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濃是真打算把嶽長鳴給換下來,說的話一點兒也不摻假,特別的誠懇,上麵陽台上都有人不忍心了,替她說起話來。


    「嶽副書記還是算了吧,那位霍同誌真要是包庇她,她早都走了,何至於現在還等在這裏呢。」


    「人家都主動出來了,一個女人,咱們大老爺們還用得著個女人來讓機會?」


    「是啊,沈同誌雖然成分不好,但人家一言一行可比很多成分好的人都好多了。」


    「不至於這麽欺負個女人,你說要是個做了壞事的也就罷了,算了算了。」


    「......」


    他們七嘴八舌的,都特別好說話,一點看不出方才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嶽長鳴氣道:「什麽男的女的,革命不分男女,搞社會建設也不分男女!婦女都能頂半邊天,你現在跟我說女人弱?現在的情況特麽的也不分男女,你們這麽說是譴責老子隻會逮著女人欺負?」


    「都聽好了,在我眼中隻有好人和壞人,隻有必須為之服務的群眾和拖社會進步後腿的壞分子!不分男女!」


    眾人:......好吧,你最優秀,你說得大家無言以對!


    「既然這樣,那按照優秀程度來排隊,您最優秀,您先去換吧。其他人等別的壞分子。」人群裏不知道是誰淡淡的說了一句。


    嶽長鳴冷哼了一聲:「行,我倒要看看霍局長是不是真的不徇私,還有你個小娘皮是真的會做到,還是裝的嘴把式,別特麽光說不動!」


    他一激動,連心裏罵沈華濃的稱唿都吐出來了。


    霍庭冷眼看看他,然後就低下頭給沈華濃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說話,都交給他來處理。


    沈華濃還自以為是心領神會的跟他點了一下頭,霍庭心還沒有放下呢,剛抬頭張開嘴,說:「我跟......」


    就聽身邊人說:「你抱我起來,我從你肩膀上踩上去吧,別光說不動,讓人誤會了。」


    「你......」霍庭發現自己都習慣了,每每你對她放鬆警惕的時候,她就不按常理出其不意的給你來一下。


    現在她還摳他手心,低聲說悄悄話:「看在我這麽爭臉的份上,都要被水淹水泡麵臨危險的份上,寶寶,你讓我騎在你脖子上試試?我騎上去應該能夠抓住欄杆,你就當安慰一下我?我很早就想試試了。」


    十足十的不懷好意。


    之前她看起來那麽擔心那麽害怕,難道都是裝的嗎?


    這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來搞他?


    這究竟是個什麽女人!?


    _(:3ゝ∠)_


    「你會答應吧?」


    霍庭:......你倒是想得挺美!


    他不打算跟她說什麽,說什麽她都自有一套歪理邪說給你帶偏。以後對付這娘們能不動嘴就別動嘴!


    他當即貫徹這個決議,鬆開她手,直接掐住她腋下,用力將人往上一提,拔蘿蔔一樣提起來轉身就擱在橡皮艇上了。


    這橡皮艇可不比馬達船,腳下在水流的衝擊下總覺得有些飄,沈華濃還暈乎著。


    看,早就該這樣,這樣多簡單!


    霍庭滿意了,冷聲說:「你就待在這裏,別動!別給丁一他們添麻煩,到時候還得救你。」


    然後他往上一躍,攀住了護欄鐵齒,懸空再往上一躍身體抬高了點兒,沈華濃都沒有看清楚他做了什麽,他就翻身站在陽台上了,直接將懵逼的嶽長鳴給提了起來,喊了聲:「丁一,扶一把!」


    然後嶽長鳴在一陣眩暈之後就發現自己站在船上了,胳膊正被人扶著,一陣水浪拍過來,他暈乎乎趔趄了一下,丁一扶著他胳膊將人往船篷裏一推一送就撒了手。


    黑乎乎的船篷裏傳來「嘭」一聲響。


    「對不起啊,副書記,我是不是撒手撒太早了,您摔了啊,摔得得重不重啊?我們帶了藥油,要不給您推一推?」


    嶽長鳴說:「我去你媽的!」


    然而丁一小夥子根正苗紅,在這樣磨嘴皮子的小事上並不怕得罪嶽長鳴,他就說:「副書記,您怎麽還罵上了呢,您別急眼,現在您安全了。還能罵說明摔得不重吧,藥油我留著救人,就不浪費了。」


