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國平、嶽長鳴:......


    所以,這是特別值得驕傲、值得嚷嚷出來的事情嗎?


    蔣紅梅:我天生嗓門大,怎麽著了?我娘家、婆家祖宗八輩貧農,我嗓門大我怎麽了?!我喊口號的時候,你也嫌棄我嗓門大?!


    嶽長鳴不能怎麽著,他強烈要求換座位,他坐最裏頭或者最邊上總行了吧?


    答案必須是不行。


    「主席說,革命工作崗位不能挑三揀四,挑肥揀瘦,座位和崗位都是位,沒區別,麽婆坐這裏都不嫌棄,你比她優秀怎麽就不能坐了?」


    霍國安他就跟「優秀」這兩個字槓上了。


    總之,兩人就是一口拒絕跟他換位置,就這麽夾著他。


    霍國安都這麽說了,其他人那就更不可能跟嶽長鳴交換位置了。


    沒辦法,嶽長鳴隻能選擇退一步,他出去,他不坐了,他蹲在走廊裏,蹲在船尾上,那總行了吧!


    行啊,當然行,這肯定沒問題。


    可這種中小型號馬達船,船尾放著馬達和一個柴油機身,操作人站船尾,這裏就再沒有多的空間了,因為船的主要功能就是載人,船頭上也隻留了很小的空間,嶽長鳴出來後占了一半的位置,過了會兒張煉摸出來了。


    他也不說什麽,就跟野獸一樣陰沉的在嶽長鳴旁邊蹲著,盯著他。


    嶽長鳴被個娃娃盯得心裏發毛,有心訓斥他幾句吧,人家跟聽不懂一樣無動於衷,反正就是瞪著你,這能算犯法嗎,不能!


    這點兒空間,蹲兩個人都差不多了,過了會又出來個人透氣,那就有點擠了,張煉不走,那人特麽的居然也不走了,蹲在地上拿手指頭畫圈圈。


    嶽長鳴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倆就是包藏禍心,就是想找機會把他給推下去。


    嶽長鳴還是又迴到船艙裏,站在艙門旁邊的這一丁點兒位置,丁一的旁邊。


    他是丁一的上級,丁一再不喜歡他,也不能不公然不將他這個上級放在眼裏,起碼他不能跟他動手。


    滿船的人裏頭,嶽長鳴最討厭丁一,也最不怕的還是丁一。


    丁一正跟船艙中的群眾麵對麵的站崗呢,嶽長鳴就擠了過來。


    丁一目不斜視,隻拿餘光瞟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小聲的說:「嶽副書記,站崗可不是你的職責,你也不擅長做這種事,就別硬撐了,還是做點兒擅長的吧。」


    「你這樣擠著我,我很別扭,萬一船上有突發情況,我又被你別著,也很難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嶽長鳴小聲咒罵道:「丁一你個狗日的,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愛說就隨便說唄,老子會怕你?」


    「紅魚嘴那一段江堤都建了多少年了,也就是修修補補能頂個什麽事?之前也就是運氣好,早就被洪水沖得差不多了,現在也到了該垮的時候了,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心毒將這些全部怪到老子頭上?媽的,霍庭就是運氣好而已,這事情沒有發生在他在職期間。」


    「你非要說之前沒出事是他的功勞,那行,他這麽牛逼怎麽還是退居二線了?別說二線,就是到了交通部門,他照樣混不下去。」


    「我說,你跟那個江大偉既然這麽喜歡捧霍庭的臭腳,你們怎麽不跟著申請一起調走啊?」


    他罵了一大通,剛開始還壓著嗓子,後來越來越激動,見有人看過來才收斂了。


    丁一麵不改色的道:「你不是心虛你說這麽多做什麽?我沒空聽,麻煩讓讓!」


    「我還在值班沒空聽你叨逼,你再妨礙我,迴頭我向竇局舉報你影響我站崗,危害群眾生命安全!」


    嶽長鳴:......老子就想打發時間,順便轉移被蠹蟲們的窺視的恐懼,容易嗎?


