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情怔怔看著麵前這張容色京華的臉龐,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幸而他們最終還是迴到了原點。


    “澹台聿此生,從遇見你那一刻便已注定了結局,為你,聿寧負天下人,這世上,除了你,聿便無所畏懼。”深情的目光凝著雲洛情的雙眸,隔著一張桌子,隔著兩杯清茶,他們之間再無間隙。


    青山如畫,情深依舊。


    ……


    這段時間雲洛情一直在養病,北冥的軍隊也沒了動靜。


    這一早空氣出奇的好,昨夜下了一層薄薄的清雪,由於寒氣,地上雪未融化,還積了薄薄的一層。


    雲洛情走出房間,轉過一條迴廊,看到一個月牙形狀的門,上麵雕刻著十分精致的花紋。雲洛情心下一喜,覺得這院落倒是很精致。


    穿過迴廊,眼前一片潔白,一股幽幽的清香入鼻,隻見在朝陽的暈染下,滿園的梅花層層環繞,悄然綻放。雲洛情有一刹那的驚愕,,想不到還能在極北之地見到梅花。


    不知不覺就走了進去,滿樹梅枝嶙峋,幽香縈繞,雪白的地上落有幾瓣紅色的梅花,仿若天地之間盡在這一片清香之下。


    有多久沒有靜心的欣賞這樣的景致了?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她身負重任行走於世界各地之間,從未發現世界有這般美好的景色。到了東爵皇朝變成了雲洛情,也從未認真的看過這個世界。此刻見到這一片美好的景象,不覺得有幾分驚喜。


    她走在梅林之間,驚起了林間的飛鳥,撲朔朔的飛起,給靜謐的梅林增添了一絲生氣。


    繼續走著,發現林間的小亭子中似有一個人。


    周圍紅梅環繞,漫天飛花飄零,清俊的身姿坐於竹椅上,銀發青衫,優雅的侍弄著桌上的一盤棋局,身旁有一隻紫砂茶壺和瓷碗。


    聽見雲洛情的腳步聲,微微抬起頭來,嘴角溫軟淺笑,眉眼深邃如夜。


    “我以為來的會是雲王爺或是鳳家家主,原來是洛情你。”他眉目清秀,淡笑如風,世人所說的淑人君子應該就是這般了。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東爵皇朝,雲洛情從來都不太會品茶,飲茶的方式都是牛飲。今日在這雪梅之中,嗅著幽幽梅香,品著一甌清茶,反倒令她感覺到一種超凡之心。


    她接過容離遞過來的紫砂茶碗,一股沁香撲麵而來,她輕抿一口,不由讚道:“好香!”


    飲茶之後,雲洛情低頭看著麵前一盤棋局,她鮮少見一人獨下一盤棋局,然而眼前的一盤棋,白子黑子處於僵持之中,白子牽一發而動全身,黑子受製於白子,不得妄動。


    一個人下兩個人的棋局,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對一樣。


    “你這棋局接下去要怎麽走?”雲洛情不禁問道。


    容離放下手中紫砂茶碗,深眸看著棋局,瓷玉的手指撚走一顆黑子,瞬時之間,黑子顯出頹敗之勢。


    雲洛情看得很明白,黑子雖然不能再進攻,但防守之下也未可輸,容離撤走一粒黑子,自動投降。


    “下棋如人生,輸贏代表不了什麽,數十載之後,不過一培黃土掩埋,世間再無此人,要緊的是,所在意的、關心的人是否安好一世。”


    一縷清風拂過,雲洛情走了很遠,仿佛還能感受到身後那抹柔和的目光。


    情深緣淺,緣淺情深,這一世,她已經有了澹台聿。


    雲洛情離去之後,納蘭靜好出現在容離身後,方才容離與雲洛情所言,她盡數聽了去。


    美眸深深凝在清俊的身影之上,緩緩開口:“就是為了她,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韙?”


    容離沒有迴話,伸手將白子進攻,就是這一步,令白子陷入包圍圈之中,黑子複活,呈洶湧之勢!


    “若她知道是你導演了這一切,你可想過後果?”納蘭靜好再開口。


    “她不會知道的。”淡雅的聲音響起,沒有人看到向來淡漠疏離的深眸中閃現出一片冰寒和狠厲。


    冷風吹來,帶來了清新的空氣,卻也帶來了冰涼刺骨的寒冷。


    雲洛情從到西楚和親之後,便沒有過過幾日安靜的日子,如今一切總算是恢複了平靜,還好她最珍視的人依舊在身旁,她特地吩咐了墨歌去準備了一桌宴席。聽說鳳叔不日便要迴飛來山了,不管是出於感激,還是出於她對母妃的那份深情,她總歸是要感謝的。


    青寧端著一盤藕粉桂花糖糕走到門口,看見小姐正在安靜的看書,她提步走了進去。


    “澹台聿人呢?”雲洛情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順手拿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


    “先前聽說王爺請了聿太子過去說話,不知怎地就比起了武功,聽說是聿太子略勝一籌,現下,聿太子正和王爺在梅園弈棋,鳳家主也在,說是為他們做個見證。”青寧說道。


    雲洛情聽著,腦海中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畫麵,父王抱著她看書的畫麵,教她練功的畫麵,在流雲閣中種下海棠樹的畫麵……自她擄走被救迴來之後,父王就有些變了,她以為是因為母妃的離去才會如此,到她知道王府中的假父王之後方才明白,一切,恍如昨日。


    說到梅園,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梅園中遇見容離一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麽,離開之後心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出來為什麽,卻總是縈繞在心頭。


    她想起容離當時說過的那些話,突然問青寧:“容離可說他們何時迴南嶽去?”