    眾人迴過神來,轉瞬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沈華濃笑著站在橡皮艇上,霍庭繃著臉在陽台上,嶽長鳴在船篷裏罵人。


    大部分鬧事的都已經理智迴籠,歇了再鬧的心思,有個女人在下麵比著,他們就是越鬧越丟醜。


    有人就說:「算了。趕緊讓救援船走吧!早去早迴!」


    嶽長鳴的那司機嚷道:「還有壞分子混在船上的隊伍裏吧!」


    霍庭瞥了他一眼,他目光縮了縮,抓緊扶欄問:「嶽書記,下麵還有的吧?」


    嶽長鳴今天丟人丟大發了,的確不想就自己獨一人處在這種尷尬境地裏,斂去暴躁情緒,高聲道:「船裏的,還有什麽成分不好的,你們自覺的站出來也就算了,這要是被人給舉報了,後果自負!」


    他都這麽喊話了,船篷內鬧哄哄的,不斷的有聲音說,「沒有,我們不是!」


    也再也沒有人舉報誰出來。


    嶽長鳴暗咒真是晦氣,這一船裏居然就隻有沈華濃一個?這特麽的點背得不行了,就一個他哪裏還有同盟?


    「還有沒有!」他又問。


    真沒有。


    搞半天就換了嶽長鳴一個。


    這就很尷尬了。


    丁一是站在船頭接人的,這會先打破了尷尬說,「那沒人再換我就走了啊?」


    說著又朝船篷裏喊話說:「嶽副書記,本來我是跟船走負責維持秩序和急救的,現在既然您在船上那我就不跟了,也還能夠再換個人下來,我現在就跟您交接一下任務?」


    他也不管嶽長鳴同意不同意,就自顧自的說開了:「剛才我們在紅魚嘴堤壩前線搶險的時候,趙局長說把視察的任務和幾處危險點防治任務交給你了,您自個兒肯定是沒怎麽上心吧?之前霍局負責這事的時候,天天去視察,補漏,那紅魚嘴都抗住了好幾次大洪峰,今天這雨說大也比不得月初的時候,唉。這就垮了。


    算了,事情都發生了,不提也罷,這次雖然不是視察堤壩、預防洪峰那麽大的任務,但也關係到滿船二十三個人的安全。請您務必上心,首先呢要......」


    「小丁,你別胡鬧!」霍庭說,「船上的安危你給我好好盯著!不能由著性子開玩笑,嶽書記的長處並不在這裏,人命關天的事,你盯好了,他做他的,你做你的,各司其職!」


    丁一也沒有怎麽糾結,趕緊應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霍庭又沖船頭喊了聲:「老林,你準備開船吧,記得安全第一,繞洪峰點遠點兒都行,務必將人都安全送到!」


    船裏傳來一聲:「是!」


    然後馬達聲再次響起,可算是走了。


    現場先是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默中,過了會兒,沈華濃旁邊的一個戰士說:「嫂子,你要不坐一會兒吧?」說著還主動招唿另幾個同事一起挪了挪,給這小小的一艘橡皮艇騰了個地方出來。


    沈華濃哎了聲,馬上就找了個地坐下來,腳下晃晃悠悠的,她真的不太習慣。坐好了才有心情跟他們道謝,還說自己挺不好意思的,真沒用,又給他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這不是應該的嗎,嫂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那小戰士很是實心眼的安慰道,「比很多人都強,是真的,就是害怕也沒什麽丟人的,人之長情嘛。」


    「是啊,嫂子,你已經很勇敢了,一點也不丟人。」


    反正也走不成,其餘幾個戰士也加入到了閑聊中,還貼心的傳授經驗說:「聊著聊著時間過得很快的,也會忘記害怕,這個我有經驗,看到那洪峰我也怕啊,就不想這事,腦子裏就隻想趕緊扛沙袋,趕緊跟上......就不怕了。」