    丁一安慰道:「嶽副書記,你別擠在我這裏,你放心,船上要是有人打你,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得維持整船的治安。」


    「你個狗日的你能有這麽好?」


    「我是說,幫著他們按著你,不準你掙脫逃跑。」


    「你媽[嗶——][嗶——]」


    丁一(嚴肅臉):「請文明用語!我勸你呀,現在還是攢點力氣的好,這會是天沒亮大家看不清楚外麵的情形,萬一等天亮了要是還在船上......你跳下去還有力氣往岸上遊,遊不動也有體力抗揍。」


    結果還真的被丁一一語成讖,不過嶽長鳴也懷疑有開船的老林故意為之的嫌疑。


    這艘救援船從糖廠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過了四點鍾了,夏季天亮得本就比其他季節早一點兒,而且大暴雨在下半夜就轉小了,黎明時分慢慢的停了,新的這一天,天氣徹底放晴,不到五點鍾,東方有了霞光,很快就亮了起來。


    這時候船還在水上飄著沒有靠岸呢,船上剩下的柴油本來就不多了,要是沒有意外還是足夠從糖廠到涵江橋跑一趟的,但這不是出意外繞了點兒遠路了嗎?沒走多遠老林就說柴油燒沒了,隻能靠船槳來劃動前行,速度不是一般的慢。


    雖然早就知道涵江以西這邊被淹沒得很嚴重,糖廠的水直接淹沒了一整層樓,並且還在往上漲!


    哪怕是有了心理準備,但當農田都成了茫茫汪洋,當水上露出的一角屋簷,滿地漂浮的枯枝垃圾,牲畜屍體......清晰的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時候,還是讓很多人崩潰得哭了。


    再看嶽長鳴的時候,就好像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哪怕他是官,大傢夥還是恨得牙癢癢,不,拳頭更癢。


    嶽長鳴會背誦再多的語錄,他再會給人戴「帽子」羅列罪名,現在就他一個人,沒有為他壯聲勢的小兵,根本就無法恐嚇到這些憤怒的群眾。


    是,他們也怕會被抓起來,會去坐牢,但現在田地和家園都被毀了,都特麽的要活不下去了等著餓死了,坐牢也好,聽說牢房也是國營的還能管飯。


    揍他娘的!


    嶽長鳴被幾個惡向膽邊生的人給按在船頭邊罵邊揍的時候,丁一就冷眼看著。


    他當然會保護嶽長鳴不會被揍死,這是他的任務和責任,但也就僅此而已。


    但凡嶽長鳴能夠對視察修補堤壩上點兒心,不,他不上心也成,隻要他不阻攔不擠兌別人努力,不調走人員和車輛泥沙,也不可能會造成這麽重大的損失,就算這堤壩還是會被沖毀,至少努力過了,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憋屈和後悔。


    他是執法人員不能輕易動手,但受害者還是可以打打的。


    他活該被打!


    見差不多了,丁一才指著慢慢駛進的一條船說:「那是昨晚上派去附近村裏搜救的船!」除了派去糖廠,當然也有船去了被洪水波及的村莊施救。


    這一聲馬上就讓大家停了下來,附近村莊裏還有船上他們的親朋好友呢,都紛紛朝著那邊船上招手,期盼能夠看見個熟臉孔,等船靠近有痛哭聲也有興奮的打招唿和打探消息的聲音,就沒人顧得上死狗一樣的嶽長鳴了。


    丁一冷著臉走過去,將嶽長鳴給拖了過來。


    嶽長鳴鼻青臉腫,艱難的睜開腫脹的眼睛,呻吟了兩聲,看清楚丁一湊近的麵孔,正要罵他,嘴角疼得差點撕裂。


    丁一嘖了聲說:「對不起啊,領導,剛才實在是太混亂了,我還要幫著老林劃船,又要維持秩序,不讓其他人一窩蜂擠到這邊來,不然船得翻,實在分身乏朮忽略你了。」


    「去你......」


    「好在你傷得不致命,死不掉,迴去還是可以繼續接受人民的審判的。」


    嶽長鳴哆嗦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


    天亮後,太陽出來了。


    一大早就明晃晃的耀眼刺目,並帶著夏末才有的灼人溫度。


    以往夏日裏最難熬的時候就是站在太陽底下的時候了,現在經歷了一個多月的連綿陰雨和昨晚上的大暴雨,沒人反感這樣的陽光和因此引起的潮熱。


    雖然都知道這次肯定是損失慘重,但看著這樣的驕陽,眾人還是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由衷喜悅。


