,兩人換換的,不過梁玉萍就喜歡那個顏色,索性刻的字特別小,位置也很隱秘,她沒發現,原主就瞞下沒有提。


    這算是......報應嗎?


    她本以為還會費點兒功夫,沒想到,這就能輕鬆的解決了啊。


    沈華濃毫不憐憫的看著一臉錯愕的梁玉萍,看來她還沒有發現。


    「包給我,我指給你看,上麵是真的有我的名字。」


    梁玉萍抱著她的包搖頭,不可置信和慌張已經席捲了她。


    肖蘭英上前一把將包從她懷裏扯了出來,沈華濃按照記憶在金屬環竄成的鏈子上找了找,果然在第八個金屬環內側找到了三個字,這幾個字正好位於兩環的連接處,常年磨蹭已經有些磨損了,不過還是可以認出來正是沈華濃的名字。


    在場的幾個女人趕緊湊過來看,再抬頭看梁玉萍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


    楊桃則是喲了一聲,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道:「剛才她還指責我偷她的肥皂、偷她的東西用,就是賊喊捉賊啊。首飾袋子都是偷的吧?」


    另一個女知青看眼沈華濃,心思動了動,然後就肆無忌憚的嘲笑梁玉萍:「之前她顯擺的那些東西,別都是從那個被她舉報的人家裏偷來的吧?」


    「哎,楊桃,你說,她是不是偷東西被人給抓住了,所以幹脆倒打一耙冤枉別人逼她處對象啊?這就很不要臉了啊。」


    梁玉萍被兩人的無恥刻薄給氣得不輕,她承認她就是有點兒虛榮心,但是從來都沒有手腳不幹淨過!偷東西的明明是楊桃!


    可是,現在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她拿著這個包四年多快五年了,從來沒有發現上麵有沈華濃的名字,早知道,她......


    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梁玉萍很想說自己沒有偷過東西,這些都是沈明澤送給她的,這真的是沈明澤送的啊,她是光明正大的,可是嗓子裏像是哽了一根刺,說不出口。


    她當時舉報沈明澤的時候,就指天發誓罵他逼迫她處對象,譴責他的言行舉止卑鄙無恥,還當眾將沈明澤寫給她的信都給念了一遍,呸了幾口之後撕掉了,部分禮物也都在他被抓捕的時候給甩在他麵上了。


    是真的很用心的用行動表達對他的不屑。


    現在再說出來這是他送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


    如果她承認她收了沈明澤的饋贈還保存至今,那不是說她當初是跟他在正常處對象,是她撒謊嗎?


    現在擺在梁玉萍麵前有兩條路——


    第一,承認自己是小偷。


    盜竊罪確鑿,被遊街或是勞改。


    第二,承認自己當初跟沈明澤談戀愛,承認自己歪曲事實、倒打一耙。


    這麽做的人多了去了,她一個姑娘害怕跟黑五類扯上關係,應該是情有可原的吧?這種應該不會有什麽罪名,但是名聲就全部毀了,她這輩子大概是別想再嫁個不錯的丈夫了。


    哪個更加嚴重?


    她又該怎麽選?


    梁玉萍糾結不已,痛苦不已。


    沈華濃要知道她的想法,隻會一嗤:姑娘你想得太多了點,你就是偷東西而已,跟我哥哥根本沒有處過對象,前女友?不存在的,我哥哥沒有談過朋友,不管是逼人家談,還是自己主動的談,都不曾有過,你就單純是個賊。


    自己也好好享受享受這滋味去吧!


    現在她並不知道,她可沒空看梁玉萍出神,也不想聽別人嘲諷嗤笑她,主要還是不想讓昭昭處在這個環境裏,被一些成年人尖銳粗暴的話給影響到了。


    小孩子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她先帶著昭昭出去了,出門前給肖蘭英道了個歉,也說明了她肯定是要去報案的,看肖場公社有沒有人幫著她把梁玉萍送到公安局,要是沒有,那就等著公安過來抓人吧。


    肖蘭英作為婦女主任,集體榮辱感是很強的,邊推著梁玉萍往外走,邊罵道:「走吧,你個害人精,攤上你這麽個賊,我們公社真是倒血黴了,又不是在我們這裏作的案,偏偏在這裏被抓,迴頭說起來,總要捎帶上我們!」


    梁玉萍垂著腦袋捂著臉哭了。


    公社一行人平時進城都是走路去的,現在自然是不可能帶著賊坐公交車,他們依舊選擇走路送賊去公安局,哪怕已經很低調的處理這件事維護公社顏麵了,但是梁玉萍一路都在哭,她長得溫柔可人,又哭得這麽傷心,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最後領頭的公社幹部被她哭得心煩,再加上路人紛紛對他指指點點,好像他欺負了梁玉萍一樣,他就不忍了,吼道:「這就是個小偷,老子怎麽欺負她了?你們是看見了還是怎麽了?這要是我婆娘這麽丟人現眼我直接打死了,還讓她出來路上哭?」


    「這是分到我們公社的知青,知道不?偷了東西,別人報案了,我們不想勞煩公安多跑一趟,就自己送她過去,你們知道什麽啊就胡說八道!」


    這下,梁玉萍哭也不敢哭了,她在路人的嘲笑聲中,期期艾艾的拿袖子擋住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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