    「對,這個我也有經驗。」


    「......」


    沈華濃誇道:「還是你們厲害,要是換了我,第一反應肯定就是跑,哪敢衝上去啊。你們是真英雄,我真的很佩服你們,本來很擔心的,見到你們來了就不擔心了,現在說會兒話,也好多了,謝謝!」


    「嘿嘿嘿。嫂子,這我們可不敢當,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霍局才是真厲害,有危險他總是沖在最前麵,剛才他還搶險了幾個鍾頭一會都沒有休息又跟著過來了。」


    沈華濃瞅瞅陽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與有榮焉的道:「他啊,大概就是當兵當久了,看見危險就像聽見號角一樣,本能的朝前沖。」


    說著她還笑了起來,像是想起什麽樂嗬事,說:「你們別笑話我啊,我真的覺得他挺厲害的,嗯,真的,我很為他感到驕傲。」


    她又笑了。


    霍庭一直沉眉肅目的看著前方黑乎乎的水麵,這會忍不住垂著眼簾暗暗往下看順著水麵上漲越來越近的媳婦,都能看清楚她上翹的嘴唇了。


    沈華濃臉上和言語中直白的驕傲,還是取悅了他,她真的這樣想?不是又故意說出來哄他的吧?


    不管怎麽樣,他還是很高興,不自覺站得更筆挺了。


    嗯,自己也感覺自己好像形象更加偉岸了。


    沈華濃毫不掩飾的驕傲和得意,也讓幾個小公安也忍不住笑了。


    霍庭吭了一聲,提醒她別太過了,注意點分寸,就是真驕傲也別這麽直白好嗎?


    矜持,注意矜持!含蓄和謙虛都是必要的美德!


    沈華濃抬起頭,沖他招手道:「我就是繃不住啊,霍庭同誌,你真厲害!」


    霍庭:......


    你誇我也沒有用,想騎在我脖子上的事,我是不可能答應的!


    最多......最多也就讓她個小矮個兒在他肩膀上靠一靠吧。


    橡皮艇上一片其樂融融。


    陽台上除了霍庭雖然累但心裏美滋滋,但他憋著沒有表情,別人也看不出來,他自成一個世界。


    而其餘人就不那麽好過了。


    糖廠的何廠長是個老黨員,也是心甘情願把危險留給自己的那種人,之前大家鬧起來,他勸幾句勸不住,雖然覺得丟人顯眼,但對幾個小年輕的反應也覺得還算在情理之中,能夠理解,直到見到那幾個腦殘被人當槍使,他也一直在冷眼旁觀著。


    雖然沒料到沈華濃這一出,但老廠長也猜得到結果,無非就是船上被揪出來幾個成分差的人,然後幾個腦殘要麽是給別人做嫁衣,要麽還得再爭一爭,繼續丟醜,雖然歧視殘疾人不應該,但他就是控製不住,心裏氣得不行,這會見大家在尷尬的氣氛裏沉默下來,他就爆發了。


    先問身邊那個剛才鬧得起勁的年輕辦事員,說:「我怎麽都糊塗了,小黃,你們的初衷就是想要欺負女人和孩子,讓他們給你讓位置?你就這素質?」


    小黃愣了愣,然後看著秋後算帳的老廠長,哭喪著臉說不是。


    老廠長就說:「既然不是你鬧什麽呢?我看你提幹的事情先往後推吧,是誰舉薦的你?你這素質也根本不配當幹部,還想入黨?想想你那入黨申請書我都替你覺得臊得慌。」


    小黃臉皺成一團,哀求說:「廠長,我原本也隻想為自己爭取個脫險的機會而已,並不是想要欺負人跟人換啊。不知道怎麽就......」


    老廠長心裏冷聲嗬嗬嗬,你不知道還不都是因為你蠢。


    這種蠢逼居然還差點兒就在他們廠子裏提幹了?想起來心好塞。


    偏開視線不搭理這腦殘了,跟旁邊的書記說:「老周,你看啊,太太平平的時候還好,大家都振振有詞的說要向先烈學習,要先人後己,要不怕困難勇於奮鬥,要流血犧牲,現在想想當初誇過的幾個年輕幹部,他們說話跟放屁一樣臭,我現在都感覺我臉疼。」