    青寧搖了搖頭:“不曾聽說,不過鳳家主明日起程之後,想必他們也快了吧,小姐問這些做什麽?”


    “沒什麽,我在無極地宮的時候聽南宮樾和皇甫寒說起過,南嶽內部似乎又有幾個藩王起了叛亂,平息了北冥之事,我以為他會盡早趕迴國。”


    “小姐難道忘記了,如今世子已經迴到了南嶽,並且恢複了南嶽九皇子的身份,憑著世子的才能,平息內亂也不是什麽難事,容王自然不必操心。”青寧道。


    聽完青寧的話,雲洛情點了點頭。


    她被北冥軍隊圍攻,到身陷修羅,哥哥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她心裏本來還有些奇怪,不過青寧說的也有道理,定是哥哥在南嶽平內亂,容離帶兵來救援。


    想到這裏,她便壓下了心頭的那點奇怪。


    她放下書,走到窗欞邊上去,拿起剪刀為窗前的一株紫羅蘭修剪花枝。


    “洛情,我能進來嗎?”突然門口傳來一道溫和磁軟的聲音。


    “進來。”雲洛情聽出聲音的主人,想也沒想便開口。


    “見過鳳家主。”青寧識禮的給鳳驚瀾行禮。


    “鳳叔,你不是在梅園給我父王和澹台聿做見證的嗎?”雲洛情說著話嫣然笑著迴頭。


    鳳驚瀾踏進房間,聞聲抬頭看過去。


    麵前的女子如此年輕,一身淡紫煙羅衣裙的女子,發如黑瀑,容貌無雙,那樣的笑容,熟悉至極。


    這張麵孔與縈繞在他腦海裏十幾載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她內眼之間含著淺淺的笑容,清甜可人。


    他一時之間申請恍惚,百種滋味上心頭,最後都匯成一股鈍痛。


    “鳳叔?”雲洛情又叫了他一聲。


    “你與你母親實在長得太像,抱歉。”鳳驚瀾收迴失態,抱歉的淡淡一笑。


    雲洛情自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遂而也淺淺笑道:“母妃走的時候我還太小,早些年還記得她的樣子,到了現在,卻是隻有一個影子了。”


    “十一年,已經很長了。”鳳驚瀾感歎一句。


    “鳳叔請坐。”


    兩人坐在八仙桌的兩邊,青寧過去侍茶。


    鳳驚瀾拿出一塊通透的血靈玉放在桌上,推到雲洛情麵前,玉佩上墜著明黃的流蘇,血靈玉上鐫刻著三個大字——九凰令。


    “這是你娘的東西,原本也是屬於你的,你重建孔雀山莊之後,九凰令便交由我保管,如今也是時候將它歸還了。”


    雲洛情看著九凰令,拿在手中,這應該算是母妃留給她唯一的一件東西了。


    “多謝鳳叔替我保管多年,這些年若不是鳳叔保管著九凰令,洛情也不可能平靜的過了這麽些年,這些年奔著這塊九凰令上飛來山的江湖人定是不少吧。”


    九凰令,得之可號令天下江湖人士,多少人為此不惜以命相搏。當年她組建孔雀山莊,九凰令重出江湖,一時之間野心之輩紛至遝來,無不是為著她手中的九凰令。


    孔雀山莊剛剛建立,哪裏經受得住江湖高手的一再挑戰?於是鳳驚瀾便以鳳家家主的身份重現江湖,取走了九凰令,將江湖人的視線轉移到鳳家飛來山。這些年,孔雀山莊發展壯大,再也沒受到江湖人的打壓,反而平靜了多年的飛來山,因為九凰令的出現,從此不再太平。


    索性,鳳驚瀾並非等閑之輩,他的機關術讓存不良之心的人越不進雷池半步。


    “如今孔雀山莊正如日當天,九凰令這時候交迴你手中,我也放心。”


    “那次鳳月帶著紅衣女衛下山截殺你,還有西楚金鑾大殿上她的人險些傷了你,念在她不明真相的份上,洛情,你莫要記在心上,我已告知了她真相,這樣的事往後不會再發生。”鳳驚瀾這是在為鳳月找雲洛情說情。


    其實雲洛情明白,即便鳳驚瀾不說這些話,雲洛情也不會真的記恨鳳月。


    “鳳叔,你說真相?什麽真相?”雲洛情抓住了鳳驚瀾話中的重點。


    鳳驚瀾一怔,忘了他從未和雲洛情說過鳳月母親和她母妃之事,暗歎了一口氣,如今告訴她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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