    糖廠二樓一張放設備的老舊桌子不堪重負和洪水的浸泡,撐不住垮了,霍庭剛幫著廠裏的職工將設備從水裏搶救出來,搬到了幹燥略高的地方,索性又幫著整理了一下其他設備,再迴來陽台上就見沈華濃睡著了。


    本廠的職工們或進去轉移設備、或清理材料和清算損失去了,幾個小公安也跟著去幫忙去了。外麵隻有她一個,還坐在船上,船被救生繩索固定在了護欄的鐵齒上,她就這麽靠在陽台的外側護欄睡著了。


    沈華濃整張臉都暴露在陽光下,霍庭能清楚的看到女人蒼白麵容上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黑,這麽烈的太陽光直射著,她竟然能睡得沉,眼皮一顫不顫的。


    隨著小船的晃動,她額前的髮絲時不時的在鼻尖上輕輕擺動著,唇色有點淡,沒有以前的張揚與活力,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被嚇到了。


    霍庭正想叫醒她,卻發現她扣著護欄的手指關節發白,隱隱顫抖著。


    他蹲下來抬起手,短暫的遲疑之後緩緩的覆在她手背上,很涼,他目光暗了暗,手裹得更緊了些,目光盯著那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沈華濃緊扣著鐵齒的虎口,道:「堤壩修好了,太陽也出來了,水馬上就退下去了。」


    沈華濃一動不動,看表情就是睡著了,睡熟了,可霍庭知道她沒睡著,她手上在用力,還在顫抖,他一碰到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這種顫抖代表的恐懼不像是裝出來的,反倒是她麵上的平靜更像是裝的。


    霍庭不明白她還在怕什麽。


    洪水雖然漲了一波,但二樓這兒最高的時候也就到他的小腿,還不足以讓人恐慌就開始往下退了,竟市是個平原,一馬平川,平原上又多湖泊池塘,地表水域麵積占到全市麵積的一半以上,水往外蔓延,退的速度很快,現在水麵已經降到腳麵下了。


    之前那些表現還不如她的那些慫貨都早平靜下來幹活去了,她還在擔心什麽?


    沈華濃依舊不動,從看清楚這洪水帶來的慘象開始,不,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她心裏就有兩個聲音在爭吵在廝打了。


    一個說,她的所作所為完全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除了欺負她和家人的壞人,她沒有害過一個無辜的人,江堤決口就是有些人不作為,跟她毫無關係,她別以為知道劇情就自以為跟神一樣,能隨便一扇就能改變世界走向!


    另一個則說,如果沒有她介入,霍庭就會按照原小說中的那樣,一直從事他鍾愛的事業,一直待在這個崗位上兢兢業業,不會有嶽長鳴和趙黎明取代打壓故意跟他做對的情況,堤壩決口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


    偏偏小說中到底發生了這件事沒有,她不知道!她又迴想了一遍,書裏沒有提及過這樣的內容,也沒有從主角們的對話中看出什麽端倪來!


    如今,這個世界,這片土地,在她看來已經不是小說中虛幻的世界了,而是有活生生的生命,有活生生的情感,是真實的。


    她極力想要轉移注意力,想要將那種庸人自擾的念頭清除掉,卻反而被越纏越緊。


    兩個念頭在腦海裏各不相讓,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迴合了。


    艸,最後就真當自己是神了!


    這是沈華濃心中最後的結論!


    霍庭跟她說話,她沒有反應,不知道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懼裏了,還是又在戲耍他,他糾結了一下,看看烈陽,突然想起女兒的臭美屬性,這個不管是遺傳的還是後天養成的,肯定都得歸結在沈華濃頭上,記起這一茬,他就說:「你臉曬紅了,當心曬黑曬傷。」