    老周書記:......我也疼。


    「以後再考察他們的時候嚴謹一些,德行不好,至少得腦子好使,總得占一樣啊,以前我還真的不知道我們廠無德無才的人這麽多,難怪我們廠子總是沒有進步,唉,剛才還說我臉疼,現在想想我壓根都沒臉了,我臉都被洪水沖走了!」


    「......是,我也跟你一樣,你不是一個人!」


    「你看市裏那麽多的廠子,這洪水也是啊,哪都不沖,專門點著我們廠子沖......」


    巴拉巴拉。


    兩個老的站在人群裏,一個背著手,一個兜著手,看著樓下的滾滾洪水,就這麽不緊不慢的一唱一搭,聲音也不大,就跟閑聊說相聲似的,一個逗一個捧配合得十分默契。


    陽台上的人聽得臉色各異,沒鬧的自是坦然,鬧了的幾個心裏都是一樣的苦和怕。


    鬧了一迴不僅沒有達成目的,自己還是在這裏麵對仍然在上漲的洪水,還給領導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壞印象。


    早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圖表現早點跟船走了算了,鬧成現在的局麵,以後再想升職漲工資大概是沒機會了,要是再叫人把這事給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他啊?


    明明一開始沒想強迫跟女人跟孩子換來著,特麽的,都怪那個慫逼嶽長鳴,他最先提出來的,倒是會用冠冕堂皇的藉口,誰還不知道誰呢,虧得他還是個公安,貪生怕死,現在結果倒是就他一個人安全了。


    算起來,洪水都是這貨招來的,他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去處理洪水,這時候開個車到處晃個雞毛?要是能活著出去,一定舉報他!必須舉報他!老子要硬氣一迴,實名舉報他!


    陽台上並不止一個人這麽想。


    當然,這會兒嶽長鳴並不知道,也顧不得去想這個問題,不過他早晚會知道的,現在他還在擔心自己的處境。


    試想一下,船上二十三,哦,不算上丁一有二十四個人,除了嶽長鳴自己和開船的,還有二十二個人,這所有人都將不友善的目光投在他一個人身上,那是一種什麽滋味?


    原本吧,船上是有幾個村民站在嶽長鳴這一邊的,他們不覺得用個黑五分子換一個優秀官員的安全有什麽錯,而且他們對於當官的,尤其是公安本就存著一份懼怕敬畏之心。


    可這得有個前提——丁一在開船之前沒有說那番話。


    當時除了丁一,還有霍庭和另幾個公安,有人對峙,嶽長鳴不敢直接否認,現在他就是想要否認也沒有人相信了。


    就好像自己掉進了蠹窟,所有蠹蟲,哦,不,所有人都好像隨時能撲過來咬他,毛骨悚然,這就是嶽長鳴此時的體驗。


    尤其是他還坐在沈華濃的位置上,在蔣紅梅和霍國安中間,霍霍蔣三人剛才聽到嶽長鳴的話,都準備出去跟他對罵了,隻是霍庭很快就解決了這事,怕耽誤時間造成不好的影響才忍下了,現在這兩人就跟最毒的兩條蟲一樣,陰險的看著嶽長鳴,他能好受才怪。


    他往左邊來點兒,霍國安就冷聲冷氣的說:「嶽副書記,您這麽優秀,肯定知道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話吧,現在您擠到我了,做到我的位置上來了。」


    他想要往右邊去,蔣紅梅就眉毛一豎,陰陽怪氣的道:「你別是要耍流氓吧?國平,他盡往我腿上坐!你是不是個男人,你媳婦就快要被人占便宜了!」


    【小劇場】


    優秀:我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你就開天闢地頭一個的用貶義的口吻說我?


    優秀:不行,我受不了這委屈,ヽ(●-`Д?-)ノ


    霍國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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