    沈華濃果然睜開了眼睛,水濛濛的眸子衝著他「嗯」了聲,很平靜的抱怨道:「我難道就沒有個名字嗎?喊我名字是會變啞巴嗎?」


    說著垂眸看看他的手,笑話道:「喲,寶寶,你看你牽我了,你的手居然也沒斷呢!」


    霍庭:......你開心就好。


    他剛鬆開,沈華濃就說:「你拉我一把,我要進去,這裏太曬了。」


    「嗯。」


    她站起來了攀著護欄試著爬了一下,馬上就放棄了,跟著朝伸直胳膊說:「你抱我過去。」


    「你昨天都抱了,當著那麽多人看著都沒有損害你的高大形象,現在這都沒人看見,你又別扭什麽?」


    「快點,我想上廁所。不然我就當著你......」


    霍庭:......( # ▽ # )


    霍庭皮不過她又變成啞巴了,好在他身殘誌堅,繃著臉手掐著她腋下,直接就要將人給提溜過來了,落地的時候沈華濃突然抱了一下他的腰,旋即又馬上彈開,還不滿的將人往外推,嘟噥道:「你身上臭死了。」


    霍庭兩手抓住她的手握緊,她推,他就越握越緊,目光也緊緊攫住她的,沈華濃微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望著他。


    一點兒也看不出羞澀。


    反倒是霍庭被她這麽大膽灼灼的看著,眼神微閃,喉頭滾了滾,說:「華濃。」


    沈華濃笑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我聽著。」


    霍庭就說:「裏麵地上很幹淨,有台階擋住了。」


    沈華濃:「......鬆手。」


    霍庭又握了握,直到那雙白皙小手發紅有了溫度才放開她:「快去吧。」


    沈華濃握拳就捶了他一下:「你擺那麽大的陣仗,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訴衷腸呢,真叫人失望。」說完收迴視線就朝裏走了。


    霍庭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水已經幹差不多了,但沾上的泥漿都結成了塊,的確是很髒很臭。


    都臭死了,還抱?要是不髒呢?


    她說的「失望」是什麽意思?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o(* ̄▽ ̄*)ブ


    抬頭看看渾濁的水麵,剛升起來的旖旎念頭就被壓下去了。


    沈華濃很快又迴來了,她還在自來水龍頭下洗了一把臉,看著精神了許多,臉上還站著水珠,在陽光下能閃光。


    她走到霍庭身邊,跟他並肩站著,看著水麵問道:「這次洪水造成的損失很慘重吧?」


    霍庭唔了聲。


    「會死很多人嗎?」沈華濃又問。


    霍庭搖了搖頭,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人員傷亡。」


    見沈華濃轉過來看著他,他便又給她解釋說:「那邊張家灣是距離堤壩缺口最近的,也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第一時間就派了多艘搜救船過去,那邊統計過了沒有人員傷亡,他們村裏也有些水性好的第一時間都往糖廠這裏躲過來了,剛才我核算了一下村裏報的人數,應該是不差。」


    沈華濃鬆口氣說:「那就好。」


    霍庭說完,沈華濃沒有再開口,轉迴去繼續望著水麵。


    兩人陷入了沉默中。


    霍庭有心想要說點什麽,又主動打破了沉默,說:「考慮到這邊樓層比較高,建築也相對結實,暫時沒有危險,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過來這裏。」


    沈華濃淡淡的哦了聲。


    霍庭吃不準她究竟在想什麽,便又試探著道:「我聽彭振華說你請假來糖廠了。」


    沈華濃忽的笑了,手肘支在護欄上方托腮偏頭看著他,問道:「寶寶你是在跟我解釋嗎?要是這裏沒有兩層樓,你會第一時間來救我嗎?」


    霍庭別扭的道:「你在外麵別這麽喊。」


    果然,沈華濃充耳不聞,繼續道:「寶寶你怕我生氣?你是關心我,還是不想昭昭沒有媽媽會傷心?」問完她又擺擺手說,「知道你不會迴答我,不說算了,反正我心裏清楚,你說不說無所謂。」


    霍庭咳了咳,指著視線範圍內位於糖廠西麵的村落,繼續之前的話題道:「下麵那些村子距離遠,水漫過去速度慢,散起來快,肯定沒有淹這麽高,他們有足夠的逃生時間,你看那邊,還有個西塔寺,那座塔有五層,也挺堅固的,可以進去暫避洪水,再遠一點兒地方水不高,應該沒有致命的危險。」


    沈華濃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嗯」了聲。


    跟著她又高興起來了,毫不掩飾的誇道:「你們真厲害。應急措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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